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A校和沙河
A校是这样一个地方。不施粉黛,五脏俱全。平庸现代,碌碌小资。攀附体制,缺乏历史。
学校被川流不息的马路一分为二,天桥相连。西边是运动场和宿舍区,本科和研究生宿舍交相辉映,24小时不断电不断网,一到晚上,或打英雄联盟,或赶作业,或看片,夜深难寐,灯火通明;东北边是图书馆和教学区,教学楼燕瘦环肥不一而足;东南边是未开发地,一望无际鸟不拉屎。
总的来说,到处都洋溢着功利和荷尔蒙的气息。展览板贴满光怪陆离的金融讲座海报,食堂桌和宿舍拐角贴满留学和考研培训机构的广告。学校缺少环境幽美的伊甸园,到处散漫着居无定所的野鸳鸯。
这里恬不知耻地号称高教园区。出校门左转,沿着公路和横亘于上的地铁轻轨线走,或远或近两岸依次是中国矿大(建设中)、北京师范(建中)、北航、外交学院、北京邮电、都各自为政地耸立在这郊野的微毛之地。
一直沿着路走,渐渐看见袒露的高楼,这就是沙河镇。沙河地气十足,盘踞六环,白天人们倾巢出动挤地铁进城,晚上下班又蜂拥而归。
其实沙河晚上就是小县城的缩影,华灯初上,人声鼎沸,熏烟滚滚的烤串,七零八碎的小摊贩。小资夜总会,低端批发店。喝五吆六,骂爹骂娘。
有天我刚把来远道而来北京游玩的朋友送走,心烦意乱,再加上已经超过了寝室门禁时间,就坐地铁到沙河找宾馆暂住。我选择了“便宜居”宾馆,是因为它这个名字一看就觉得很便宜,坑爹的是欲擒故纵,并不便宜多少。
开房时正好碰见一对一看就是大学生的情侣打情骂俏地走进我隔壁的房间。
因为是特价房,隔音效果很差,颠鸾倒凤,非礼勿听,房间里一直到处响着隔壁若隐若现的靡靡之音。
我辗转反侧,我想了很多事,很懵逼地想爱的意义,我想起很多人,想起聊扯自己风流韵事的狐朋狗友,想起离开的朋友,想起天各一方的敌人。

二.北京一隅
首先要提的是北京各个景点,颐和园湖光旖旎,长城独富匠心,都是不错的选择。其实最没意思的就是故宫,然而恰恰每次有朋友来北京都得随他们的愿陪同他们逛上一圈。我对它千篇一律的映像是没有想象中宏伟,逛一圈下来又累又渴,古色生香,古色平淡。只剩一堆褪去激情木石檐牙,风吹雨淋,供人观瞻。
还有八里屯,南锣鼓巷之类,有三种人去那,一种是去声色犬马的中产阶级,一种是去大饱眼福的游客,另外一种是强装情怀的穷人。我是属于最后一种。
除了各地景点之外,其实平常最常去的是海淀区,这里是高校的另一林立区。
芥川龙之介说“为了幸福,必须热爱生活的琐事。”
作为北京的一角,海淀路上到处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时不时掠过黑人白人,对于北京而言,琐事就是反复穿行在城市的两端,被上级领导颐指气使,被生存规则指手划脚,然后回家看电视真人秀和网络段子手一笑了之。
除此一成不变行色匆匆的路人外,也有小插曲。一次在海淀学院路上看见两个不知是真是假的盲人在街边悠闲自得地拉二胡卖艺,路人围观,赚得盆满钵满。
其实做盲人未尝不好,盲人看不见黑暗也看不见浊流,而我们不仅要目睹伪饰,还要参与混乱。
一次去B大学附近蹭别人的老乡会的饭,也在海淀,喝了挺多的啤酒,一部分水分沉积在下半身,一部分在血管里发酵和贲张,大脑像城门轰然倒塌,脑海里瞥见的是北岛的那句诗:
那时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
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我们一直于世界的坚守和妥协之间摇摆不定, 其实世界是真空的,我们只是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时间被功利挤满了,事情忙着经营和套路,感情忙着消费和套路,留下一个真空的世界聊以自慰。

