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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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格涅夫说：“你想成为幸福的人吗？但愿你首先学会吃得起苦。”

李清自认为自己算得上是一个吃得起苦的人了，一路走来尽是苦楚，任她在通往幸福的路上摸爬滚打也没有走到终点站。她时常在思考一个问题：婚姻到底给她带来了什么？

刚到法定结婚年龄的李清，本以为她所选择的婚姻能给她带来幸福，然而却是把她带进了一个更深的泥潭。

李清是家里的老二，她还有一个姐姐，和比她小的一对龙凤胎。因为是单亲家庭，再加上孩子多，可以说她们的生活过的并不如意，偶尔还要向亲戚借点钱才能勉强支撑整个家庭的支出。

李清不喜欢学习，她是那种让老师头痛的学生。她自己心思也不在学习上，渴望自己也能成为一个有钱人，一心只想着挣钱，于是贴上有钱人的标签成了她暂时的目标。读完九年义务教育就选择了辍学，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一股脑的选择和母亲出去打工。李清想，至少出去她是自由的，不像在学校，天天有人管着！

只是出去打工哪有她想象中那么容易呢？随着家里的兄弟姐妹陆续上高中，家里负担越来越大。李清所挣的大部分钱几乎理所应当地往家里打，留给自己的少之又少。在打工的三年里，李清没有一分存款。这和她认知里的打工有很大偏差，她感受不到自己赚钱自己花的快乐，反而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家人的赚钱工具。哪怕早已习惯了拮据的日子，但她开始有点想要逃离那个日复一日消磨着自己的家了。

李清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又爱打扮，出去打工的那几年追求她的人不少，她却一个都看不上，自己也不想太早结婚。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第三年，李清无意中加到了他的微信。其实在那之前李清也曾见过他，他比李清大五岁，两家隔的不是特别远，也算是普通的亲戚。李清对他影响颇深，那人身材高挑，长的眉清目秀，眉毛细长，弯弯的，让他的眼睛显得更有神韵了。光是看到他那双眼睛的第一眼就断然觉得那足以抵消他的小学学历。

不知从何时开始，李清心里有一颗种子正在悄悄萌发！

异地也不能阻碍两人每天在微信上分享着自己生活，或是快乐的、烦恼的。慢慢地，两人通过互联网草率的确定了彼此的心意。

他对李清说：“等过年回家我就去提亲，我一定会让你成为一个特别幸福的人。”李清听着面红耳赤，她想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就快到来。迫于想要快点见到他，那年李清比往常早一个月回到家。她满心欢喜的在家等着那个要来提亲的人。

腊月里，他终于来了。说媒的是家里的老人，两边父母都很看好这门婚事。“虽然他家并不富裕，但是他人上进，我看人不会错的，而且都是知根知底的，选他就对了。” 本来两人先前就互相看对眼了，又听着老人的一席话，这一来二去婚事就定下来了。

提亲那天，他还悄悄给李清塞了两万块钱。虽然打工几年里李清赚了不少钱，但是自己花的加上补贴家里的已经是全部了，手里从来没有多余的钱，那两万块钱对她来说也算是一小笔巨款。看着李清愣住的表情他说：“放心，这不是彩礼钱，只是同意我提亲的奖励。” 那天李清第一次尝到幸福的味道，心里特别欢喜。还没有结婚，脚步却已经在婚姻里越陷越深！

看着满心欢喜的李清姐姐和妹妹即使不支持也只是憋在心里没多说。姐姐也只好无奈地对她说：“希望你能够认真思考、慎重考虑，毕竟与你的未来息息相关，既然选择了，不管再难自己选的路爬着走也要走完，以后后悔也是没用的。”

结婚宴上，李清眉开眼笑，当他给自己戴上那枚象征爱情的戒指时，她感觉自己也可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之一。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的那个人，李清希望自己的未来都有他一起。

