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的狭窄街道上,周围小店琳琅满目,满眼望去,熟悉的“老酸奶、果汁饮料、铁板鱿鱼、银匠店、麻料布艺、扇子手镯......”没有新意。店员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摩肩接踵的人群推搡着游客不自主的上前走着,本就不愿意来的芳芳此时心里很是烦躁:什么古镇,全国的古镇景区都一个样!挽着芳芳手臂的圆圆也已有些不耐烦:唉,又不是节假日,怎么还这么多人,早知道这样,就早点起了,哎?那边是不是也有一个小巷,估计人不多,咱去那吧。说着拉着芳芳的胳膊在人群中“突进”。
果然,出了人群,呼吸顿时顺畅不少,“本来是请假散心休息的,来这种热门景点啊,简直是活受罪。”芳芳不由得嗔了圆圆一眼。“哎呀,这么远咱们跑一趟,地标性的景点不来看看,岂不白来了,嗯?”圆圆笑着往前走。
这个小巷和主街风格一致,人却少了很多,慵懒的灰猫在石阶上趴着,呵欠连天。踱步在青石路上,此时的芳芳脚下才有了一丝惬意。右边的布帘突然被掀开,一个带着礼帽,留着长长的花白胡子的老人走了出来,好像是没看到她们两个一样,径直走到一边,斜靠在墙上,拉起了手中的小提琴。看着眼前的一幕,芳芳和圆圆对视一眼,都愣了一下,第一反应:这个大叔,有点儿帅呀!
“这个揽客的方式嘛,还有点别致”圆圆在芳芳耳边小声说。看着无视自己,径自拉琴,眼中似乎没什么焦点的“大叔”,又看看布帘上的招牌,芳芳说:咱进去喝点东西吧?“走!”圆圆闪着好奇的眼神,立马回答。芳芳不由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韩剧重度中毒患者,莫不是……
掀开布帘,沿着台阶下去,在地下有一个小小的店,点了一壶茶落座,发现整家店的墙壁,甚至天花板上全是照片,大部分是行色匆匆的行人,看得出照片多为在这个古镇的街上所拍,有老人,有小孩,有朋友,有情侣,有些照片甚至虚了焦。看着这些并无什么章法的照片,实在不能想象这是一个怎样的“摄影师”。
店里除了她们,只有一对小情侣,看打扮像是大学生,凑在一起翻看手机上的照片,女孩不时轻捶男孩的肩头,发出一阵轻笑。很快,一壶绿茶送了过来,端茶的是一个“大娘”,穿着朴素,面容慈祥。“过来旅游走累了吧?歇歇脚,茶水可以续的,不急。”芳芳笑着点头,这边圆圆已经脱口而出:
“您认识门口那位大叔吗?”
“大叔?他这个年纪,怕不是可以当你们的爷爷啦,呵~~”
“好羡慕你们,这个年纪还可以在这里一起开店,你们好恩爱!”
“他是我哥哥!”
“啊?”芳芳和圆圆一起惊呼。
“不好意思啊,我们以为......”芳芳立马道歉。
“没事”大娘打断她的话,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意,“很多人都有这样的误会。”
“为什么不把店开到主街上去,那边人流量那么大?”
“因为小穗喜欢安静的地方”
“小穗?”
“是,小穗”
芳芳敏锐的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说话。圆圆困惑的问“小穗是谁啊?”,虽然芳芳也很好奇,但是也不喜欢这样打听别人的隐私,刚要打断圆圆,却见大娘已经慢慢坐到了她们的对面:“唉,连我都快忘了小穗是谁。”
一壶茶的时间,大娘慢慢的讲了那个快被所有人遗忘了的小穗。
大娘不是本地人,小穗是大娘的儿时邻居,比大娘小5岁,总是喜欢到大娘家玩,大娘一家也非常喜爱她,哥哥和大娘把小穗当亲妹妹一样。哥哥小时候学习很好,到了初中,突然喜欢上了音乐,刚开始家人也没有反对,觉得作为一个兴趣爱好也挺好,直到突然有一天,哥哥回家对爸妈说以后要学音乐,要开演奏会,要站到舞台上......父母一下慌了。在他们那个普通的小镇,家里世世代代是农民,哪会让自己的孩子以后以音乐为生?在极力反对无效后,父母便将哥哥锁在屋里。正值叛逆期的哥哥哪会屈服,以绝食抗议。小穗从窗户上看到哥哥在屋里不吃饭,很是苦恼,那时候只有五六岁的她便将自己的饼干、糖果偷偷的往屋里塞。“哥哥,我妈说,要吃东西才能长高”靠着这些零食挺过几天后,趁父母不在家,哥哥撬开窗户,翻了出去,拿着自己的牛奶的小穗正好走到院子里。
“哥,你出来了?喝不喝牛奶?”
“不喝了,别告诉其他人我出来了,赶快回家吧”
哥哥跑了出去,身后还有小穗的喊声:
“哥,你去哪?”
“哥......”
等到两天后哥哥返还家中,因害怕父母的大骂,蹑手蹑脚的走进屋,发现大家情绪不对,才知道出事了
那天小穗没有回家,整个村子出动找了一夜,只找到路边的一盒牛奶。报了警,可在那个视频监控并不发达的年代,警察也一无所获。
小穗再也没回来......
小穗是独女,痛失爱女的夫妻俩在之后的几年相继去世。
没有人责怪哥哥,因为大家并不知道那天下午发生的事,但哥哥却从此像变了一个人,不喜欢和人交流,在外地上了学之后,就没有回来,只在一年几次的电话中隐约知道,他好像跑遍了大半个中国。父母生病去世,哥哥才回来,在父母的灵堂前,已经中年的哥哥泪流满面,给我说了那天的事,说了他这些年发了疯的去找小穗,说了他不能原谅自己,说了他相信小穗正在某个地方幸福的生活着......
他不会放弃!
处理完家里的事,哥哥又背上背包,踏上旅程,为了更好的认出小穗,他背上相机在人流密集的街上给行人照相,洗出来之后,再一个个的仔细辨认。哥哥没有结婚,一直一个人飘着,现在我的孩子都已成家,前年我找到了哥哥,说服他在这个景区开了这家店,“这个景区这么有名,小穗肯定有一天会来玩的,她喜欢安静的地方,咱们便开在这个小巷里吧”。刚开始,哥哥每天拿着相机去照相,照片实在太多,我干脆用他们装饰这家店,邻家店铺见他整天照相,就喊他“摄影师”。
这些年,他老了,跑不动了,也更加不爱说话,甚至,连照片也不拍了,他患上了老年痴呆症,可还记得每天拉着小穗听过的曲子,他,还记得小穗!
大娘平静的讲完了故事,端起茶壶去续水。
“我也相信小穗生活的很好。”良久圆圆笑着开口。
“嗯。”芳芳看着圆圆,往她身边挪了挪。
琴声依然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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