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江南,一座临水而立的木质楼台
雕栏画栋的轩房,一面近水的窗棂微开,徐徐的,传出一首郁郁寡欢的弦乐。散进夕阳淡淡的融金里。
夕阳下,一艘乌蓬小船,悠悠的,荡进荷花烂漫的水面。一个书生,久久的立在船头。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书生单薄的衣衫,却敲不醒书生那双听入迷的耳朵。
终于忍不住,下船,撑一把油纸伞,一串迫不及待的足音,敲破楼台台阶的沉寂。
“蹬蹬蹬”
微抬的手臂,迟疑在一面紧闭的门前。一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檀香,从屋里缭绕,挑逗着书生的心跳,屋里的弦乐,却戛然而止。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窗纸上,浅浅的映出一个女子出水芙蓉般的身段。
转而又传来这个女子悦耳欲滴的声音,柔柔的如一朵荷花的娇艳,柔美里,却藏着无比坚硬的莲蓬。
“一花葬下月宫枯,
不知客官知何故?”
书生就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不顾一切的推门而入。
“阿月,我回来了,你的一行回来了!”
对面琴案后慢慢起身的阿月,却轻轻摇着一张泪脸,如窗外睡莲,摇曳雨中,两滴清泪滴在案板的琴弦上。却反射出刺骨的寒光。
“十年前,你不该走,你走了。
十年后,你不该回来,你却回来了。”
卓一行刚刚握紧袖中的折扇,四周的墙壁突然破裂,闪出的十二道黑影,冰冷的刀光,早已经将小小的轩房围得滴水难流。只有香炉燃起的熏香仍旧肆意缭绕。
面前的一个黑影,持一把呼之欲出的赤色长剑,淫邪的嗓音,擦过火药味的空气。
“卓一行,你让我们等得好苦。可到头来,你还是死在了女人身上。”
这个人似曾相识,卓一行皱了下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或许在漫长的十年里,如此剑拔弩张的生死场面,自己经历得太多了。于是只得苦笑着摇摇头。可冰冷的刀光,卷积着杀气,如滚滚波涛,已从四面八方直直的压过来。
卓一行叹了口气,一把折扇,如孔雀开屏;一席白衣,如矫捷的游鱼,在黑色的污潭和刺目的刀光间随性游走。脚下,渐渐汇成涓涓细流,四散流走,如窗外的那一抹欲坠的夕阳,一样的血红。
直到沾染上鲜血的锋利扇边,停在了阿月洁白茹笋的脖颈上。卓一行一双血红的眼里,闪烁着阿月满眼的泪光。
卓一行赶紧收起扇子,略显疲倦的倒坐在身后软软的尸体上,雕栏画栋的小小轩房,已被横七竖八的尸体堆满,娟秀华丽的地毯,淹没在浅浅的血河中。血河映出的两个倒影,却在微微的抽泣。
“他为了引我出来,竟不惜利用你,自己的亲女儿?”
“可他仍旧奈何不了你,不是吗?”阿月破涕为笑。悄无声息的坐到卓一行身旁,用手帕轻轻拭去卓一行扇子上斑驳的血迹,瞧着卓一行的一双碧眼里,是一潭化不开的柔情。丝毫也不在意屁股下坐着个尸体,以及脚下那刺眼的血红。
卓一行轻松的笑道:
“如果是十年前的卓一行,必死无疑。可十年过去了,我又怎么可能还是十年前的我。”
“呵呵!可你依然还是十年前那般草率和鲁莽。”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屋外的台阶上传来,没有一丝的温度,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和气息,就这么幽灵一般的飘然而至。
阿月紧紧的贴在卓一行的怀里,紧紧抓住卓一行的肩膀。仿佛一撒手,他就会再次消失一样。
卓一行却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殷庄主的蜻蜓点水也依然如十年前一样的来去无声啊。”
轩房的门被无声的再次推开,一个一席深色长衫的老者走了进来。长脸细眉,胡须似仙,金色的冠冕熠熠生辉。
卓一行连忙起身,阿月却紧紧的躲在他的身后。
老者望着这对紧紧相依的恋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阿月啊!你可知你所依靠之人,就要变成一具尸体了吗?地上的十二具尸体,不过仅仅只是药引罢了……”
卓一行心中一惊,阿月早已是满脸惨白。
“难道……”
卓一行望着轩房一角的香炉,
老者笑道:
“是的,我早已命人偷偷地在这香炉里,加入了气绝散。不动用内力,它就是一种普通的香料,可是一旦有人运功动气,那它就成了三日必死的毒药。而且……”
“爹爹!您为何就是不肯放过他!”