结婚的第一年，是李清过的最幸福的一年。和他一起出去打拼，虽说工作辛苦了点，但一想到是为了两个人的未来而努力，再苦再累她也愿意。

唯一的烦恼是婆婆一直在催生孩子的事，李清想还好他尊重自己的想法，每次都会温柔地说：“你想什么时候生我们就什么时候生。”这让李清更加坚定的认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时间在慢慢流走，烦心的事也越来越多，李清需要考虑的事情更是只增不减。所谓的幸福也是短暂的，后来她的幸福日子稍纵即逝，像沙漠里的沙子怎么抓都抓不住。不管多大一把，流走的不止是时间，最后都会变成一无所有。

人是一定会变的，这种变化来自于身边环境的改变和大家看你的角度。

结婚两年了还没有怀孕，婆家那边的亲戚开始了她们最擅长的说三道四，怀疑李清是不是根本生不了孩子，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病。面对各种向李清扑面而来流言蜚语，婆婆不仅没有安慰她，反倒埋怨到：“你嫁过来就是为了给我家丢人现眼的，让你生个孩子有那么难吗？真是晦气。”

李清气不过，找他诉苦：“你干什么不说话，你家那些亲戚太过分了，还有你……”

“你在意她们说的那些干嘛，装作没听见就可以了。”

“这个要怎么装，被戳脊梁骨的不是你就觉得没什么是吧！”

“你怎么那么多事儿，” 李清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了不耐烦。“再说了，她们说的有错吗？结婚那么久了还没孩子，换别人也一样怀疑。”

李清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明明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为什么他只顾着指责我？

“你是还年轻，那我呢？我已经三十了……” 他大声怒吼，随即走出了房间。

李清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变了，明明婚前婆婆对她那么好，婚后却完全变了一个人，各种挑刺、刁难她都忍了。只想着自己有他疼爱自己就没关系，她可以努力维持好表面的婆媳关系。但是怎么他也变了，明明他不是这样的。似乎就在一瞬间的功夫他就变了。

李清一个人静静的待在房间的角落里，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见她那略显孤独的背影，她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内心煎熬已经到了极限，最后一丝坚强也被击破，眼泪在她脸上肆流，肝肠寸断。

李清不止是对他的一句句怒吼失望，更失望的是他的态度。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变得沉默寡言，每到晚上，辗转反侧，好像只有她自己在难过。各种念头止不住的涌入脑海中，他是不是已经厌倦我了？是不是不爱我了？

李清听人说：“发飙，是比冷战更用力的在乎，争吵，不过是两个很喜欢彼此的人一种别样的迷恋。因为真正不爱你的人是懒得和你说一句话的。”但事实却完全相反。

“相爱的人怎样吵怎么闹都不疲倦，不爱的，一次足以两败俱伤。”当沉默代替言语的时候，李清知道她们的婚姻开始有了裂痕。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很多矛盾都是从傲慢中来的，一味地把错误归咎到别人身上，觉得自己比别人更高明，比别人更有见识，比别人更正确，于是相互轻视和看不起，矛盾也就逐渐产生了。

几天的冷战后她们重归于好，面对他几句敷衍的道歉，始终是李清低了头。她没有别的选择，将就过日子是她母亲唯一的选择。自己在婆家过的不好也不好意思和娘家人说，只能自己咬牙低头继续过着再平淡不过的婚姻生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清慢慢习惯了和以前不同的日子。时不时的争吵，莫名其妙的被训，李清开始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束缚着自己，但那东西却是似有似无，怎么看也看不清，像是被一层巨厚的雾笼罩着。不安的心情也凑热闹般纷至沓来，总是环绕着她。无以自遣的日子一天天持续着。慢慢地，苦中作乐也变成了一件擅长的事。一个人悄悄躲在房间里画着从小就喜欢的画画成了她那些无聊又无望的日子里的唯一慰藉。

