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景不长
阿华对自己昨天晚上做的梦仍心有余悸,那触手可摸的场景、如临其境的故事、以及每一个活生生的人都跟真的一样,这足以让阿华感到震惊与信以为真。
尤其那个人在垃圾箱旁捡到一个婴儿的这一情节,简直和养父阿军捡到他时一模一样,难道是上天有意的安排?或只是一种巧合。
如果事实真如梦中那样,阿华的父母可能已经不在了。
即使阿华的父母还健在的话阿华也不能认他们,毕竟是他们亲手把自己给抛弃了。阿华的骨子里只有怨恨,别无其他。说实话,在阿华的心里只承认阿军是他的父亲。
老太太也对阿华的情绪反常感到担心,以为他病了。没想到阿华却突然笑笑说:“奶奶,我没事儿!”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可过去发生的事却不一定被遗忘。
老太太李花芝的身体也不算太好,不仅有轻微的脑梗与心脏病,还有一点慢性的风湿性的关节炎。
正所谓冬天怕冷,夏天怕凉。可老太太一旦捡起破烂来,好像忘记了病痛,似乎干出一身汗疼痛更能减轻一点。
随着城市管理规划的进一步加强,很多收购站都被搬到了郊外。
上午老太太的门口突然围了一帮城管人员,说是为了保持市容环境的卫生与秩序,对乱堆乱放的物品进行突击清查。对此很多居民意见很大,倒不是有关政策制定的如何?而是一些工作人员的执行手段令人生畏。
这些城管们只要看见谁家门口有堆积的杂物,二话不说,上前就抢,一转身扔到车上拉着就走,名曰收缴。
在一群人的围观当中,老太太正和城管人员抢一捆纸壳子。
这个胖子城管怒目横眉:“老太太,前几天已经通知你们了,让各家收拾自己门口的卫生,用以迎接市里检查团的检查。如果谁影响枫林市评选全国文明卫生城,后果将自负。
今天违纪物品全部没收!躲开!”老太太不甘示弱,死死地抓住纸壳子不松手。这时冲过来两个年轻的城管人员,一边一个架住老太太,强行把老太太手中的纸壳子夺下,并恶狠狠地说:“老东西,再妨碍我们执行公务,对你不客气了!”阿华上前大声喊道:“放开我奶奶!你们这些坏蛋!”此时阿华恨不得一步串上去上去,用猫爪子挠死他们。忽然一个城管用手一下把阿华扒拉到一边:“小猫崽子,再闹事儿立刻把你抓起来!”
老太太气的直骂:“你们这帮强盗!害死了我的儿,还要抢我的东西?我跟你们拼了!”说完老太太朝两个年轻的城管踢了好几脚,可惜都走空了。这两个年轻的城管面面相觑,彼此看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没想到这老太太都八十多岁了,还挺有劲儿!不好对付啊!”一台摄像机的镜头不知什么时候伸到了前面记录了全部过程,原来城管还准备录制一段清剿行动,目的是为了歌颂他们的工作成绩。可是老太太面对着那个机器并没有惧色,相反骂得更欢了。城管队长管德宽眼皮都没抬:“兄弟们!麻利点儿!赶快把老太太门口的这些破烂装上车,马上收队!”
