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洞里的风花雪月
爱兰直肠子说话,嘴快,做事烈,但骨子里老实的,为人不鬼,村人皆知。
这样的爱兰与林嫂两隔壁住就热闹了,两木屋那一板之隔的单板墙本就薄,再加上木板间的缝隙和鼠洞,形同虚设。
老鼠等在下半夜大家都熟睡过去之后,从细小的缝里开始找茬,一口一口用铁锉般的牙齿,把缝锉开老大一个口,并且趁着口子没被壮公用板头钉回去前,便在两家人屋里来回相互一个劲偷吃,吃了爱兰家的米跑到林嫂家的橱柜里就往那些盘碗里撒,继而又偷吃林嫂家的黄豆儿溜回到爱兰家,往壮工平日休息的靠椅上野,常常把壮工头晚换洗下来带汗味的衣衫撕成小块,那些小布块被拖到村长家满厨房皆是。
鼠洞补了这个,隔日又锯开一个,壮公补多了习以为常,干脆把房间收拾干净,不留一点把柄招老鼠,可老鼠不管,空房也要跑过来溜溜。
壮公忙时,村长自己补,老鼠让往日机灵能打虎的村长万般无奈,村长盯着地上的一堆啃下的锯木粉。
摇头叹息:“小鼠羔崽子,换屋外头,看我不拿土弹炸你不成。”
村长说话时把过去的糗事忘干净,跟没发生过一样,或许是因为刚起床的时候还糊涂着没清醒。
到了后来两家子就干脆不补洞了,找块石头给塞上得了,不过这各种奇形古怪的石头对这相对比较圆润的老鼠洞,那是有些将就。
村长说:“将就将就”。
也正因为是这样,木板墙被老鼠折腾的千疮百孔,天热时苍蝇蚊子飞动的声音隔壁也可以听得见,庆华一个月来过几次到村长家,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大概聊些什么,林嫂有没有卖弄风骚,村长喝了几两酒,只要爱兰在家,她无需竖耳朵听,也便一览无余,村长家的事是如数家珍,清清楚楚,尤其是村长不在家的时候,两人的的确确是有过暧昧和放纵的。
村长与庆华的那些酒后破事,还有庆华与林嫂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爱兰看到了,到了嘴里,纸包住火,与近七聊着聊着就给说出去了,世间万物皆有因有果的,没错,一个嘴快,一个八卦,俩儿凑到一快,满村子流言蜚语,而且,村人又喜欢捉风见影,特别中意听那些男男女女的俗事,更何况这已经有风有影,口传口,嘴传嘴,全村便是林嫂和庆华的破鞋事。
往日为家畜的事本就生怨在心的林嫂彻底沉不住气了,不管跟庆华有没事,反正这事跑到人家口里头了,就已经跟散地上喂鸡的谷粒一样,想给捡回出来,难,想给数清楚,更难。
林嫂知道这是真事,也要去捧一捧这锅汤手的芋头,她不承认便是。
林嫂一肚子的愤怒没处撒,见啥冲啥,急得暴跳如雷,甚至是把爱兰家的鸡一阵狂赶,飞到篱笆墙上咯咯咯直叫。
一下屋外团团转,一下屋内也不是,就是当初产娃也没这样急过。林嫂边抄着锅里的菜,并狠狠的自语:“有种爱兰,你来对质呀。”
她完全不怕爱兰听到。在隔壁的爱兰听了,将手上烧火的柴排猛往林嫂那边的木墙上一扔,柴排从墙上落地,过后,便是两家人同一时刻停下手中的活,空气中一片安静,凝聚着一股要干架的气息,彼此能听见两人呼大气的吸气声。林嫂是知道做亏心事,先甭管跟庆华之间的事,就是庆华与村长的那些算计人家的主意说出去,也不光彩。可每每林嫂一想,自家的几个娃可全是爱兰接生的,多少也得有点感恩之心吧,今个这事就这样算了,别把火烧大了,继续忍忍。
村里人话越传越多,林嫂至终还是没忍住,那天趁着两家男人多都不在家,终于干了漂亮的架。
两人徒手不分上下,论不出输赢,可爱兰用剪刀很快结束撕打,占了上风,剪刀穿破裤子,扎在林嫂大腿根肉里,爱兰下手很准,她很清楚扎在哪里让林嫂很痛又不会有危险。爱兰又把剪刀拿走,林嫂痛得跟母狗相咬似地发出嗷嗷嗷,啊啊啊一阵叫,看过林嫂大产的爱兰倒一点儿不慌张,像是给林嫂接生那样淡定。
林嫂做梦也没想到是,自己居然被爱兰用剪刀在大腿上捅了个克隆,连裤子也是一个窟窿。更想不到的是,这剪刀是给自己儿子剪过脐带的那把剪刀,捅伤自己的人也是那个给自己接生剪脐带的那个人。
一阵闹腾后,两人把“对质”这事给忘了。
爱兰说:“让你作贱,下次等他们摸着窟窿疤眼的时候,你好好回忆回忆。”
爱兰说的他们是指村长和庆华。
这事让整个村里人笑话,这不仅是剪脐带的剪刀,还是平日爱兰给大伙们理发的剪刀。
事后两家子做上堂,叫来些亲戚论理,爱兰动家伙伤人理亏,赔缝针的钱,林嫂在理,忍了痛。看在昔日爱兰给林嫂接生娃的情面上,爱兰有恩在先,这事就这么一过,往后各管各不许再闹,伤和气。
半夜一过,老鼠继续锯起两家木墙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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