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诸城纷争
序章
月狭如眉，星光如烛，万籁俱寂。仔细听，如潮般的暗夜再这片广袤的大地上呼啸席卷，摧枯拉朽。沉睡的人还在做着各不相同的梦，醒着的人又有几人能听到这壮丽之歌。暗夜狂潮，终将降临。
夜晚，明城城宫内，如沉睡般寂静。左偏殿的大门口长廊两侧，三十六名铁甲护卫整齐划一静站着，表达喜怒哀乐的脸却被青铜面具掩饰遮挡，或许他们根本不具被任何表情，面具就是他们的脸。唯一的交流发生在他们与自己手中的青铜重剑之间。他们在守卫，更像在等待，等待一个新的时代。
殿内，灯火通明。一间房的房门外，医师与药师在小声商讨着什么，个个愁眉不展，他们知道，今晚一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每个人都清楚地感觉到，但都不会说出，不想说也不敢说，巨变也就发生在一瞬间，这将会变成一个怎样的时代，他们说了不算，也轮不到他们来宣告。但现在，他们正在做的，却影响着这一切。
看着紧闭的房门，好像另一边与这一边将永世相隔。
房内，一位白发老者站立在床前。
“城主，还是躺着吧，老夫这就去和门外的其他医师与药师共同商讨一下，或许还能……”
“我说，你这老家伙都没办法，其他人又能怎样。你可是禹域内的医圣药王，多少次逆转了生死。”床上这人不待老者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挣扎着站了起来。
老者口中的城主便是他，明城现任城主杨震。而他口中的老家伙便是整个禹域内享医圣药王之誉的文浩。
文浩见他执意站起来，顿生怒意说道：“城主不要以为自己还勇猛一如当年，且不说现如今是老骥伏枥，却也应修养调息，何况当下身受重伤，还这样的话，恐怕无力回天了。”
“没想到堂堂医圣药王竟然为我放下高傲的架子，变得苦婆心了，真是受宠若惊。”虽然杨震话中带嬉笑之意，但这却掩饰不了他因受重伤而变得煞白的脸。他这番话也没有让文浩得眉头得到一丝舒展。相反，文浩更担忧了，不仅仅是担忧他的伤势，他担忧杨震知道他接下来的意图。
“文浩。”杨震转变了话风，不再喊文浩为老家伙了。他停顿了一刹那，显然是在顾虑着什么，但却又继续说道：“我是不是没时间了，你出去恐怕不是找门外那些人商量吧，是不是想找他。”
当听到杨震叫他名字的时候，他心里一惊，已经猜到杨震要问什么了，但一直到听完才觉得如释重负。杨震说的没错，他确实要去找那人，因为那人是现在唯一可能救杨震的人了。
文浩叹了口气，说道：“你也人老心却越清明了，但你随时转变说话风格可一直没变，还是那么令人不适，猝不及防。”文浩看了杨震一眼，眼前这人面色煞白，但双眼如炬，令人不敢正视，苍老的脸并不显衰颓，反而有勇猛之质。
杨震转了个身，看着窗外，像是在寻找什么。
“恐怕过不了今晚了，若那人来，或许还有转机。”房内，文浩得声音在回荡。
“你看窗外。”杨震说着还用手指了指，示意文浩。“我刚才看见我刚上任成为城主是的意气分发，看见了我纵马横刀拼杀于战场的身影。我还看到了那天，我用雪饮斩下幽城城主的头颅，那雪饮还是前年我们雪夜围炉畅饮时他赠送的，记得他曾说宝刀赠英雄，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他那个粗人怎么会给刀临时想了一个这么有意境的名字，或许是喝多了吧。没想到，他死在雪饮利刃下，那种眼神，悲凉啊……”说着，杨震便停住了，如鲠在喉。
文浩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久经沙场，这个风雨一生，精神如钢铁坚劲的男人，此时此刻，竟然在缅怀感叹，他是在向过去的一切认输吗。已经不复当年，剩下的只有伤痕和孤独了吗。
文浩也有些动容，便劝慰道：“不管其他事情如何，我也不管他人对城主抱怎样的是非之态，但我对城主缴杀幽城城主陆孤鸿一事毫无异议，城主也不必多有感伤。城主待他如手足兄弟，他却做出那种大逆不道之事。也同样是因为他，你的性命落得如今危在旦夕的地步，他死不足惜。或许，他就是假借兄弟之名来麻木你，掩饰自己，然后就……”
“别说了！”正当文浩说得激昂时，杨震打断了他的话，也听得出，杨震怒了，他不想听文浩在一点点数落陆孤鸿。“别说了，他已经死了，他在等我。”杨震说话声音小了很多。
杨震见文浩被自己一喝，沉默了，便继续说道：“人生死有命，就和这个世界一样，有规则和秩序的，但总有人想打破，这是为什么。好了，你不必去找那个人了，我既然为维护秩序做了那么多，也那么决绝，就让我一路走到底吧。你去把晟儿叫来，我有一些话要交代他，如果他愿意来的话。”
文浩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这个男人的一意孤行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他什么话也没说就出去了。
文浩在城宫的望月台上找到了杨晟，他站在那，看着夜空。今夜，无月可望，无星可观。
文浩看着这个刚成年，俊朗外表下却透着果敢老练的少年，不由得心生赞叹：果然和杨震年少一样。
“他死了吗。”少年冷漠地问道。
文浩由刚才赞叹变得略带惋惜，他为杨震感到惋惜，他们父子不和竟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但文浩还是打算开口转告杨震的话，他想，不会无情到连最后一面都不见吧。
“少主，城主希望见你最后一面，想要交代你一些事。”文浩慢慢说道，生怕遗漏了什么。
“我知道了。”杨晟回应道，冷漠依旧。
文浩见他回应去不动身，知道他是不会去的，便不再多说什么，他要赶紧回去看看杨震。
当文浩会到偏殿，打开杨震房门，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房内，杨震对着窗跪着，用刀斩下自己的头颅，雪饮泛着寒光的刀身上，还淌着血，鲜红的血格外显眼。
突然，寂静的明城夜空响起来雄浑的钟声，城主里世，丧钟哀鸣，三十声钟声，宣布杨震逝世的同时，也宣告，新的时代来了。
杨震房门外，文浩和其他医药师沉痛缅怀。
偏殿长廊上，原本站着的三十六人听到钟声同时跪下，长廊回荡着铁甲触地的尖锐碰撞声。
望月台上的少年表情不再那么冷漠，但还在望向夜空，好像在寻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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