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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叶是我圈子里最酷的姑娘，大家还在为某个他魂不守舍品尝爱情苦涩时，她总是云淡风轻，桃花不断。仿佛没有哪个大猪蹄子能让她生出愁容。
“你都不会小鹿乱撞的吗？”我调侃道。
“许是我心里那头小鹿命不大好，年纪轻轻的就撞死了。”
我瞬时来了兴致，缠着青叶给我讲关于她的故事。
她拗不过，无奈道：“我也不是没有心动过……”
1
我的第一次心动是在十八岁那年的大雪里。
那日我是打雪仗的人群中雀跃的一员，和伙伴的竞逐间瞥见一对面对面蹲在雪地里的男女，他们分享一副手套，有说有笑地拍打出抽象的雪人。
男孩是我的同窗，江山。
这家伙平日里活脱脱一个不良少年，像什么抽烟喝酒、打架纹身、顶撞师长的事儿他都是惯犯。
我幼时父亲出轨，跟妈妈生活，知道生计不易，也少些放肆的底气，素来乖顺沉稳，勤奋守纪。
然而那天和女友陈欣相向蹲在雪地里的男孩，细心地拂去粘在女友发梢的雪花，挡掉旁人不慎扔来的雪球。他动作轻缓，神色温柔，仿佛躁动的野兽觅到了愿意臣服的归属。
儿女情长的温馨场景，对我而言是奢侈的。那日我为他们驻足许久，天寒地冻的北国二月，我感到心底有东西开始解冻。
“嘿！看什么呢这么入迷！”同伴的呼喊在我耳边炸响，紧接着，从天而降的雪球携卷一股凉意钻进我的衣领。
2
从那以后，江山好像更频繁地进入我的视野了。
我路过球场，看见他脱掉上衣露出分明的腹肌；我坐在观众席，看着他第一个冲过男子三千米的终点线；我走在放学的路上，看见他绕很远的路送陈欣回家。
我偶尔感叹：“真羡慕这样的感情。”那时候的我，希望他能一直这样羡煞旁人地幸福下去。
可是百日誓师后，江山的座位开始时不时空着。八卦在耳语声里飞速布散。
“你不知道吗？陈欣总跟她几个社会上认的哥不清不楚的，江山为她这事还打过情架呢！”
“他俩这都分分合合好多次了，看样子这回闹是得比较大。”
“要我说这陈欣也真够能折腾的，江山对她那么好，她还在外边乱勾搭呢！”
我偶尔在路上碰见独行的江山，顺路闲谈，一来二去竟也渐渐熟络了。
谈起陈欣，他自嘲怕是要孤独终老，因为不会再对一个人那么喜欢，然后他翻转小臂，露出前女友名字的缩写，“再说了，哪个姑娘看见这个，还敢再喜欢我呢。”
“我呀。”
彼时，我把那当作我青春里最意外的勇敢。
3
江山对我的告白不置可否，而我对得到他身边的一席之地感到欢喜。我自以为是地相信，只要我诚心付出，总有一天他会忘却从前的伤害，把我当作他温柔的港湾。
后来，他的球赛都有我送上的矿泉水和喝彩声；他的桌子上每天都有我悉心整理的重点题；他的杯子里，总有新添的温水；就连他山地车的轮子上，都有我担心他夜行不安全装上的辐条灯。
我能给的不多，这是我的全部真心，请收好。
我不是不知道他跟陈欣藕断丝连，不是看不见他跟异性打打闹闹，不是不在意在他心里究竟有没有我的位置。
“年少时候的爱慕，有太多壮怀激烈的心情，总以为爱是拯救，能用温存将一个不愿驻足的灵魂感化成一个称心如意的伴侣。”
所言极是。
4
他只是往人群里撒了一把糖，我偏偏觉得我捡到的那颗是最甜的。
江山对我也不是一点好都没有的。
比如说他在照完毕业照之后拥抱了我一下；比如他进考场前告诉我要好好加油；比如他报了离我最近的一所专科大学。
我终于也有底气说一句：“你看，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就这样，我们在远离故土的一座城市开始了大学生活。
我带着他喜欢的零食去他的校园找他，交换彼此的近况。
我和他去了一次电影院看他种草的恐怖片。
我给他策划了一个有双层蛋糕的生日惊喜。
我在寒假前抢到两张春运回家的票。
我把他的衣服带回宿舍手洗挂烫好。
我以莫名的身份不知疲倦地围绕着他。
我相信我的爱取之不尽。
我甚至幻想我们的未来：“一屋、二人、三餐、四季。”
回想起来，那是我很幸福的一段日子。
某个周末，江山带我去了一家装修很考究的餐厅，席间聊到他的哥们。
“他们一个个的长本事了，都学会给姑娘破处了。”
我被这急转直入的话题惊得红了脸颊，含糊道：“这么随便的吗？我父母打算怀我前都是戒烟戒酒一个月的。”
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笑道：“哈？谁和你说上了床就会有孩子的。”
我有点不知所措，从小我被教育要好好保护自己。有些轻举妄动的背后，是太沉重的责任和不可逆的伤害。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的第一次，一定会留给我的法定丈夫。”我说这话时直逼他戏谑的目光。
坐在我对面的人一愣，他改变了坐姿，悻悻地换了话题。
此后，江山极少回复我发的微信，电话也以忙为借口叫我不要再打。那段时间只要手机的提示音一响，我便欣喜地冲过去看是不是他。
