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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霍子荷三十五、用药
白玉堂听闻手中残剑很可能是上古神兵,愈发振奋,正期待人生走向传奇。他看着展昭,就像透过展昭看向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虽然有诸多未知和不安,却也理所当然伴着紧张兴奋。
然而那老鬼回望他时,却有一瞬迟疑。白玉堂面庞倏然显出的神往之态就像是一个敏锐的信号,这个信号一落入展昭眼里,便使他刚刚扬起的心绪又迅速归于平静。
“这两柄剑若是六合剑……在辨识冥城方向方面,肯定强于其他金属。”他终于说道。
“就这样?”
“……嗯。”
“六合剑……画影……”白玉堂虽然意兴未足,却总还是喜悦多于失望,并没有就此话题继续深究。他看着手中的“石梁”,如梦似幻,信疑之间,忽觉有更多的事比“六合剑”的来路问题更令他迫不及待想要了解:
“展昭,你就是因为认出了这柄剑,才确认我就是白玉堂吧?画影是白玉堂之物,对不对?”
《三侠五义》中,白玉堂用的是刀。因此,即使熟知此书如白玉堂者,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将“画影”和锦毛鼠联系在一起。
昨夜展昭叫他泽琰那一刻,他便十分纳罕。直觉告诉他,“画影”才是展昭认出他的原因。他其实早想问了,只是话头没接上,每次都被岔开了。
此时话一出口,那鬼却被他问得一怔,猝不及防地“嗯”了两声。
“那么,你说你已经‘试过这根石梁多次’……是早已猜到,白玉堂的剑可能就遗失在那里咯?你曾说,你的使命就是‘寻找画影’……那,你是为了找这把剑,才守在那地方?”
展昭还未答话,这一人一鬼的神情忽而同时变得惕然,相互递了个眼色。
在他们前方十米开外,隐约有脚步声。尽管在东陆冥城,却连白玉堂也能感觉到危险,至少说明来者是人非鬼。
甬道曲折,虽然光线充足,却因石壁阻挡,尚看不到这声音的主人。展昭皱了眉。他能感觉到来人道行很浅,但,是个阴差。
白玉堂跟随展昭,紧紧贴着甬道石壁蹑足前窥,并暗自握紧手中残剑。这可是他在清醒、自主的状态下首次手持神兵,不论对方武力高低,他都很重视即将来临的战斗。
然而,还没等他们窥到那阴差的面孔,对方却已开始说话了:
“慧显……匿影匿影……嗐!真乱。慧显……”
白玉堂只觉这声音有些耳熟。
展昭悄然近窥。白玉堂也跟着他往前,一看到那人身形,顿觉意外。
那正是他们在鬼界出口遇到的上官超钱。
白玉堂与展昭对视一眼,都觉此人孤身在此有些蹊跷,但既是他,不妨上前问个明白。
“超钱兄!”
“啊?”某公子哥儿显然是比白玉堂更加意外,“……怎么是你们?”
“上官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呃……”上官超钱眼神一飘,明显有些发窘。
白玉堂看到他手肘挂了个布袋子,开着口,露出不少瓶子。有的瓷制或陶制,设计古朴;也有的就是玻璃瓶,甚至还有塑料包装,看上去优劣不等,杂七杂八,那布袋子也极丑,衬得这些东西愈加不伦不类。
展昭却知他手中是何物。他怕白玉堂这个假阴差露馅,便抢先道:“公子是在用‘药’?正好,宇白兄弟手上的‘药’用完了,如果你那儿有富余的,可否暂借我们些?”
白玉堂虽然纳罕,但他知老鬼既这么说,必有道理,于是没有发话,免得露马脚。
上官超钱是鬼界富家子弟,自是个慷慨的。况且,他见展昭并不嘲笑他本领低微、装备搞笑,反而有求于己,心中一安,动作爽利起来:“哎,好说好说。”便把口袋捧高了,撑开任他们挑选。
展昭问:“前方有事?”