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阿华掺着老太太一步步向市城管大队走去,她们要讨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城管办公室里乌烟瘴气乱成一团,不少小商小贩都跑过来索要被没收的食品与水果。
听说有一家个体超市刚把一筐苹果放到窗外,就被城管们发现。当老板冲出来与之理论的时候,竟然气的犯了心脏病。
城管队长管得宽一向秉公执法,收缴来的东西谁都甭想要回去。
老太太到了城管办公室之后,一边哭喊,一边索要自己的东西。这一闹,惊动了整个城管办公大楼。不少人都出来看热闹,幸好大领导当时没在办公室,只是一些小职员在处理工作。
管德宽一边劝,一边讲国家对城市管理的一些政策,同时又施以严厉的口头警告。管德宽一低头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沓文件扔在桌子上,气呼呼地对老太太说:“你看看这些红头文件,我们这是在执行公务,不是土匪抢老百姓。你又不是第一次来城管,啥不明白?”老太太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我不明白,老百姓人人心中自有一杆秤,不能说一套,做一套。只要当官的做事对得起老百姓就行,至于做得怎么样?当然自己最清楚了。”管德宽瞪起眼珠子:“别整没用的,这帮刁民如果不镇压,不得造反啊?就拿你来说,本来有退休老保,出去捡什么破烂?纯粹是吃饱了撑得。还说我们城管欠你儿子的命,这话从哪说起?简直是胡说八道!”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我不是说你们害死我儿子,真正的祸首是市计生办。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现在想起来还令人气愤。
当时我已怀胎八个月,市计生办硬说我未婚先孕,违反婚姻法,最好按政策处理。单位领导又反复做我的工作,并承诺只要我把孩子打掉,每年的劳模都是我的事儿,而且绝不失言。
可事实并非如此,劳模只当了一年就作罢了。可怜我那被打掉的孩子,还没见到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就这样一命呜呼了,而且当时被打掉还是一个男孩,事后我痛心不已,为此我的对象也跟我黄了。”
管德宽听后哈哈大笑:“你这老太太真傻啊!什么都听别人的,把你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老太太看了管德宽一眼说:“我看你们是一路货色,有过之而无不及。”管德宽听后脸立刻变了色,生气地说:“我还不够仁慈吗?一没打;二没抢,正当执法。”老太太说:“你们城管当时不是录像了吗?所有的事情一看录像就知道了。”管德宽没嗑了,气得扫了一眼周围:“大伙都散开!别看热闹了,还不嫌乱是吧?快回去!”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管德泰环顾四周,扯着嗓子喊:“谁的手机响?上班的时间禁止带手机大伙都不知道吗?”
管德宽寻着铃声低头一找:“哎呀!原来是我的手机响。”管德宽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像模像样地拉长了音儿:“喂!这里是城管大队……你说什么?公安局李局长的弟媳妇的烤串炉子被我们给没收了?好,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我马上放!”
管德宽用手抹了一把冷汗,赶紧回头冲里面喊:“小王,赶快把烤串炉子给公安局李局长送回去!你们干活时也不长点眼睛,是不是都不想干了。”
管德宽刚想转身走,被老太太一把抓住:“管德宽!你今天如果不把抢我的东西还给我,我就去省里告你暴力执法与徇私舞弊!”管德宽连忙说:“哎呀!老太太小点声!好,好,你把东西都拿回去吧!”
“好!你说的啊!男子大丈夫说话算数,不能反悔。”老太太乐够呛,转身就走。
“等一下!”管德宽蹬着大眼珠子上下打量了一遍阿华,然后用手指着老太太说:“李花芝你真是本性难改啊!天生就是捡破烂的货!什么时候又捡一个小要饭花子?”阿华气得使劲蹬了管德宽一眼,同时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他一句。
祖孙俩从城管大楼里出来时已将近中午,不少办公的人都陆续奔向了食堂。老太太对阿华笑着说:“孙子,咱们找一个小饭馆吃点饭,下午拿三轮车过来把被收缴的废品拉回去。”阿华高兴地说:“好的,奶奶!”
在小饭馆里靠近南面窗户的一个座位上,祖孙两人要了一斤水饺,两碟小咸菜外加一瓶雪花啤酒。
老太太首先给自己满上一杯后又给阿华弄上点,阿华说:“奶奶,我喝不了酒。”老太太如梦方醒:“哎呦!对了阿华,你还是一个孩子!不学喝酒好。”
老太太喝了一口酒,又夹了一点咸菜塞进嘴里,接着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阿华高兴地瞅着老太太说:“奶奶!你真厉害!被没收的东西还能要回来。我佩服您!”
老太太笑咪咪地阿华说:“阿华,你奶奶我这一辈子受多少苦啊!唉!不提了,这不算个事儿!”
当老太太和阿华用三轮车把纸壳子和矿泉水瓶子等杂物从城管大队拉回来时候,邻居们都相互看着说不出话。
他们一方面感到疑惑,这与原来所有人预想的结果恰恰相反,致使原来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另一方面他们在心里也极度不平衡。虽然自己不是什么高人一等的上乘贵族,但总比一个捡破烂的老太太要强吧!事怕颠倒想,如果自己碰上这样的事儿,可能关键的时刻还不如一个老太太做得好。
虽然他们在内心极度抵触,但同时也对老太太不得不佩服与悠然起敬。
由于商品社会的转型,一些人的观念也在发生变化。过去认为捡废品低人一等,现在把它看成是一种生存方式。
逐渐地城乡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拾荒老人,各个企业与商家产生的废品也不像以前随便丢弃,而是直接送到有关的部门再生回收。
于是乎老太太捡废品也收到了一定的影响,破烂越来越难捡,有时候祖孙两人出去一天也捡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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