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草鞋
第三章:童年趣事
第十四回:别揪耳朵
我打小没怎么挨过父母的打,一是因为父母确实对我关爱有加,舍不得下重手,二是我也算比较自觉,干什么事都以符合要求为准则,所以跟很多从小“摸爬滚打”惯了的同学比,我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句话是缺乏认识和理解的。但同时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同学早已习以为常并且抛到九霄云外的挨打在我看来,但凡一点小小的体罚或许就成了终身难忘的体验,比如说揪耳朵。
说起揪耳朵这一招,在我印象里都是对付阿猫阿狗的,不过用在小孩子身上也很常见,而且很多家长越揪还越顺手,动不动就直接用这种方式替换了呼唤的动作,用那句广为流传的话叫“能动手的绝不动嘴。”一般被揪住的孩子自然是表情扭曲,龇牙咧嘴,而用两根指头就轻松控制住对方“要害”的大人便更是洋洋得意,仿佛手中捏住的不是耳朵,而是对方的小命,任我呼来唤去,好不惬意。后来很多小孩也从大人那里学到了揪耳朵的一招半式,并在学校里尝试使用,不过可能是由于体力以及身材上的差异,我发现大部分两个个头差不多的孩子一旦揪到了对方耳朵,结果往往都是两个人互相揪着,都不愿意先松手。一个对着另一个喊:“你先松开!”另一个也不甘示弱:“你先松我再松!”其结果便是各自手中暗暗用劲,从最开始的5成功力到用尽全力,都巴望着对方先忍受不住痛楚而松手,哪怕自己早已濒临崩溃的边缘也在所不惜... ....
不说那些想想就耳根子疼的事情了,还是说说自己吧。我从小不知道从几岁起落下的毛病,耳朵不能揪。还真不是装的,别的孩子揪也就算了,完事最多疼一会,我的耳朵被人一拉,耳根子居然是会裂口子的,真怀疑我的耳朵是不是被粘上去的。最近几年情况尚且好转了很多,当年最为严重的时候,我晚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脱那种前面没有扣子的毛衣、秋衣之类的衣服,经常一不小心就会弄的耳根子撕裂一样的疼痛。所以,我是非常忌讳别人碰我的耳朵的。
不过有那么句话叫“怕啥来啥”,越是担心的事情,就越是容易发生。父母虽然不怎么打我,可是偶尔我做出了出格的事情,大人恼怒起来也顾不了那么多,于是我的耳朵便遭了秧。要说我能干出什么事情惹父亲如此生气,其实也简单,就是玩的忘乎所以,玩的忘了回家。
上小学那会,从大概4年级开始,便第一次接触到了游戏机,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至今也不能完全割舍。只不过上学那会除了学习没有什么其他的杂事,不仅有时间玩,而且有兴致玩。现在再不比当年,时间早已被敲成稀碎,不要想个把小时的完整时间,就是偶尔玩一把王者荣耀也会经常被打断,然后等再连上线时发现早已被气昏了头的队友们一通举报,说我恶意挂机。当年跟着小伙伴经常逗留在路边的游戏室里看别人玩,因为自己没有什么钱去买游戏币,哪怕当年一块钱可以买到6个,而我一个星期才有2毛钱的零花。不过我也看得开,因为自己水平不高,即便玩了也多是无法通过第一关的,与其在旁边替我着急的大孩子们一阵阵的埋怨和斥责声中败下阵来,那感觉就跟现在看直播眼前的弹幕没二样,还不如找个高手站在旁边伸头看他过关。不过当时的游戏室面积都不大,而且像我这种喜欢那花花绿绿色彩闪烁的屏幕的孩子还有很多,加上当年又没有空调,一屋子的孩子,个个摩拳擦掌,急火攻心,所以整个游戏室都会充斥着各种味道,烟味、汗味、臭脚丫子味和各种吃剩下的食物所散发出的腐败的味道。游戏室老板总是会在围观人多时出面清理一下场子,一是屋子里确实太热,二是看的人多,总会把游戏机围的水泄不通,让真正手中有游戏币的玩家进不去而耽误游戏室生意。