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娜身穿着洁白的婚纱,手里捧着一朵红玫瑰,挽着父亲的胳膊,两个人走到一个大铁栅栏门前,只见铁栅栏门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河畔庄园”字样。这时,铁栅栏门自动打开了,从里面传来了用大号吹奏的爱尔兰民歌《夏天最后一朵玫瑰》。海伦娜惊异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甬道两旁所有的花都已经凋零,草地上所有的草都已经枯萎,走到葡萄架下,发现上面一个葡萄藤也没有了,更不用说葡萄了,挂着的全是一串串黑压压的大得吓人的锁链。别墅门口的喷泉还在,却没有水,并且由四匹骏马牵引的战车换成了一辆坦克,上面还印着一个灰黑色的“十”字。
海因策出现在别墅的门口,他身穿燕尾服,满面笑容地跑过来,抱起海伦娜往别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还记得吗,亲爱的?我那天晚上给你唱的就是这首歌。你手里拿着的就是今年夏天全世界最后一朵玫瑰。”
海因策抱着海伦娜走到他的卧室门口,卧室的门开了,海伦娜看见壁炉台子上已经熄灭的蜡烛,挂在墙上的卡尔·马克思和弗雷德里希·恩格斯的画像、列宾的名画《下象棋》、吉他、桌子上的留声机,还有棋盘和棋子。
海因策把海伦娜放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对她说:“你看,咱俩有一盘棋没有下完。”
海伦娜定睛一看,果然棋盘上摆的正是他俩那天下午在维斯瓦河畔美人鱼铜像旁边的长凳上下的那盘没有下完的棋局。
“你想下完这盘棋吗,亲爱的?”
海伦娜点了点头。
“该我了。”海因策说着,在海伦娜的对面坐了下来,伸出右手拿起f8格的王。
这时,窗户被一阵狂风刮得“咣当咣当”响,海伦娜赶忙站起身来把窗户关上,不料,当她看到外面的葡萄架时,不禁大吃一惊:那些用铁锁链做成的葡萄藤上挂满了血淋淋的人头!喷泉喷出了很多红色粘稠的液体,那是鲜血!她赶忙把窗户关严,想把窗帘拉上,可是怎么拽也拽不动。
忽然,她听见身后“咣”的一声,转过身一看,门被大风刮开了,一位和在海因策的舅姥爷家看见的那幅全家福油画上的那个少妇长得一模一样的贵夫人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冲着海因策吼道:“赶快让这个犹太人滚出去!你,听见了没有?!这才是你的新娘!”
在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声过后,吕迪娅·冯·普林茨出现在门口,也穿着白色的婚纱,涂得像刚喝了人血一样鲜红的嘴唇上叼着一支香烟,浓妆艳抹的脸蛋上带着冷艳、阴险的神色。
“可是妈妈,我……我甩不掉她。”海因策支支吾吾地说。
“哼!看我的吧!”吕迪娅说着,把一条巨大的铁锁链向海伦娜扔了过来,一下子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嘴里还恶狠狠地说,“见鬼去吧,犹太猪!”
海伦娜拼命地挣脱,可是怎么也挣脱不开,而且越勒越紧,最后被五花大绑,掉进了一个阴森可怖的地方,四周弥漫着难闻的白色气体,熏得她喘不过气来。借助微弱的光亮,她看见周围站立着许多枚和她差不多高的棋子,看上去很像裁缝铺里的模特,它们有的穿着白色晚礼服,有的穿着黑色晚礼服。脚下的地毯是八八六十四个黑白交错的格子,天哪!海伦娜发现黑格子是用一根根头发编织成的!白格子是一张张人皮,上面还带着斑斑血迹!海伦娜刚要喊叫,狂笑声在她耳边此起彼伏,穿白礼服的模特全都变成了骷髅,穿黑礼服的模特全都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吸血鬼,把她团团围住。
“哦不!救命啊!”海伦娜从噩梦中惊醒,仰望着顶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手电筒亮了,照在她的脸上,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你怎么了,海伦娜?又做噩梦了?”这是塔尼娅轻柔的声音。
海伦娜摇了摇头。
“你喊救命,差点儿把全家人都吵醒了。天还没亮,来,躺在我怀里,这样你就可以做个好梦了。”塔尼娅说着,伸出胳膊把海伦娜搂到自己怀里躺下,然后关掉手电筒。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耀到起居室里。
舅姥爷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的脑海里反复闪现着刚才海因策跟在赫尔维格夫人身后上火车那一刹那,他那眼神,看上去是那么心有不甘,却又束手无策。
这时,舅姥爷听见有人敲门。
“进来。”
布劳恩太太推门进来。“老爷,我刚才打扫小少爷房间的时候,看见他把这个东西落下了,您看。”
舅姥爷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布劳恩太太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递到他面前。“哦?”他接过来一看,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海因策小时候,我父亲,也就是他曾外祖父送给他的那副象棋,那天晚上他还拿给我看来着,他还向我炫耀,他很珍爱这副象棋,二十二年过去了,他还保存得这么完好。他说,一看到它就能朦朦胧胧地想起他曾外祖父,虽然那时候他才刚刚记事。”
“小少爷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还是这么粗心大意,这么喜欢这东西,还把它落在这儿了,哈哈!”布劳恩太太说完,向舅姥爷行了个半蹲礼,转身出去。
舅姥爷漫不经心地打开棋盒,端详着他父亲波尼亚科夫斯基亲王殿下亲手用橡皮泥为海因策做的棋子。这时他看见棋子下面有一张纸条,上面有字。他拿起纸条看了一眼,随即陷入了沉思……
上一章 棋恋 第十五章 遣返(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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