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网
01
周末了，回了一趟家。
下车的时候，路过了小区门下那家便利店。
我已经好久没有进去过了，如今它的样子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简陋，变得洋气了，门口的树叶高了许多，旁边的街道也都铺上了水泥。
我背着包甩了一下头发走了进去，跟我打招呼是一个大约跟我一般大的青年，亲切的问候声让我注意起他的样子。
穿着一身灰白色的工作服，带着一顶橙色的工作帽，脸上笑得很灿烂，不停地询问我需要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买什么，只想进去看一看，因为这里对于我，有着不一样的回忆。
最后我从门口的冰箱里拿了一支雪糕，付账的之后青年冲我笑了一下说：“你好，2.5块钱。”
猛然之间，我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因为在8年前，李航也是这样出现在我面前的，对我说这样的话的。
02
第一次走进这家便利店的时候，我15岁。
那天晚上天气非常热，而我天生怕热，家里还没有空调，就呆在家里一直流汗，电视上琼瑶阿姨的剧依旧无法平静我内心的烦躁。
突然我妈走了过来，手里拿5块钱，对我说：
“晨儿，给你5块钱，去卖冰棍吃吧。”
我高兴地接过钱一溜烟地跑出了小区，于是我就来到了这家店，因为门口的大冰箱直接就引起我的注意。
“哥哥，我要买冰棍。”
“买冰棍啊，好呀，你看看要哪一种？”
回答我的是李航，他是这家便利店新招来的售货员，高高的身子板，留着右边斜的刘海，笑起来牙齿特别整齐。
我在门口的冰箱里翻来翻去，没找到想吃的口味。
“小妹妹，吃一下草莓味的，昨天刚到货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把草莓味的冰棍拿到我手里，有神的眼睛看着我说：
“这个好吃，不过不能吃太多喔，要不然会肚子痛的。”
本来这句话对别人来说挺正常，而我却因为这句话，第一次对一个陌生男人有了好感，还觉得他挺窝心的。
付账的时候，我跟他说：“哥哥，我叫陈晨，就住在这小区楼上。”
他楞了一下，然后露出整齐的牙齿说：
“好，有空下来玩啊。”
随后我咬着冰棍走回家，走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又倒了回去。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李航。”
03
我家住在7楼，而且附近几乎没有什么同龄人，除了有时候我爸妈带我出去玩，而他们加班工作的时候，我都是呆在家里看书写作业。
而自从认识了李航，我动不动就往便利店跑。
店的面积不是很大，货物把整个店面堆积得满满的，我不敢站在里面，因为怕挡到买东西的人。
每次我都坐在门口旁边的椅子上，然后转过头，跟站在收银台的李航聊天。
他是一个很健谈的人，虽然很早就辍学，但我感觉他知道的事情很多，而且很有趣。
有时候没人买东西的时候，他也会坐在我旁边，跟我讲很多有趣的小故事，而且讲得特别好。
也正因为这样，我就莫名地喜欢上了他，而且是那种很喜欢的那种。
有一次我参加学校的讲故事比赛，专门跑到他那里，跟他说：
“航哥哥，我要参加学校的讲故事比赛，你教教我好不好？”
“小晨啊，你是不是开玩笑啊，我哪里会讲故事了。”
“不不不，你就会你就会。”
我拉着他的衣服，在店门口一直哀求着他。
后来他没办法，摸着我头对我说：
“好啦好啦，答应教你了。”
那天晚上我在被窝里，一直在心里发笑，最后一整夜睡不着。
我没有告诉他，我是为了跟他靠近一点，而报名参加这个比赛的。
其实我也并不觉得他真的会教，但我却喜欢这种他跟我说话的样子。
最后我比赛没有拿到名次，回家的时候我直接跑去便利店告诉他这个结果。
他的脸上似乎有点不开心，我一直看着他，终于憋了好久对我说：
“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会教，害你输了。”
我在心里隐隐做笑，但没表现出来，装着很生气对他说：
“那罚你请我吃雪糕吧。”
他摸了一下后脑勺，露出整齐的牙齿笑着对我说：
“好，请你吃两根。”
04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他，也许因为他的老实，因为他的笑容、因为他的整齐的牙齿，可最后我才发现，是因为他的品质里的坚强。