阿月娇柔的身段下意识的挡在了卓一行前面,紧咬着嘴唇,带着泪的眼,怒视自己的父亲。
月华庄庄主殷天诏却怒视着卓一行。冰冷的话语里夹杂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不是我不肯放过他,是当今万岁不肯放过他!大侠卓一行,不,朱一朝,你十年前的执意离开,已经注定了你十年后的宿命。你逃不掉的。所以,请别再纠缠我的女儿。”
可卓一行已经听不见了,他全身的血液突然上涌,眼前一黑,身子一斜,一头倒在了阿月怀里。
“一朝!一朝!”
十年前,紫禁城乾清宫 大风,黄历:吉日,大利北方
一队神色慌张的御医,掩映在高高的宫栾之下。混乱的脚步踩碎了呼啸的风声。
刚召见完几个亲信大臣的老皇帝,竟然一下子倒在了自己的龙榻前。
两个时辰之后,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赵密,被两个小太监簇拥着。踉踉跄跄的闯入太子的清宁宫。面对的迎上来的太子朱一朝和他的弟弟,竟一时忘了下跪。只顾着痛哭流涕。
“陛下他……他已经,驾崩了!”
太子脚下一软,要不是身后的弟弟扶持,恐怕就要直直的倒下了。
“父皇!”兄弟俩泣不成声。不顾一切的朝乾清宫奔去。
一路上,两侧跪满了惶恐不安的太医和宫女太监们,他们颤颤发抖的身子组成的通道,被泪声淹没,淅淅沥沥的,汇成地府的冥河。直直的通向尽头处乾清宫里的龙榻,而龙榻上的父皇,已经一动也不动了,静静的,却又像睡着了一样。
直到两位皇子扑倒在父皇身边,太子颤巍巍的将手指伸向父亲惨白的鼻翼。身子一下子瘫倒了下去。
“父皇他是怎么死的?”紧随身后的弟弟一把捉过一旁的老太医。怒声质问。
可怜的太医抖搂着黑灰的袍子,成了一片枯叶,在皇子狂风暴雨的怒意里颤抖。半天才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嗓音,活像一只乌鸦在哭丧。
“皇帝陛下是……是被毒害……”
太子怒发冲冠的站了起来。
“立即……”
口谕还未说完。门口踉踉跄跄突然爬进一个人。竟是一个满脸带血灰头土脸的传令兵。上半个身子吃力的趴在高高的台阶边上,已然没有了下跪的力气。
“报……报!十万火急!蒙古可汗趁我边境守军换防之际,举兵犯境。已连下我边疆数城,屠我两城。并劫掠过路商队万两金银。”
惴惴不安的低语,泛滥成沼泽,吞噬着太子朱一朝颤抖不已的心脏,父皇被毒害的悲愤又一下子夹杂进大军压境的紧迫。朱一朝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看不见方向。
直到一个声音在心的最深处传来,从烂漫的童年里传来,传来小阿月稚气的声音,好听的如叮咚的春雨。
“你将来一定要做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额!如果你成了个坏皇帝,我就……我就再也不和你玩了。”
朱一朝的眼睛,逐渐明亮了起来。久久的望着龙榻上好似睡着的父皇。抹掉眼泪,心绪却难以平复,直到一旁的铜镜上自己的脸已看不出悲伤。才转回头去。对匍匐在自己脚下,惴惴不安的众人,发出斩钉截铁的太子令。
“传我命令,命裴问典帅十万精兵,随我出征。”
又赶紧将跪在自己脚下的弟弟扶了起来,拍了拍他袍子上的灰尘。郑重的托付道:
“父皇的弑君之仇,就有劳皇弟查个水落石出了!”