直到李清怀孕，她在婆家的待遇再一次发生巨变。不仅是他，连平时喜欢刁难她的婆婆态度也是转变了很多，几乎什么事儿都能应着她。那这次是上天的欺骗还是眷顾呢？

看着每天辛苦上班的他，别的忙也帮不上，于是李清决定把自己的爱好发展成一门技术活，想着如果能赚点外快补贴家用也很不错。

李清从小画画就很不错，那是多少人都羡慕的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初中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她的画的美术老师也曾鼓励她去专业老师画室学习深造，但当时家里困难，李清自己也没想过靠画画吃饭。

出于兴趣爱好，幸好她一直没有放弃自己唯一的爱好。如今画画更是填满了她的生活，每天都在充实中度过。偶尔把自己觉得不错的分享到网络上，也收到了不少人的喜欢，甚至有人联系她约稿。日子真的在慢慢变好，李清再一次对生活有了盼头。

李清觉得日子这么过下去也是可以的，虽然苦了点，但是现在的她每天都很轻松，没有婆婆的唠叨，还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上天似乎喜欢上了对她开玩笑这件事，每当李清幸福一点又立刻被打回原形。

那天李清无意间发现了他微信里有一个暧昧对象，两人甚至还互发了照片。李清不知道那个女孩发的图片是不是真图，但光从照片看就知道那是个非常甜美的人。李清颤抖地翻着他们的聊天界面，每天都有早安和晚安，就像当初他对自己一样，句句有回应。

“今天在忙些什么呢？”

“你有时间的话，我们见一面吧！”

“我还没结婚呢，一直没遇见合适的人。”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

李清拿着一天天暧昧消息去质问他，他不但没有任何解释，反而反问到：“就是个普通朋友，难道你还没几个网友吗？”

“普通朋友有必要会互发照片吗？你为什么说你还没结婚？”李清无力质问他。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哭哭哭，动不动就哭，就你事儿多。自从你怀孕以后，很多事我已经处处让着你了，现在连聊个天都不可以吗？为什么，你以为是为什么，我乐意行了吧！”

没等他说完李清心像块照明镜，她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我要离婚。” 这不是一时冲动的念头，是从结婚以来所有跃跃欲试的委屈击破的一个发泄口。

李清难得的在沮丧中保持冷静，她想：“如果现在离婚，不仅没有去处，回娘家也不好意思，如果不离婚可以出去学习画画，就当是给自己一个机会。现在才怀孕三个月，我还有机会，可以等孩子出生以后再离婚。”

在心里思量一番后，李清做了这辈子最重大的一个决定，她没有马上提出离婚，她不想让娘家人担心，更不想让她们看到现在落魄的自己。收拾好行李，靠着之前的一点积蓄，李清开始了自己的追梦之旅。

最令李清寒心的是，即使她打算走了，婆家人竟也没一句挽留，没有多余的问候，自然而然地以为她是准备回娘家。从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开始李清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对眼前这个所谓的家有任何的留恋。

靠着之前画画接稿赚的几百块钱，李清独自一人去了浙江，即使是一个充满机会和选择的城市，但李清依旧很害怕，她怕遇见坏人，她怕找不到工作，她怕连自己都养不活……

苦难没有先来后到，人生也没有彩排，既然生活是这个样子那就好好生活！

一个月过去了，他才想着去接李清回家。刚到时没有看到李清，还以为她在休息，当岳母问他去干什么时他也只是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来接小清回家啊。”李清妈妈半开玩笑说：“你今天没睡醒吧，她不在这儿。是她去别处，你应该听错了吧？”

他顿时变得目瞪口呆，好像头上被人打了一棍似的。一瞬间，他僵直了身体，内心一下子冒出很多细思极恐的想法：“也是，要是她真的回娘家了我肯定早就被她家人教训了。” “都一个月了她到底去哪里了？”“我要怎么交代？”“她不会有事吧？……”

看出他的不一样，李清妈妈问到：“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今很奇怪。”

