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大年初一的早晨,奶奶总会叮嘱我“去堂屋门前上供的地方磕个头”,今年也不例外。
以前我只是嘴上应付下,不以为然。这次我双膝及地,双手作揖,虔诚地许了个愿:“保佑爷爷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奶奶72岁了,本命年。
她视力不好,右眼眼底早就受损,左眼功能随着年纪的增大也逐渐衰退,只是在晴天的傍晚,才能看清楚周围的事物,其余时候全凭记忆在小院里来回摸索。
她听力也不好,别人总要大声喊开来,奶奶才能听见。因为听不大清楚,所以偶尔会误把外孙女当是女儿。而我每次喊奶奶时,她却总能迅速地辨别出来,高兴而慈祥地回应着:“俺家文文回来啦!”
腊月二十九回到老家,见到奶奶,迫不及待递过手去拉住她,大声地在她耳边叫声“奶奶!”。就在那一刻,我心头一颤,奶奶竟是真的老了:稀疏的白发,粗糙干涩的双手,走路时微弓着身躯,双脚试探性地向前迈步,步速很慢。
奶奶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大儿子一家定居市里,距离老家40分钟的车程;二儿子一家远在内蒙古做生意;三个女儿来往倒是很方便,距离不过三里地。长大了的孙子孙女们也都纷纷在外,平日里不怎么相见,也只有过年这几天才回来。每天,只有她跟爷爷做伴。爷爷生性内敛,不爱说话,帮着料理家务照顾她。
那天下午,冬日的暖阳洒满了我家的院落,在孩子们的笑声打闹中,奶奶显得很安静,可从她的表情能隐约感觉到,奶奶在儿孙绕膝的幸福中还夹杂着一些落寞。
其实,春节放假前,我一直想着回家找奶奶好好聊聊天,听她讲讲自己的曾经、我们家族的曾经,也好让我更加明白“我从何处来”。但终究由于我的原因,这个设想并未成行。
我也只是从爸爸、姑姑的口中零星得知一些奶奶的过往。姑姑说,爷爷一家早前是救济户,属于贫农,而奶奶家属于富农,奶奶的妈妈觉得女儿没本事,嫁到爷爷这样的家庭吃不了亏。爸爸说,奶奶出身大户,但却嫁到了贫苦人家,虽然性格执拗,但胸有大志。
往日的一些片段依稀浮现:小时候奶奶经常教我各种儿歌;她给我讲述去上夜校的故事,告诉我点着蜡烛学会了哪些字;在外读书时每次回到家,奶奶总会兴奋地翻出一大堆好吃的,说专门为我留的;那年,我考上大学,奶奶特别高兴,专门请来猪头大供去为我还愿。
如今,我工作了,不能日日伴她左右,觉得奶奶的恩情无以为报。
我知道,老人是需要倾诉的,需要被聆听的。对于村里的留守老人来说,这是他们共同的心愿。一年当中最热闹的,也就是过年这几天,一过“破五”,儿孙们纷纷外出,留下的又只是满眼的寂寥。他们想要的,不过是有人陪着说说话。
我不该太自私,把假期的时间全部留给自己享受。待到下次回老家,一定要好好陪陪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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