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李陶要绳子当裤腰带使,大家伙这才缓过劲儿来,有捂着嘴偷着乐的,有翻白眼的,还有的直接就一脸关俺么事的表情,走开了。只有一个小姑娘,边笑,边从炕头上扯过一条青色的布头,扔给李陶。
李陶胡乱的把裤子系上,这才解放了俩手。抬头往小姑娘打听李根儿家那片儿怎么走。
小姑娘是个机灵的,上下一扫瞄李陶,看身上袄子的面料,不是穷人穿得起的,但看裤子和鞋,又不像是个有钱的,寻么着大通铺还是能住得起的,就扬着笑,劝李陶。
“这婶子,走老远了吧,紧溜的,坐么会儿,这有热水,哈(喝)点暖和暖和。艾玛,婶子,你可是真能走哇,你真行,好几里地你怎么就走来了,来找亲戚啊!离这可老鼻子远近的了。”
李陶搁村里,哪有人这么对她轻声细语的了,一听小姑娘那话,心里那个熨帖啊,又着实是冷的紧了,抓起大茶缸子,“咚咚咚……”几口就灌进去,烫得从嗓子到肚子都生疼,张着嘴,伸着舌头,“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见李陶那副嘴脸,小姑娘歪过头,在李陶看不见的角度,撇着嘴翻了个白眼,转过脸来,又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婶子,这大冷天的,晚上看这个样得下雪,你这深一脚浅一脚的走那老远的道,冻不冻人先放一边,这要是摔一跤,摔坏了可怎么弄。不上算的(不划算的)。”
小姑娘一番话,可真说到李陶心眼儿里了,李陶一拍大腿,溅起一阵烟儿来,说道:“可不是么的,俺才就叫狗给撵了,要不是摔这一跤,现在能叫狗撕吧了。艾玛摔死我了,哎妈呀,俺的老腰,俺的老胳膊老腿啊……”
说着,李陶就唱起来了。大家伙这才知道,原来这身狼狈,是让狗给撵了。于是,周围的嗤笑声就更大了些。李陶可是吃这气的,冲着那些个笑的就骂上了:“笑么笑,也不怕出门叫狗活撕了,个驴子劲的!”
有不乐意的就跟李陶呛声:“你好!你好!你这么好,那么好的,不也叫狗撵得裤腰带都跑丢了么!”一句话,引得整个车店子都笑炸了。
李陶见对方人多,心知道真闹起来捞不着好处,搞不好挨顿揍都是轻的,硬是把满口的脏话给咽下去了。
小姑娘明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暗自笑得肚子都快抽筋了。咬着后槽牙继续说服李陶:“艾玛婶子,那你可真不能再走了,这周围有的是野狗,这大晚上的,你可别叫狗撕吧了,你找谁去。今儿别走了,就搁俺这住吧,俺这便宜的很,三毛五分钱就行了……”
“么啊?三毛五?”没等小姑娘说完,李陶一个高蹦起来了,“你得抢钱啊!一个大车店子你还敢要三毛五!”
李陶这一声咋呼,吓的小姑娘差点儿没跪下,腿软乎乎的一哆嗦,好赖还是站直了,拍着胸脯直喘粗气。
“哎妈呀,婶子,可叫你吓死了,你得吓死人么,咋咋呼呼(叫唤着)的就蹦起来了。可吓死俺了,可吓死俺了!”小姑娘说着,白了李陶一眼“俺还么说地完呢,后头有单间的是三毛五,大通铺就一毛二就行了。”
听说一毛二,李陶还有点儿能接受,可转念又一想,一毛多钱呢,睡一晚上,不老划算的,就不想住了。
小姑娘眼珠子咕噜噜直转,看着李陶有点儿想反悔,急忙又追上一句:“这十里八村的,可就俺们家嘴便宜了,还给热水的呢,婶子,你可得想好了,出门可有的是野狗,叫狗咬了,命可就没了。”
还是最后一句起了作用了,李陶咬牙切齿的又忍痛掏了一毛二分钱,搁手里攒的死紧。小姑娘扯了两把,没扯动,再使劲,又怕把钱给扯撕了。只得拿白眼球剜李陶:“吆,俺说婶子,你这是得给还是得不给啊,不给就出去吧,当俺这是没人住的地场么。俺是好心怕你出门叫狗撵了……抠门咂蛆的!”
见一个小姑娘都敢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李陶那个火啊,刚想蹦起来骂娘,一旁一个魁梧的汉子打着横的就过来了。小姑娘斜眼儿一瞪李陶,转身冲那汉子道:“哥,这婶子怕是舍不得钱,不住了,让她出去吧!”
那汉子也不言语,直接伸手薅着李陶的袄领子就准备把她扔出去。李陶被吓了一跳,急忙服软:“哎妈呀,你这是得弄么东西呢,俺不就是寻思寻思么。钱不都拿出来了么。喏,给你,给你,给你还不行么!”说着话的,就将钱扔了出去。
那小姑娘也不嫌弃,弯腰拾起来,左右看了看,然后冲那汉子微微点了点头道:“哥,带她上大炕间儿吧,找个好地场!”那个好字,咬得挺狠。
那汉子丢垃圾似的,将李陶推出去二里地,仰着下巴点活(示意)李陶往左走。李陶屁都不敢放一个,缩着脖子,悄么声的往左走了两步,然后回头又看那汉子。
那汉子三步走到前头,领着李陶左拐右拐的,到了一个黑黢黢的门帘子前头,一撩帘子,用下巴点活李陶进去。
李陶还没等进去,就被里面那股子恶心味道熏得恶心了。心道:哎妈呀,俺家那口子就够味儿的了,这还不如俺家的猪圈呢。想着,往里一探头,俺滴个妈呀!吓得李陶直接往后退了两三步,脑袋瓜子摇晃得跟货郎鼓似的,死活不进去。
那里头啥模样?吓得李陶那德行!
土坯的大泥炕,上头一张草席子,再给铺上一层看不出颜色的炕单子。几个汉子横趴竖仰地搁炕上打屁、抠脚丫子。锅筒灰满地都是,还夹杂着瓜子皮、旱烟灰、浓痰、鼻涕,以及各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大棉鞋。李陶要是不跑,那就是脑子让狗给啃了。
领着李陶的那汉子见李陶这模样,瓮声瓮气道:“住不住,住就进去,不住,滚!”
李陶脑瓜子都快摇掉了,嘴里叫唤:“俺不住,俺不住,俺不住!你把钱还俺,俺宁可让狗撵……”
那汉子往地上呸了口痰,正眼都没看李陶:“退么钱退钱,要钱么有,要么进去住,要么滚蛋!”
李陶那个气啊,心里不住的骂:怎么滴这县城里就没好人了,一个比一个横,这要是在村里,俺看看哪个敢这么对俺!心里骂归骂,脸上可不敢显露出来。饺子馆那事儿,她可没忘呢。
那汉子懒得和李陶言语,伸手过来就要薅她脖领子。李陶这回学精了,往下一蹲,一缩脖子,嘴里急忙嚷嚷:“等会,等会,俺住,俺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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