中秋节的时候，家里面来了很多亲戚，最后在阳台上办起了家族烧烤。
大家子在阳台谈笑风生，一家子其乐融融，而我却仿佛格格不入。
“晨啊，你怎么不吃烧烤啊？”我爸问我。
“我胃口不好，不怎么想吃。”
我的眼睛没有停留在烧烤盘上，反而一直投向楼下那家亮着灯的便利店。
心里一直在打嘀咕：
“中秋佳节，他一个人，会不会孤单呢？”
最后我起了身，偷偷带着几根烧烤，灰溜溜地跑下楼。
便利店的灯火特别亮，外人看起来很温馨，而里面的李航，却异常的孤独。
“航哥哥，在干嘛啊。”
“小晨啊，你怎么来了，家里不是聚会吗？”
“我吃饱了，就下来走走，顺便看看你在干嘛？”
“没事，我就看看电视。”
我看到他旁边放着酒瓶，身上也有点酒气，猜他一定喝酒了，便开口：
“你喝酒了吧？”
他朝我傻笑了没有回答，我举起手中的鸡翅串扔了过去。
“给你的下酒菜。”
他接过了，朝我笑了点头说：“你喝不喝，一起来。”
我挥了一下手说“不喝，我是个好孩子。”
那晚，我们坐在便利店的门口，我手里拿着雪糕，他手里握着啤酒瓶。
或许是触景生情，也或许是酒后吐真言，他告诉了很多他的故事。
他自小没有母亲，父亲是个农民，没钱读书，所以早早就出来挣钱养家了。
这些信息是我从他聊天里面筛选出来的，知道这些之后我开始有点心疼他。
这样的一个男生，他一定吃过很多苦。
我刚想开口安慰他，可是他却比我快了一步：
“小晨你知道吗，我已经有好多年没回家过中秋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突然震动了一下，有点突然。
我不敢说话，不敢抬头看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哭，只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
“没事，你还有我。”
他朝我冷笑了一下，然后拿起啤酒瓶继续喝了起来。
经过这件事之后，我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以后要尽可能地对他好。
05
每到夏天，人民广场的晚上都会有喷泉表演，那里都有许多人在玩。
“小晨，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去看喷泉表演。”
这是在我们认识三个月后，李航对我发出的邀请。
我一开始有点担心，因为我怕被家里人发现。
但一想到离家不是特别远，便放开了心编了一个理由跟父母说要跟同学出去买文具，然后偷偷摸摸地跑了下来。
李航有一辆摩托车，他让我坐在他的后面，我第一次坐上陌生男子的车，心里总有点紧张，但由于是李航，便也没有担忧，一溜烟爬了上去。
李航开车开得很快，他让我抓住他的腰，并一直告诉我要坐稳。
我抱住李航，紧紧地，我近距离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不知为何，我滋生了一种莫名的幸福感。
下车之后，我们逛了一圈广场，站在草丛边看着花样喷泉。
气氛高涨的时候，我很兴奋地一路跑，李航一直在后面追我。
我在人群中躲躲闪闪一直大喊：“航哥哥，你来抓我啊。”
原来他还是抓不到我的，可身手敏捷的他最后还在是人满为患的人群中把我拽了出来，我本以为他会说我乱跑。
后来他一把把我抱了起来，在空中旋转了几个圈。
我注意到他的侧颜特别好看，整齐的牙齿好看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很迷人。
“跟你在一起，真的好开心啊。”他抱着我很兴奋说。
“是啊，我也是。”
“好久没有这么疯过了。”
我猛地点点了头，一直紧紧抓住他的手。
我的脸还贴在他的手臂上，他蹲下来的时候，我故意把头偷偷靠在他的耳边，轻声地对他说：“航哥哥，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或许是太过于突然，他有点不知所措，没有说话 ，不过一直在笑。
我说完之后，脸一直在发烫，最后趁他不注意跑开了。
而我问那个问题，他到了最后也没有回答过我。
不过后来他对我越来越好，让我感觉他也在喜欢着我。
06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我进入了初三。
父母为了让我更好的留有时间学习，他们决定让我留宿。
我在房间闹，死活不肯答应，他们以为我是害怕是适应不了，而偏偏不知道，我是担心以后看不到李航了。
