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

有人说，三岁以前人的记忆是模糊的。我三岁以前大部分的事情也是不记得的，但有一件事，却十分清楚深刻地印在我的脑海里，那就是赶车。我出生在一个群山环绕的小山村，从山里到镇上，要走将近1个小时的路程，然后才能坐车，车程也是1个小时。但车不是每天都有的，每隔5天才有一次，每次只有4趟车，两趟去，两趟回。所以赶车便成了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内容。

小时候的我，每隔5天，就会吵着闹着要妈妈带我去镇上。虽然我很爱我们那个小山村，但估计爱往外跑的天性作祟吧！大人们也觉得很神奇：屁大点儿孩子能清楚知道每隔5天就会有车的规律，观察着家里的大人收拾东西了，就知道大人要出门。刚开始的时候，妈妈总以我太小拒接我。后来，又以路程太远拒绝我，说我不仅帮不上忙，还要耽误她们的时间。我盼着再长大一点，也再三和妈妈保证：全程绝对不用抱，自己走。自己说话算话。妈妈被我缠着烦了，打定了让我知难而退的注意，答应带我去一次镇上，赶一趟车。

早晨五点钟左右，妈妈起来做饭。因为要走1个小时山路，需要些体力，所以我们村里的人都会吃了早饭再出发。我被爷爷从被窝里扒了起来，爷爷给我穿上衣服，洗好脸刷好牙。然后赶鸭子似的把我赶到厨房吃饭。那么早，我是吃不下的。妈妈威胁我：不吃早饭，就不带你去。我只好硬生生地把米饭挤进我瘪瘪的肚子里。吃不下饭，我也是难受的，难免磨蹭了起来。妈妈便催我：快点吃，专心吃，不然就赶不上车了。我还不明白“赶车”是什么意思，但从妈妈的表情了看出来事情的严重性，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出发前，爷爷叮嘱了好些事情，我只看见爷爷的嘴在一张一张地懂，甚是好玩。却并不知道爷爷说了什么。我满口应答：“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山间小路上，两条小短腿蹦着，跳着。一个小时的山路，我和妈妈走了一个半小时，我却不觉得累。到了坐车的地点——其实就是一块稍微大一点的平地。在这块平地上，有三四所低矮的房子，卖掉小零食。房主人都很热情，会拿出凳子，招呼着等车的人坐一下，休息一会儿。凳子上已经坐满了人了，大概有20多个吧！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说声早。

8点多钟，车来了。半新的货车。司机在座位上招呼大家上车。车子比我高了不知道多多少倍。看到这样的庞然大物，我竟吓哭了。司机叔叔一脸歉意，以为是他大声说话，吓哭了我。不知从哪儿掏出几颗糖。行动利索的大叔叔攀着车，三下两下就上去了。力气大的叔叔把我抱起来，车上的叔叔接着我。我也一股溜儿上了车。眼见车上的空间越来越少，下面的人急了，涌上来。妈妈被挤在中间。妈妈还没有上车，我又哭了。嘈杂的挤车现场，夹杂着我的哭声。车上的人忙着伸手拉人上车，车下的人忙着挤向前，以便够得着车上人的手。没人管我，我越哭越大声，一边跺脚一边吵闹。车上的一个大个子叔叔见了我这模样，便朝妈妈喊道，快把手给我，最后把妈妈拉了上来。一大堆人站在货车里，一个个立定着，像是棋盘上排列着的棋子。

妈妈擦着我的眼泪，说：也有赶不上车的时候，那就只能走着去镇上了。如果我赶不上了，你跟着叔叔一起去，我到镇上再去找你。都是认识的叔叔，哭什么呢？

二十多年前，我生活的小村庄，每隔5天就会经历这样的赶车，妈妈也不是每次都能赶得上车。但是，这条路是我们与外界联系的唯一一条路。丰收的时候，村里的人要通过这条路把粮食运出去，换些其他的必需品。赶车也是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