失望了很多次后，我终于盼来了江山的对话框。
“你是个好女孩，是我配不上。”
我不甘心，忍不住去他宿舍楼下等，他装作看不见我并调了头。
“别再来了，就当为了我。”
次日，江山的朋友圈里发了一个桃红眼影的女孩照片并配文：“我的公主”。
5
刚被喜欢了很久的人拒绝是没有眼泪的，但是却会不断地为日后读到的情诗，路过的花店，看过的爱情片婆娑。
和江山的这一场邂逅，让我一夜之间能听懂了所有情歌。
“他一定有他的苦衷，我应该理解他，不是说爱就是理解吗？”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一开始不拒绝我，被人追捧很享受吗？”
“他对我还是好的，不是还和我一起看过电影吗。”
“我不如她们哪里，是不够性感不够漂亮吗？”
……
铺天盖地的思绪几乎让我分裂，我一会儿气急败坏地砸碎手里的东西，一会儿笑着摩挲我们的合影，夜里还跟那人同归于尽的念头，天亮了又反省起自己的不是。
沉沦期过后，我赌气一般地减肥化妆、摘掉眼镜、研究穿搭……知耻而后勇是这段经历对我的唯一礼遇。
6
变美变瘦后的我身边陆续出现追求者，我频繁收到礼物，也常被异性约饭。我开始享受成为焦点的生活。
男孩的示好我照单全收，并且适当给予回馈。
我细心接住他们的梗，听到荤段子就飘起两朵红霞。
我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诱发猎手的征服欲。
我把欲擒故纵演绎得恰到好处，腻了就晾几天，疏离了就娇嗔着哄。
我在朋友圈跟他们其中一个秀恩爱的时候屏蔽其他人。
我不肯爱任何人，我单纯消遣。我觉得男欢女爱的事，弱肉强食，愿赌服输。这些是曾经有人欠我的。
温宇是他们中很特别的一个，他没制造过什么场面化的浪漫，却一直做着用心的小事。
他记得我的生理期，在限电的宿舍用变压器给我煮姜汁红糖水。
他用娟秀的字迹给我写长长的情书。
他因为怕我吃醋和其他姑娘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他烈日下发传单兼职攒钱带我去我喜欢的那家餐厅。
他记得我不喜欢香菇，他永远让我走在右边，他从来不会让我联系不上他……
我嘴上习惯性甜甜地叫他亲爱的，心里却固执着不承认我喜欢任何人。
那天，当温宇意外看到我与其他男孩的亲密合影时，他惊愕得双瞳颤动。半晌，他深吸一口气，握住我的手，眸子里焦急的神色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希望：“宝宝你跟我解释，我相信你。”
我的隐瞒被突然揭穿，竟有些恼羞成怒。
“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抱臂。
他眼里的光彩一下子暗淡了，愤怒和失望给他的面庞蒙上一层阴影。他颤抖着双唇蹙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之后的很久长时间他没有再出现。
7
温宇那天的眼神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沉甸甸的爱意都是幼稚感性如履薄冰；不走心的撩拨自然有恃无恐成竹在胸。
可是那些玩弄感情的日子里我自责且空虚，我处心积虑地追求被簇拥的快感，一路上不断伤害那些向我捧出真心的人。
我得到一些昙花一现的虚荣，代价却是虚伪和麻木，成为不配得到爱的那一类人。
二十岁前后的生命，本是自我成长的黄金期，我把时间和精力倾注在钻营吸引异性的手段上，却从未静下心来开垦内心的荒芜。
白驹过隙后的再度重逢，我们都已经走出象牙塔步入社会。
温宇身边的女孩白裙黑发，眼神澄澈，脸上的笑容比手上的婚戒还美得耀眼。
像温宇这样的人，他们曾被感情迎头痛击过，却仍有能力相信和珍惜，仍勇敢地给出爱。
他们不幸福谁幸福呢？
起初的我，拼命想得到，不信这世上因果报应，物以类聚。
现在，我想踏实地工作和生活，珍惜有心人，互许一生不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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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毕，青叶丹唇一挑，勾勒出一个清淡却动人的微笑。
我想起往日的自己没少对“渣女”二字喷唾沫星子，而眼前姑娘的故事，让我六分不忿，四分心疼。
或许我们这一路，都在伤害与被伤害中成长。
亲爱的，如果一生天真太难，那我愿你：
折戟沉沙，千帆过尽，不忘本心，觅得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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