三是有部分机灵的小鬼头,不知道从哪学会了一些套取游戏币的方法,用一根长长的铁丝,一头比照游戏币的大小卷成圆环,伸进游戏机的投币口,反复拉动,居然可以如真的投币一样几秒钟就上分十几个。不过这种行为当然是游戏室坚决抵制的了,孩子们也会互相打掩护,几个孩子一起配合,有在外面望风的,有在后面挡住老板视线的,还有负责勾币的。一旦被老板发现,自然是一通四散逃窜,偶尔被抓住一两个,也多因为都是附近住户的孩子而作罢,毕竟老板也要继续做生意,不能太过分,于是孩子们便愈发有恃无恐起来,最终,游戏室俨然就成了一个鱼龙混杂且专属于16岁以下少年儿童的小社会。我虽然心里对此也多少有些害怕,但毕竟不能阻挡游戏机对我的吸引,为了不被老板赶出去,于是便早早买了一个币攥在手心里,如此便能安心的站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起来。每逢老板清场,我便坦然地给他出示我手中的“免死金牌”,以示我是等待玩下一句的玩家,可每当上一个玩家离开,我便又会装作对这款游戏不感兴趣的样子,辗转换到别的机台去了。个把小时下来,我手中的币依然可以稳稳地攥在手里,每每过足了眼瘾,我便带着这枚币回家去了。
不过看久了自然会从高手中学到一些窍门,经过多次的恍然大悟后自己也觉得水平必定会较之前有所提升,因此时不时地总会忍不住挑战一把,以便于测试一下是否确有精进。但平时那一两枚币总会让你的手感刚刚找到时便没有了再次挑战的机会,就跟打球一样,开始总是不在状态。可是游戏币是要钱的,又不能那样铺张浪费,所以,真正能过一下手瘾的还得要等到过节大人给压岁钱的时候。那时候压岁钱的金额没有现在这么高,80年代时最大面值的钞票也就是10块的大团结,我清楚地记得我一个亲戚春节在一起吃饭时表达自己对于平时口袋里装钱的观点,说平时兜里要是不装个10块20块的,都不能安心逛街,虽然也不买什么东西,但有钱就是踏实。每逢春节,也是我们这群孩子撒欢的时候,小学时的我们对春节晚会没有什么感觉,脑子里也没有什么明星偶像拉扯着你的思绪,那会家里也没有什么玩的,手机、电脑都还没有走进寻常百姓家,在我们眼里,外面的大街才是乐园。除夕夜早早吃了年夜饭,找大人要几块钱也是比较容易的,这个时候父母都会比较大度,毕竟大人们也沉浸在新年的气氛中。得了钱,便再也按耐不住,想要找小伙伴玩,那时候街上没什么汽车,街道也不宽敞,孩子们都在外面成群结队地追逐打闹,大人们也放心,到点了站在阳台上吆喝一声,呼唤自家的孩子回去就完了。不比现在,别说让孩子自己去街上玩,就是跟着,也是丝毫不敢大意,生怕让孩子脱离自己的视线之外。
约上几个好友,我们就直奔游戏室了。除夕夜的孩子们仿佛都在这一晚成了暴发户,即便平时看起来跟我一样舍不得买币的邻居理发店的孩子,今天也穿了件新棉袄,阔气地走到前台那里买了一把游戏币,最少也得有2块钱吧,然后仔细得装到兜里,想想不安全,又掏出来,数了一遍,再解开棉袄的扣子,把游戏币装进大人给缝在里面的内兜里,这才放心地挤进人群,寻找自己心仪的游戏去了。我虽然兜里也有几块钱,但毕竟知道来的不易,而且花完就没有了,便不会买那么多,只买了一块钱的,即便如此也感觉自己突然有了底气,仿佛有豪气一直续命一口气通关一样的。剩下的钱在随后几天还可以买点其他的玩意儿,今晚就不一掷千金了。看得出来,春节的老板虽然不能在家团聚,但如此好的生意让他的心还是乐开了花,相信这种感觉肯定比过年要给小孩子们发压岁钱要好的多。换好了币,我便跟小伙伴们商量今天要挑战哪一款游戏,一解心头之恨。不过那些平日里相对算是容易一些的游戏,今天早已被孩子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大家都想趁着兜里有币,多玩一会儿,哪怕前面的关卡早已背的滚瓜烂熟,但依然不妨碍按部就班地消磨时间。剩下的就是那些仅仅适合“高手”的飞机游戏,那是平时我万万不敢轻易尝试的。一币三命,不会玩的分分钟就GAME OVER,但是这种游戏没有那么多人,而且大家的水平都不怎么高,因为节奏很快,即便玩的好一些的孩子比我多玩2关,论时间也不过3分钟而已。所以,挑来挑去,我们决定不易恋战,大家今天尝鲜,就玩飞机了。
