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小镇

清凉的小镇

by  子清

故事开始于一个有着薄雾的冬晨，清凉的小镇尚未苏醒，只有火车悦动在屋顶上。某个老旧的阁楼来了一位清凉的姑娘，她褪去手套，轻轻地把行李靠在墙角，小伙羞赧地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菊花茶。透过凝霜的玻璃，能看到窗外不知名的树干抖落一地的悲伤，光秃秃地杵在那，貌似一个无辜的闯入者。

两个人站着，都不说话，七分安静，三分尴尬。好像你知道有什么要发生，但它还没有真正发生，你在等的刹那。他们青涩的背影都曾被校园的阳光，定格在青藤缠满的绿墙。只是他不知道，她曾为他写过悸动的朦胧诗；而她也不知道，他一度痴痴地追随过她的背影。后来，他们去了各自的城市和大学，今天只是一个意外的相遇，姑娘要来小伙的镇子换乘火车。

还是姑娘先开的口，她一边拢了拢耳际的发，一边低低地问他“还是一个人？”小伙看向别处“嗯”了一声，再又反问道“你呢？”姑娘淡淡地应着“分了”，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小伙有些失落，继而又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新一轮的安静再次淹没他们，姑娘开始打量房间的陈设，看得出来，这是一间很老的居室，已经很久没有居住了，小伙也只是偶尔回乡才住在这里，墙边摆着一色的老樟木箱子和五斗柜，柜顶上落满了灰。桌面上还隔着一块蓝格子桌布，白色的搪瓷缸边上立着一个正方形的玻璃相框，都是些老照片。框角居然塞着一张黑白的粘合起来的短发小女生的寸照，嗬，那不正是自己吗？她还记得多年前她很不喜欢这张不小心皱眉的照片，便把它撕烂了，不曾想被男孩捡起来如此珍藏。姑娘对着玻璃呵了一口气，又抬手抹了抹灰，小伙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就……”“不，谢谢你，你真好”姑娘温柔地打断他，她的胸膛开始起伏，原来最初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心里也有自己，早知如此，又何必为他人心生愁苦，姑娘噙着泪，只想大哭一场。小伙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又手足无措，姑娘鼓起勇气定声道“抱抱我！”

他们发誓在此之前，丝毫没有准备为对方落下半个吻，究竟是没有实现的愿望具有诅咒般的力量，还是他们都在此刻找到了一个“像自己一样的他人‘’，在某个出离的瞬间，与世界的本质连通在一起。青春的孤独总是绵长而又深切的，面对着小伙温和地拥抱和笨拙地探索，姑娘觉着有种凛冽的存在感。好似他们灵魂的交往已经达到了“爱”的高度。此时似乎没有肉体的接触，就不能一起走过一座桥梁，完成彼此的“承认”似的，这种感觉甚至有一半以上并不是基于性欲。

经过一阵慌乱，小伙终于开始进入，他已经大汗淋漓，姑娘只是淡然的接纳着，仿佛男人的“第一次”并不比女人来得轻松。姑娘没去看小伙，只是盯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绳，仿若这手腕上正经历着重要的命运之坎……姑娘闭上了眼，感觉自己正伫立在悬崖绝壁，风从背后将身上的衣袂向前拽，他们似乎一起跌落谷底，继而在河流的每一拐弯处都激荡着从未有过的喜悦，接着是倾泻瀑布的池边，再到月光下的丛林，他们就那样静静在相拥在人间的边界。

原以为那就是他们的一生一世……后来的后来，有的人你会惦记，有的地方，也一样。多年后，姑娘于一个夏日黄昏再度来到这个清凉的小镇，早已不见小伙的身影，可她心里依然有他，就好比谁又能从日历上勾走谷雨和清明。小院还在，姑娘借故去找水喝，曾经充满雨声的窗户开出一大簇蔷薇，水井里还漂着一个西瓜。新主人端来一杯白色搪瓷缸泡的菊花，呀，多么似曾相识啊，她还记得那个薄雾的冬晨，完成“成人礼”的小伙端起姑娘的菊花茶一饮而尽。

只是她和他早已不会从同一只杯子喝水，或是饮甘甜的美酒，他们不会在清晨亲吻，而黄昏时一起眺望窗口，他呼吸着阳光，她呼吸着月亮，他们已天各一方……

可只有他们知道那隐秘的过往，是的，我们爱过的，或许还将爱着，只因他们在同一的爱情中生长，还将继续给予对方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