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石榴树下（三）
窗外，被夕阳撂在天空的几抹晩霞的深处，一队队晩归的、排着人字形翱翔的鸿雁纷至沓来，同悬挂在宽敞眀亮的书房的东墙上一幅国画如出一辙，绚烂多姿。
吴雨君拿着一部《戴望舒诗集》走近正在聚精会神阅读雪莱的《音乐的柔美声音沉寂后》的李宣说：“我真弄不明白，我们中华民族近代许多出类坺萃的作家、诗人出品的小说、诗集都被当作封资修的文化产物充公没收，或者销毁。这不是肆意妄为糟蹋文学瑰宝和诋毁他们的荣誉？譬如冯至、戴望舒、徐志摩、朱自清、刘半农、萧三、何其芳等的诗集；巴金、冰心、席慕容、张扬的小说。《家·春·秋》、《靑春之歌》、《第二次握手》举不胜数全是我们日常生活中喜闻乐见的文艺作品，又不是藏垢纳污、良莠不齐的泊来品，这些书藉我统统读过，多好的作品。它们讴歌生活，鞭挞丑陋的社会现象，追求纯真的爱情、追求幸福，怎么是黑书反诗呢？”
“傻丫头，他们从旧时代过渡到新社会的背景演变了，从当时人性的真、善、美方面，凭借自己认知的感觉通过诗歌小说抒发内心的感受和心灵的呼唤。这是情真意切的缠绵悱恻的爱与恨、美与丑的反映。”
“但是，与我们今天火红的时代、特殊的政治氛围格格不入，水火不能相容的对立。当时宣扬的个人惟美的情结与浪漫的风花雪月。如今要突出政治思想，它凌驾在一切文学艺术之上，以此为中心，铺展革命化的抒情。”
“重要的对领袖歌功颂德，要以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为精神背景，凸出典形的英雄主义，抒发红色的思想，典型的红色革命形象。连选词遣句都要革命化，铿锵隽永，不能婉约。否则与此精神背道而驰，就是资产阶伋低级庸俗的情调和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就要被清除、就要被扼杀。现在我们阅读这类诗歌，有些字义不适合现在，尤其在意识形态上，也要弃其糟粕，取其精华。”
吴雨君倾听李宣深入浅出阐述的一席话后茅塞顿开，刚才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便挨近李宣热情高涨地喋喋不休：“李宣，我朗诵戴望舒的《雨巷》，然后我们来讨论诗歌的内容好吗？”
“好咧。这是一首在社会流传很久，而且脍炙人口的诗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它给我一种美丽的意象。彷彿在冥冥之中有一种声音在呼唤，让我在寂寥的雨巷默默地、耐心等待自己的心上人，终于在那个丁香花开的季节如愿以偿。我钟意听。”
吴雨君含情脉脉的吻了李宣后，用她清亮的嗓音开始朗读戴望舒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独自彷徨在悠长
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默默彳亍着
冷漠、凄清、又惆怅
她静默地走近、走近
又投出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像梦一般地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一枝丁香地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静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
甚至她的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
独自彷徨在悠长
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李宣遁入吴雨君的高山流水一样的吟咏，摇头晃脑的，像坐禅入定般入迷。他此刻隐隐约约感到吴雨君掌着油纸伞、挽着自己，迎着微风细雨，在一条幽深的雨巷徜徉，多么缱绻的浪漫。
吴雨君坐在李宣的双腿上：“整首诗里，没有具体鲜明的景物和人物，一切都是朦朦胧胧、飘忽不定的。”
李宣跟着说：“诗人通过‘丁香’、‘姑娘’、‘寂寥的雨巷’，‘撑着油纸伞的我’，这些意象反复在诗中出现，构成缠绵哀怨的艺术意境，充分地表达出了诗人内心的情绪。”
“从全诗的内容看，格调并不高。我们首先看到的是一幅江南梅雨季节小巷深处的阴沉图景。”
“诗人突出‘悠长的小巷，细雨绵绵’的画面，使到一切都笼罩在灰蒙蒙的雾里，抒情主人公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小巷里。突然，一个丁香一样美丽的姑娘出现了，从他身旁飘过去，并且投出了太息一般的眼光，等诗人跟踪而去，美丽的姑娘却消失在雨的哀曲里。”李宣无限感慨地说。
“诗中那种狭窄、残破、阴湿迷茫的雨巷，正是当时令人窒息的时代形象化写照；那走近、飘过又消散得无影无踪的丁香一样的姑娘，正是象征诗人所追求而得不到的理想和希望。”
“《雨巷》的艺术成就除了运用象征暗示的手法外，最值得鉴赏的，是它的富有节奏韵律的音乐之美。”
“李宣，我重复看了几遍，注意到诗歌共七节，每节六行，诗句长短相间，每节诗三、六句重复用一个韵，一贯到底，诗人显然这样安排使诗诨然一体，在错综变化中富有整齐美。”
李宣站起来渡步：“雨君啊，最值得我们学习的，最主要是怎样掌握诗人如何十分巧妙运用了复唱。不仅头尾两节重复，而且诗人强调的重点词语也一再重复，上一句未尾的一个词或一句诗重复，这样反复咏唱，构成了回荡往返、摄人心魄的音乐旋律。”
时光在悄无声息地流逝，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光怪陆离。吴雨君趴在李宣躺在长沙发的身体上撅起小嘴说：“我想骑马。”
“天都黑了，我去哪里找马给你骑？明天带你去跑马场就是了。”
“不，我现在就要。”
李宣见她固执、撒娇的样子挺可爱，早就知道她司马迁之心，路人皆知，她要骑我这匹小马驹。面对这位举止娴雅的少女，他只有驯服，无论怎样权衡利弊，打从这天截穿窗纸，剥夺了她处女权，他就要有一种担当、一种义无返顾地去爱她、怜香惜玉般宠她，作为一种神圣的责任履行。李宣明白，爱雨君，事实上是自己人生境界的一种臻于完美的追求。就算你的人生是阳光，也要照亮她的白昼和黑夜；你的梦想是三月绵绵细雨，也要为她的心田而下，不管春夏秋冬。
“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捉迷藏。你捉到我，我就当马给你骑，你看行吗？”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得反悔。”
在宽敞的书房里，他俩你追我躲，嘻嘻哈哈，嘻戏地叫着笑着。最后李宣还是乖乖四肢跪地爬走，吴雨君骑在他背上惬意地笑逐颜开。
李宣、吴雨君一齐趴在窗台上，遥远的天空，繁星点点。
“李宣，你看星光熠熠的底下，到底有多少鲜为人知且耐人寻味的经典故事，待人去挖掘开启。我希望不尽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牛郎织女的千古传奇，我也不想悲剧般林黛玉式的爱情影响今天的文明社会。但它深入人心家喻户晓的影响是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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