那款飞机游戏很经典,说起来很多人都玩过,名字叫“雷电”,可以双人共同闯关,合体时射出的子弹很炫,不过由于画面很宽,左右的敌人不会完全显示出来,经常会被突然杀出的敌人用自杀式的碰撞导致机毁人亡。在经过战前一番什么“一定要通关啊~”之类的豪言壮语之后,我站在了机台面前,并十分庄重地投进去了带有我手中体温的游戏币。“叮铃铃”一声,显然是机台对我的欢迎和认可,我进入了选择画面。早期的这款游戏不能选不同的飞机,即便两人双打,也只是一红一蓝两架外形一致颜色不同的飞机罢了。但在游戏过程中,可以根据吃到的不同颜色的加强武器走不同的攻击路子,一种是红色的散弹,一种则是蓝色的单束激光。我由于不善于在下面左右来回扫射,所以一般喜欢用散弹,如此便可安心的停在中间,任由那些薄皮的小兵飞过来送死,只有当中型的敌机以及遇到关底BOSS时才左闪右躲的躲避子弹。那天玩的十分投入,由于开局玩的不错,第一关居然没有损失一架飞机,顿时感觉今天有如神助,仿佛刚才立下要通关的誓言已不再遥远,加上同伴以及后面观战的小伙伴的呐喊助威,我也斗志昂扬起来,指头快速有力地敲击着发射按钮,向敌机射出一排排子弹... ...
正当我来到第二关关底时,刚看到BOSS那占据半个屏幕的巨大机体,我刚把飞机在底下找了个好的位置准备开火,就感觉耳朵被人揪住并往后面拉。谁啊这么讨厌?!在这个关键时刻给我捣乱,我虽然很恼火,但由于战事吃紧,顾不得回头分辨情况,只能用力地往前伸着脑袋,跟那只手做着对抗。可是那只手很有力,我的耳朵疼的厉害,我只能如被鱼钩勾住的鱼一样顺着手的力道往回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虽然背后围观的人很多,我居然还是一眼就从人群里看到了父亲铁青并且生气的表情。刚才还在热血沸腾的我,身上的血液顿时就凝固了。我深知大事不好,这一盘看来是玩不成了,我不得不放开了握的紧紧的摇杆,顺着父亲依然没有松开的手,歪着脑袋从机台的人群中往外退,站在一旁跟我并肩作战的小伙伴显然还米有注意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恐怕只能通过眼睛的余光发现我离开了,而此刻BOSS刚刚开火,射出了第一波的弹幕,他边玩边还埋怨我不配合作战了。而我只能在后退的过程中快速给他打个招呼说有事先走了。说完这句如遗言一般的话,我就被揪着耳朵的大手从人群中拉了出来,透过渐渐密集起来的人群中的缝隙,我看到屏幕上的最后一眼是我的战记由于无人操纵而中弹爆炸... ...
我就这么被一直揪着到了游戏室门外的雪地里,白皑皑的雪映衬着树木、楼房,反射着路灯的光,虽然已是深夜但光线依旧很好。从热火朝天的屋内一下到了空旷的室外,耳边、眼前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会儿我才慢慢回过神来,低着头,不敢看父亲的脸,如等待审问的罪犯一样,等着劈头盖脸的说教。
“看看时间,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不知道,没有表。”
“十二点了。”
“啊?~~哦... ...”
“还不赶紧给我回家去~”
“好。”
“再玩游戏这么晚不回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
“哦... ...”
“过个节让你出来玩,玩疯了吧你?”
“爸,我耳朵不能揪,光烂。”
“谁让你不早点回去了?”
“我今天玩的可好了,刚才还没打完,你就把我拉走了,我的飞机都死了。”
“你再说一句?!”
“哦,不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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