“嗯!”上官也压低了声音,“几个鬼正打着呢。我呢,能看到一些鬼影,但还得借助‘慧显’才能看得更清楚。”
展昭往他袋子里一看,各种法宝十分齐全。他瞅到“匿影”的字样,便道,“这个备用”;后来翻出了“慧显”,又道:“这个请借他。”
上官超钱也正在找“慧显”,见被展昭翻出来,喜道:“正好,我也要滴一滴。”
白玉堂见这个瓶子长得跟眼药水一模一样,心中暗道:这什么怪药,也不知有没有副作用。展昭,你可得对得起你的鬼品才行。
原来“慧显”便是使人类暂时开天眼,能看到“那些东西”的神奇眼药水,专供鬼界一些道行不足的阴差候选人、阴差代理人使用。
上官超钱虽然已是阴差,却天资不够,练了许久,也只能看见鬼影。他的搭档司马追风专门给他备了个百宝囊,各种辅助工具,尤其开天眼的“慧显”和用于隐身的“匿影”储备最多,凡有机会又沿途补充,故而制式混乱,不仅白玉堂看着好笑,更令上官超钱这个时尚阴差自惭形秽,只恨自己防身乏术。恰恰此时搭档司马又不在身边,他不得不宝贝一般地随身提着,刚才被展白撞见时,他那尴尬劲儿就崩提了。
因此,这会儿他看见展昭是专心找药,而白玉堂竟也微微皱眉略显不快的样子,只觉遇到了知音——这不恰恰类似司马逼着自己用药的情景吗?于是顿时对白玉堂心生同情。
而白玉堂虽然颇有些踟蹰,却也已选择相信展昭。眼见那老鬼说了句“宇白兄弟,这眼药水不正是你用完的那个”,边给他递眼色的样子,便领会了。他看上官超钱把“慧显”当普通眼药水滴,便也照样学样,左右眼各点一滴药水。
那药水无色无味,入眼无异样。但当白玉堂再次睁眼时,却觉心中一跳。因为左右两侧的墙壁,恍然便似又深远了些似的,就像看三维立体画一样,有一种眩晕感。
令白玉堂更为难受的是,方才还干净清爽胜过人间的甬道,用药后,忽地便似有了生命一般,莫名地令人感到生畏——这种“生命”气息并非活物,而是一股朽败秽黯的阴气,尽管无色无味无迹可循,却悄悄潜入身周每一处石隙、每一寸地面,散发着逼人的压抑感,仿佛有什么可厌之物,明明已死,却寂然静窥,无处不在……此时此地,才真有了一种鬼界弃城的森寒。
展白二人跟着上官超钱循来路出去。此路曲曲折折,拐了好几个弯。约莫几十米后,前方忽然敞亮起来。
看到亮光,白玉堂抑郁的心绪微微一松,方才意识到,自开车送展昭回家,又被困“墓室”,已过去一整夜了。现在天就算没有大亮,也该是晨曦时分。这光线……是回到人间了吧?
但真到光亮“洞口”处,他却有些吃惊——
他们所在弯曲甬道的位置竟已高出地面很多,在洞口能看到脚下山峦树林,却已无路。他们立足之处,便如一个悬崖上的崖洞,离地至少也有八九层楼高,一不注意就会跌下去。
展昭见状,止住脚步回头:“得用匿影。”
“我用过了”,上官超钱道,“宇白兄请。”
白玉堂见展昭从上官手中接过一个标着“匿影”的瓶,比眼药水瓶子大得多,开盖倒了些粉末在手心,似是砂质。然后……
“啊!”
……猝不及防地,却是展昭将砂粉往他身上一扬。
他气愤不及,满心狐疑,往自己身上瞅了瞅,却无异样。再抬头时,上官超钱和展昭竟已从洞口向前,朝着那虚空踏去。
白玉堂大吃一惊:这悬空一踏,岂能生还?