最后在他们的苦口婆心劝说下我还是流着眼泪点了头，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李航。
“傻姑娘，你爸爸妈妈是为了你好啊。”李航语重心长地对着我讲。
“可我······我······”
“你怎么了?有心事吗？”
“没有。”
我不敢把真心话说出来，因为担心他笑我，而他似乎也看穿我的心事，拉着嗓子说:
“没事啦，周末回家，还可以来这里玩。”
我嘟着嘴，假装很生气，他也只顾安慰我，连进来的客人来不及打招呼。
可我还是开始释怀，因为他的安慰，至少让我觉得，他是在乎我的。
回家之前，我转身冲着他笑着说：
“航哥哥，我以后没办法经常来，你会想我吗？”
“肯定会啊。”
他笑着说，还不停摸着我的头发。
我脸上终于绽放出了笑容，跳着跑回了家里。
那一天，我第一次，像个恋爱中的女生一样，尝到了爱情的甜蜜。
再到后来，我就留宿了。
07
留宿的生活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差，因为室友的性格还是挺好的。
我们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总喜欢全宿舍进行夜谈。
不过谈的很多都是乱七八糟的八卦，直到有一次，一个室友突然问我们：
“你们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听到这句话之后，我的心脏跳得特别快，因为我脑子里都是李航的影子。
室友轮番进行了回答，不过她们都还是很单纯的人，纷纷表示没有。
轮到我的时候，我额头都有汗，有点紧张，不过还是假装淡定地说：
“我也没有啊，现在学习怎么紧张。”
“说真的？”
“真的，肯定啊，骗你们干嘛。”
那晚过后，我变得更加想念李航，可也只敢在没人的时候给他发短信。
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谈恋爱，不过我却喜欢这种感觉，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他喜欢过我。
后来，他经常周末来接我回家，很多时候会买东西给我吃。
而我也因为经常这样，变得了别人口中一个不折不扣的坏学生。
因为在他们眼中，我早恋了，而且对象是一个比我大很多岁的男生。
08
可我似乎不被这些牵绊住，我感觉李航也一样。
我越来越喜欢李航，也感觉他很喜欢我。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关系会越来越好，甚至幻想过牵着他的手光明正大走在街头。
可我也没有想过，往往这种藏在黑暗之中的喜欢，是活不久的。
一天周末放假，我搭着公车回家，下站的时候，我第一时间走到了便利店。
那天我看到了不止李航一个人，我爸也呆在里面。
一瞬间我吓到，偷偷不让他们发现躲在另一边的窗户偷听。
“小李啊，你要知道，我家晨儿现在正是学习的好时光啊。”
“叔叔，我知道，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你几岁，她几岁呀，你是成年了，我希望你好好想想。”
这是我偷听到的内容，我爸走后，我不敢进去跟李航打招呼，便假装不知情地跑回家了。
回到家后，我爸让我站在门口，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了我和李航的事情了。
“你懂什么是喜欢吗？”
他问我第一个问题，我没有回答，或者说，不敢回答。
随后他又问我另外一个问题。
“你年纪这么小，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而这一次，我却脱口而出：“爱情就是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那边的镜子把我映着脸色非常难看，而我眼泪也在边缘徘徊。
我爸被我的回答给吓到了，不过他没打我，强忍着怒气拉着我的手对我说：
“那他有对你说，他喜欢你吗？”
没有，这是一瞬间我反应过来的事情。
对啊，他从来没有说过。
09
聊完天之后我被我爸关进了房间，中午出来吃饭的时候，我趁他上厕所的时候，偷偷地跑去了便利店。
李航正在搬货物，看到我来了便把东西放在地上。
“小晨，你怎么来了？”
“航哥哥，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质问他。