他没有回答，僵硬地转过了头，浑身的肌肉都甭紧了，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双脚微微地颤抖着。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压制那股恐惧感，细想要是李清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你打她了？”李清妈妈追问到。

他的沉默让李清妈妈更坐立不安了，逼他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没等他说完李清妈妈早已忍不住朝他脸上扇了一巴掌，妈妈觉得这还不够，比起自己的女儿承受的这点什么都不算。

“结婚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她都怀孕了还让她一个人出去？一个月了才来接她？不闻不问，你甚至连她去哪里了都不知道……”

妈妈恨不得把这辈子知道的骂人的话都说上一遍。“不是亲生的就这样对她？她也跟你一样是有妈妈的孩子，你不心疼我心疼，负不了责当初就别说大话……”

他的表情就像刚看完一部恐怖片，懦弱的跪在地上，嘴里像在说什么糊涂话：“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

“要说跟李清说去，跟我说不管用。” 妈妈平复好心情后拨通了李清的电话，语气像往常一样，像是提前商量好的一样，那边亦是同样的假装淡定。

“喂，妈，怎么了？”

“你们吃饭了没有？”

“刚吃好没多久，等会儿他还要陪我去医院产检呢。”

“这么快，已经有四个月了吧？”

“对啊，我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

听着她善意的谎言，妈妈又心疼又难过，哽咽着问她：“你在哪里？”

“在家里呀，怎么

妈妈还没有意识到眼泪已经悄声无息的划过她的面颊，下一秒就毫无阻挠的攻入心头。“你好好和我说，你在哪里？” 话音未落眼泪却已经落地。

李清哭着道：“浙江”，心里那根弦终究是断了，即使这期间一直和大姐保持联系，假装自己在家里过的很好，但她也知道纸是包不住火。一下子，蓄势待发的委屈冲破身体的牢笼，止不住地往外喷涌，将她整个人淹没在最里面。

在李清心里有一肚子话，却没人可以诉说，也不敢诉说，一肚子憋屈，乱嘈嘈的生活在一天天持续，跟任何人都说不出来自己心里的想法，越来越多的无话可说，无可奈何。她已经在努力扛起来了，但接到妈妈电话的那一刻她又觉得生活和现实重新压垮了她。

日常生活中不值一提的一地鸡毛也凑热闹一起涌上来，带出了无数过去的委屈和愤怒。那些假装自己很好，假装满不在乎，其实内心崩溃到无法自拔。无论多坚强的伪装还是抵不过亲情的一句问好，李清的情绪瞬间土崩瓦解。

苦难终究会结束，以后的日子李清只想简单又轻松的活下去。

苦难的日子只不过是后面美好生活的一步铺垫，不管怎样，先苦后甜总是要比先甜后苦好上很多的。

还好在打拼过程中遇见了贵人，事业越来越好，工作也越来越顺利；还好自己生了个女儿，才能顺利离婚，因为孩子让她有更多的希望和动力；还好他摆脱了那个泥潭；还好后来的生活是圆满的！

李清不禁感慨，好像人总是这样的，在不同的阶段总是有不同的烦恼。就像有的人小学的时候觉得没带作业是天大的事，高中的时候觉得考不上大学是天大的事儿，恋爱的时候，觉得和喜欢的人分开也是天大的事……

但是现在回头看看，那些难以跨过的山其实都已经跨过了，以为不能接受的也都接受了。生活充满了各种选择，而遗憾也只不过是常态。

其实就是通常无论做什么选择，自己似乎都会后悔。总是习惯去美化自己当时没有选择的那条路。“要是我当初晚点认识他就好了，要是晚点结婚就好了，要是多了解他就好了……”

可是李清也心知肚明，就算时间再重来一次，以自己当时的心智和阅历，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那么故事的结局还重要吗？

人生就是一场享受过程的旅行，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回头看，轻舟已过万重山，向前看，前路漫漫亦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