从八九层楼高的地方伸腿迈向虚空,这一步所需的勇气,连习惯高空作业的白队长都颇觉艰难。然而,前面那一人一鬼,已经在空中走出两步了。
他知道,自己刚才被撒的东西,一定就是令他能同展昭、上官一样,立足虚空的法宝。所以,既然已经用药,他必须拿出这个勇气。
白玉堂深吸一口气,挺胸抬头。
此地,也不知有没有风,但白玉堂却隐约感觉到,自己发丝似在跃动,衣袂翩翩,睥睨江山。
……昔年,是否也有人如他一般,独立崖头,观朝日跃海,残阳西收?
他大踏步走了出去。
果然意料之中,虽然身凌虚空,却稳如平地。他脑中一闪:啊,这砂粉,不就是……
当日在春晖市延安医院产科楼二楼窗外,某鬼往他身上撒的东西,不正是这个法宝吗?
他只觉背脊一股股冷气上窜,毛发紧张地立了起来。白日里,这么高的“玻璃观景台”,比起那夜更为惊险,况且现在不是追踪嫌犯,而是鬼界历险,注意力更易放到高空本身,因而更加紧张,当然也更加兴奋。
少年时的自己总幻想着,要是能真人体验超级玛丽冒险岛,该是多么刺激有趣!所以,后来在警校,爬墙越野,飞身跑酷,他可没少练。人道小白勤奋,其实那种满足感,绝非勤奋二字所能解释。
今天身凌虚空这种体验,危险指数先不说,对心灵的震撼绝对是巨大的。
上官超钱见他昂头平视,还道白玉堂恐高,忙提醒道:“宇白,扶着我,注意脚下啊!”
白队长这才环顾四周。晨光中,他注意到,自己脚下的“虚空”犹似一个镜面,看似光洁通透,却隐隐约约真似玻璃观景台那般,能映出自己的倒影。
“小心撞墙”,上官一手指向外围。
白玉堂顺着他手细看过去,身侧两步开外,隐隐有一个直立的透明“镜面”,也能映出自己淡淡的影像。
他猛地想起,那夜追踪“南使”时,自己在空中上上下下,有时会遇到障碍,想必就是类似这样的“墙”了。只是夜晚自己忙于追踪,根本不会发现这“路”与“墙”的奥妙。
记得第二天他再把腿脚伸出产科设备间窗外,却感觉不到这“玻璃观景台”,虚空就是虚空。莫非……活人对这空间的感观,竟是随“匿影”这种砂粉使用与否而变化的?……
展昭一直在观察他们二人。见上官超钱回身扶白玉堂、好意提醒,心中暗赞:鬼界皆知上官一家乃金融寡头,想不到这个纨绔子弟却有乐于助人的赤子之心。
“宇白”,展昭道:“咱们上次用‘匿影’只是为了隐身。匿影砂另有一个用途,就是使人……能感知到只对鬼和阴差开放的鬼界空间。”
只对鬼开放的鬼界空间……
“嗐,好比说”,上官超钱怕他不懂,也解释道,“咱俩如果不用这药,南兄和司马能一马平川走过去的地方,对咱们就成了空气”,他说着张开臂,做了个夸张的动作:“会掉下去的。”
展昭补充道:“在鬼界,东陆冥城和玄武区两处,类似这样的虚空最多。从前鬼界只有东陆冥城,没有四区二十八路,所以要依靠诸多甬道和悬空廊道与人界相通。否则,人界那么大,冥城空间就算再扭曲,也很难接纳九州四海亡魂。”
“哦!”白玉堂尚未答言,上官却恍然抱拳,“南兄你懂的真多啊,定是鬼界前辈!以后要好好请教啊!”
展昭却也意外于自己的失言,暗自扶额。近来神思不宁,思虑真不周全。于是道:“哪里哪里。快走吧,药有时效。”
白玉堂不经意间回头,又是一惊——先前出来的洞口边界已经模糊,孤零零悬在空中,无依无凭,犹似“黑洞”一般,哪里是什么崖洞!世界之大,当真无奇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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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陆冥城》为本人原创小说,首发简书,请删除未授权转载。其中主人公的部分设定是在《三侠五义》人设基础上的扩展。图片来自网络,版权属于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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