“你怎么问这个问题，别想太多，回去吃饭吧。”
他不想回答，把头转向了一边，不管我的拉扯。
最后我哭了，拼命拉着他的衣袖，把旁边的饮料给弄掉了。
突然他转了过来，对我说了一句：
“小晨，我比你大5岁，不能喜欢你。”
我楞了好久好久，我心里有几万个疑问，为什么比我大就不可以在一起，但我始终没有说出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在哭，而他也一直在安慰我。
最后一甩开了他的手，跑了出来，对着他大喊一句：
“骗子，你个大骗子。”
那天晚上，我在房间哭了好久好久，脑海中回放着我们曾经有过的故事，一件一件，画面接着画面。
突然感觉，胸口，好疼好疼啊。
可我知道，虽然骂他骗子，但我心里明明清楚，他并没有骗过我什么。
他也没承认过他喜欢过我呀。
从那次后，我就再没有到过了便利店，而我跟李航，也断绝了联系。
10
我沉浸在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中，按照父母的安排，顺利地考上了高中。
而高中三年，我也选择了留宿，减少了回家的次数。
平时周末回家路过便利店，头不敢往里面看，可在走远的时候又偷偷瞄了一眼。
其实我知道看了也没用，因为，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最后，在我高二的下学期，他离开了便利店，永久地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我没有过分打听他离开的原因，只是偶然从邻居口中听到，
“他好像要回家结婚了。”
那晚我在窗前站了许久，不过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难受了。
最后我对着空气，看着远方，莫名地说了一句：
“航哥哥，祝你幸福。”
11
高中毕业之后，我考上了一个满意的大学。
只不过大学，就在这座城市，我还生活在原来这个地方。
而至于李航，却没有再出现过。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条来自云南的短信，李航发来的。
短信里说：
“小晨，其实我也曾喜欢你，只不过我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同了，我们年龄差距太大，而且我有一个破碎的家庭，而且我也不想让你荒废了你的学业，辜负你父母亲对你的期待，我们不合适。我现在过得很好，希望你也是。”
看了之后，我再一次留下了眼泪，只不过我告诉我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没有回复，默默地点了删除。
因为那会，我已经跟另外一个男生在一起了。
男生跟我一样大，但是很疼我。
他追我的时候，我磨了他一个月，最后才答应他的表白。
我们之间没有很多摩擦，用别人来说，就是郎才女貌。
有一次他突然问我，为什么答应跟他在一起？
我看了他好久，最后我告诉他：
“因为，我们合适。”
他笑着说：“对呀，我们太合适了。”
爱上他的时候，我才开始明白，李航只是让我发现了爱，而他，却是让我懂了爱。
我希望我幸福，也希望李航跟我一样。
12
那天周末，我在家呆了两天，隔天就回学校了。
回学校的路上，我故意绕过便利店，往店里望了一眼，那个青年正在整理货物。
我没有进去，站在路口停驻了一会。
不过却看到一个大约十几岁的小姑娘拿着手机一直在朝着便利店的方向拍照，而且拍得很认真很仔细。
我好奇走近她，随口一问：“小姑娘，你在拍什么呀。”
小姑娘很高兴地说：“哈哈，没有，在拍一道美丽的风景。”
我看她笑得特别开心，而且一直在看着照片，便不想再打扰。
我笑了准备走开，转身间无看到了手机屏幕中显示着一个人的身影。
意外地发现，我也认识那个人。
而他就是，便利店的那个售货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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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鲶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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