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如我,故乡最是相思,一草一木、一粒一粟皆是思念。
2020年眼瞅着即将过半,我的故乡,乡亲们田亩里的每一个麦穗必定都谦恭地微微垂下头颅,无声地接受每一滴晨露的滋润和每一束阳光的辐射,逐步地告别生涩,完成它们生命的华丽转身,也许只为听到乡亲们那一刹那丰收的赞许,也许什么也不图,顺其自然地做着最美的归宿。
那些毕生与土地打交道的乡亲们,此时此刻,都必定默默地在心里祈祷,祈祷着两件大事。一呢,希望老天爷有眼,一定不要下雨,不管是连阴雨还是大暴雨;其二,都希望自家的麦子千万不要着了火灾;在这样忐忑的心情里,都翘首以待,等待着丰收的麦子顺利入仓或者卖成钱,才能缓解眼下的忐忑,慰籍一季的辛苦。
为什么说这两件事重要呢?我相信熟悉农事的朋友,自然一清二楚,不多赘言。
故乡有句众所周知的俗话。‘磨镰,不耽误割麦。’由此可见,麦子熟了,自然需要镰刀伺候,如同一日三餐的烹饪,都需要炊具伺候般自然而然。
打我记事起,每逢这样的日子,家人总是匆忙的,甚至我的内心也是焦灼的。父亲常说。“真巴不得一个人拆成两瓣用,最好夜里还能有一个大月亮,好早点割完麦子,睡个踏实觉!”“得亏俺家地少,要不非把人累死不可!”母亲有时也不无风趣地跟乡亲说。“麦子啥时能收拾完啊?身上天天胡草(痒)地要死!”我很长一段时间,都烦麦季收割麦子,其次就是收苞谷,总是时不时地嘟囔着。
这收割麦子的关头,每天清晨,天蒙蒙亮,父母都早早地起床,只有我还在床上做着不知所云的梦。母亲往往在厨屋里围着锅台转,为我们做着稀饭,一条条火舌在灶台里往外做着鬼脸,一缕缕炊烟稀释在故乡的晨雾里,一阵阵清香的苞谷糁稀饭味弥漫开,从厨屋弥漫到整个庭院再随着炊烟一起被稀释;父亲往往用洗脸盆接来小半盆井水,拿来一块半尺左右的不规则的磨石和两把镰刀,蹲在脸盆旁,身子微微向前倾斜着,先时不时地用手掌从盆子里撩点水到磨石上,再用双手握紧镰刀的一面左右,斜着在磨石上划拉划拉地来回摩擦。
母亲做好了饭,就要叫我起床,父亲手里的镰刀也磨的差不多,总看到他不停地用手指在镰刀的刀刃上试试是否锋利,如果不利,往往还需要他继续磨,磨镰,还真是一件不得不耐着性子的事,马虎不得。
不管父亲是否磨好镰刀,母亲都会把稀饭盛出来。吃好饭,父亲就把镰刀放在板车上,拉着我去地里,母亲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等到了麦地,父亲母亲分别负责几行麦,一前一后地,尽心尽力地向前割去。他们都佝偻着腰肢,往往左手抓住一把麦子右手拿着倾斜的镰刀,一把一把地割下去;每割一把就抬起身,往身后放去,堆成一个个小堆;父亲时不时的需要捏两把割下来的麦子,做成‘麦腰子’,好捆绑起来方便装车和往打麦场堆麦垛子;稚嫩的我,往往钻在板车下的阴凉里,一个人胡乱地玩。
我真正开始割麦,还是八九岁的样子。为了和挨边地里的乡亲比赛,跟在父母的屁股后面,模仿着他们的样子,笨拙地拿着镰刀,割着近靠地界的三行麦。父母和乡亲看到我的样子,都欢快地笑起来。
等到快晌午,不管是渴了还是饿了,都可以去挨边的一大片桃树地摘三五个桃子,用河水洗洗就可以吃,只要不是大规模地去采摘,乡亲们都不会在意的。
每次回家,父亲估摸着嫌我太小,怕我走路累,往往把我抱到板车上,一屁股坐在那一捆捆麦子的中间,摇摇晃晃地被父亲拉回村外的麦场。
从那以后,每一年的这样日子,收割麦子的日子,总会多多少少地帮忙出把力,特别是十一二岁以后,家境衰微,日盛一日,知识的获得,道理的疏通,也日渐增加,学会了忍耐,即便一万个不乐意,无数的埋怨,也不得不帮助父亲割麦,承担一点微不足道的责任。
一直持续到读了中学,收割机逐步地在农村普及,那些最擅长度量生活成本的乡亲,大概也算出用收割机比人工收割似乎还划算一些,所以乡亲们都用收割机来割,父亲也就随了大流趋势,镰刀退出了故乡割麦的舞台,我也再也没有用镰刀收割一粒麦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