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刘金喜

刘金喜今年如果还活着，应该74岁了。

他住在隆聚园小区4号楼2单元501。每月退休金2000元，靠捡垃圾为生。

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时搬进去的，就连刘金喜对门的邻居也不清楚。

人们开始注意到他是因为每天早晨七点，总会有一阵高亢的歌声在垃圾车旁响起：“谢谢你给我的爱，今生今世我不忘怀。谢谢你给我的温柔，伴我度过那个年代。”歌声并不动听，甚至有些刺耳。

扰了人的美梦，一年四季不换的一首《小芳》，拿着2000元的退休金，住着宽敞明亮的楼房却还去捡垃圾。渐渐地，人们开始叫他“疯子”。

疯子刘金喜的衣服总是破破烂烂的。

他总穿着一件捡来的棉大衣，不论春夏秋冬。最开始，这件大衣是灰色的，还是女式的。可刘金喜身材削瘦，个子也不高，穿着倒也合身。时间长了，衣服也就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了。泛黄的衣领全是褶皱，拉锁只能拉到一半。衣角和袖子留有很大一片黄黄的污渍，在阳光下显得锃亮，原本紧身的棉大衣现在变得宽松没了型。衣服的背后有几个小洞，似乎是被烟头烫的，里面的棉絮有一些露在外面，只要风一吹，就会飘出去几团，显得格外滑稽。

听物业上门查水表的董阿姨说：“那疯子的那个家呀，就和猪圈一样。全是垃圾，脚都迈不进去。那屋子那味儿，跟死个人似的。真恶心，太恶心了”董阿姨一边说，一边皱着眉头，双手在鼻子前不停地呼扇，好像她此刻就身处疯子家里。

垃圾处理站的工作人员上门给疯子清理过一次垃圾。原因是那栋楼出现了蟑螂。是建楼12年来第一次有蟑螂出没。居民上门找疯子，劝说他把垃圾丢掉，不然蟑螂根本灭不掉。那疯子却站在门口大声叫嚷着：“那都是我的宝贝，不能扔。”居民没办法，投诉到了物业，找来了垃圾处理站的工作人员来强制清理。刘金喜看着自己的“宝贝”像垃圾一样被丢出门口，坐在地上又哭又闹，大声咒骂着身边的人：“你们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被扔了“宝贝”的刘金喜仍然每天在垃圾车旁转悠，依旧唱着那首民谣小曲儿，同样穿着那件看不出颜色的棉大衣，却不再捡垃圾了。因为他的那辆三轮车让物业给没收了。刘金喜像霜打了的茄子，每天耷拉着脑袋，坐在垃圾车旁的空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一段时间，有一户居民家里有不要的沙发，就扔在垃圾车旁边的地方。可能是因为物件太大不好收拾，也可能是物业觉得放在这里也无伤大雅，沙发就一直扔在那片空地上。这样一来，可就成了刘金喜的“风水宝地”。天气好的时候，他会往那一趴，不是坐，不是倚，也不是躺，切切实实是一趴，好几个小时都不动。路过的人总是会嫌恶地看他一眼，避之不及。也有好管闲事儿的人看不下去，当众指指点点：“像什么样子，和个老赖虫一样”。但是刘金喜对于这些闲言碎语向来是不在乎的，脑袋一偏，换个方向，继续做自己的“美梦”。

曾经也有好事儿的人问过疯子：“刘大爷，您家里还有别人吗？怎么逢年过节也不见您出去串门儿呀？”刘金喜听到这个问题，总会怔一下，然后慢慢说道：“死了都，好像还有个儿子，不知道去哪儿了，活着吗？不知道活着不。”疯子嘴里叨咕着这几句话，反反复复。

直到有一天，人们发现疯子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物业上门查看，才发现刘金喜死在了家中。依旧穿着那件棉大衣，躺在一堆发臭泛黄的被褥上。有人觉得晦气，有人觉得可惜，有人还是好奇：这个在小区待了五年多的老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问题再无答案，刘金喜也渐渐被遗忘，垃圾车旁也再也没有响起《小芳》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