三.北大
海淀区中最常去的是北大清华,原因很简单,风景美,心向往。
总的来说,北大的结构很简单,一边是交错列布着教学区、宿舍、图书馆和运动馆,另一边阡陌交通间沟通着各个研究院、山丘和池湖乔木。
据说现在的北大原立有一尊毛主席塑像,呼唤和见证着一代旗帜展昭的记忆。
未名湖边,短塔相衬,杨柳依依。夏天水光潋滟,冬天可以滑冰。
未名湖石碑不远处的一片开阔地,传说上游的源引是诗人戈麦1991年投水的地方。
水面波澜不惊,游客插科打诨,那位逝去的诗人就静静地躺在远方的脚下。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他活到现在,有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他是盛誉天下的掮客,高屋建瓴的学者,为尊者讳,为长者讳,对着领导搞汇报,对着媒体吹牛逼,宣告河清海晏,高歌盛世升平,人生得意,笑靥如花。
还有一种可能,他是胡子拉碴的大叔,落魄的精神贵族,会写狗血的三流剧本打牙祭,然后用自己的剧本垫桌角打麻将;也会抽劣质烟喝燕京鲜啤,然后发福恬着啤酒肚;也会沉湎于红灯绿酒,然后出轨有夫之妇。
无论哪一种可能,我好象都看见他扶着厚眼镜踽踽而行,走过面朝南海的圆圈,走过千禧年,走过零八奥运会,走过芸芸的人潮和车海,走过公知熬的心灵鸡汤和屁民洒的狗血鸡血。

四.废都
与时俯仰,几朝古都。朱棣北迁,清军入关。军阀混战,红旗招展。然后是历史空白,最后剩下生硬的阔路大厦和繁弦急管。王侯公孙在这里黄粱一梦浅尝辄止,草民匹夫在这里逆来顺受生生不息。
热忱与信仰,齐齐破碎;山河与美梦,双双消隐。
国境之北,似是而非。这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幻境,一个包罗万象的市井,一个自欺欺人的围城,一个纸醉金迷的废都,人在这驻足和行走,繁华和糜烂,渴望和失望,寻找和迷失,贪疑嗔痴,生老病死。
悲喜同在,恩威并举。不管是功是名还是利,都被这个城市牢牢地捆绑在一起;不管是情是爱还是性,都被这个时代消费得酣畅淋漓。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想起在那个不被消费主义和功利主义所捆绑的日子,那个还没被铜锈腐蚀的日子,那个嬉笑怒骂同样不卑微的日子,那个英雄相惜的日子,我想起毛泽东写给逝去友人的诗:
去去思君深,思君君不来。
愁杀芳年友,悲叹有余哀。
衡阳雁声彻,湘滨春溜回。
感物念所欢,踯躅城南隈。
城南草萋萋,涔泪浸双题。
采采余孤景,日落衡云西。
方期沆瀁游,零落匪所思。
永诀从今始,午夜惊鸣鸡。
鸣鸡一声唱,汗漫东皋上。
冉冉望君来,握手珠眶涨。
关山蹇骥足,飞飙拂灵帐。
我怀郁如焚,放歌倚列嶂。
列嶂青且蒨,愿言试长剑
东海有岛夷,北山尽仇怨。
荡涤谁氏子,安得辞浮贱。
子期竟早亡,牙琴从此绝。
琴绝最伤情,朱华春不荣。
后来有千里,谁与共平生。
望灵荐杯酒,惨淡看铭旌。
惆怅中何寄?江天水一泓。
时光倒流,枯木逢春。物欲横流,旗帜消逝。
在这个浮躁的时代里,有人造风,有人鼓风,有人操风,有人顺风,青萍之末终于变成疾风狂飙,风盛风稀,风起风落,我的朋友啊,在这风中,你将往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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