皇子朱真赶紧单膝跪地。字字掷地有声:
“皇弟定当不服皇兄所托,抓出毒害父皇的凶手,等待皇兄发落。”
“好!明天料理父皇后事,后日,大军随我出征。”
太子朱一朝握紧了拳头,目光里火光冲天。
后日,北京北郊怀来,污云遮日 黄历:天煞当头,忌远行
无数把军旗烈烈招展,马蹄声碎,十万大军列阵在暗淡的天光之下,排成一盘晦涩难解的棋局。而对面高高的展龙台上。太子朱一朝一袭黄金铠甲,熠熠生辉。左手紧握腰间自己的那把断云剑。望着台下浩浩荡荡的大军,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想我天朝大明,祖训有云: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而今,北方蛮夷趁我父皇驾崩之际,侵我边陲、掠我金银、杀我子民。其行可恨,其罪当诛。故今日,苍天在上,重尔等于我……”
太子朱一朝的壮志豪情还没抒发个痛快,下意识的一个侧眼。台子下的阴影里,一抹丹红的倩影,痴痴的望着自己,飘逸的裙摆荡漾在瑟瑟风中,成了一抹醉人的云霞。那如花碧玉的脸上却堆满欲言又止的伤感,一下子就扰乱了太子朱一朝的万丈豪情。
是阿月,那个从小便住在他心里的女子。朱一朝话里的力量顿时泄了大半,接下来的尾子,成了一杯过了好几遍水的茶,平平淡淡。
“尔等与我立誓于此,不灭贼寇,誓不还朝。”
“阿月,这种只属于男人的地方,不适合你们女孩子来!”朱一朝有些不满,火气却又生不起来。
呵呵!在阿月面前,朱一朝的火气似乎永远也没生起过。
阿月紧紧抓起朱一朝的手,死死地不愿放下。皱起的柳叶眉下,一双碧眼,惆怅成一波秋水。丝丝缕缕的缭绕着朱一朝的心。
“一朝,你一定要御驾亲征吗?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去?恐怕会有危险的。你现在要做的是留下,守着先皇的灵位,守住属于你的皇位……”
朱一朝挤出一丝笑容,温柔的抚弄着阿月如丝的秀发。
“这恐怕是你父亲太保殷大人的意思吧?”
阿月却被像被惹恼了,把朱一朝的手,从自己的头发上一下子推开。
“我在给你谈严肃的事。”阿月一脸严肃道。
“后半段确实是我爹爹的意思,可前半段,更是我的意思。”
“可我的好阿月,祖宗的训诫不可违啊!而且…… 再说你不是也希望我做个好皇帝嘛!”
“那么,你执意要去吗?”
阿月快要哭了。晶莹的眼泪,快要把朱一朝的心打碎。可朱一朝唯一能做的,只是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那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你的阿月会一直等你。”
“一定。”
朱一朝的语气无比的坚定,眼睛却早已越过自己的爱人,目光里,利剑已然出鞘,刺向遥远的北方。仿佛那里有他和整个大明王朝的敌人。
十年后,紫禁城清宁宫,阴云之下,满城萧瑟 黄历:佳音南来
“我那个弑父夺权的哥哥,真的已经死了吗?”
一身龙袍的朱真,望着对面桌案架子上的那把断云剑。若有所思。这里依旧叫清宁宫,可它的主人或许已经不在了。
在朱真高高在上的背影里,殷天诏则毕恭毕敬的深深跪倒在地。
“是的,陛下。他的尸体已连夜运抵罪臣家中。”
“好!”
朱真回过头来,像是刚刚赢了场棋局,一脸得胜的笑容。连忙将殷天诏扶起。
“你替我,不!替先皇了结了逆子,早已将功补过了。放心!朕很快就恢复你的官职。”
“谢陛下!那朱一朝的尸体……”
朱真又回头瞟了眼背后的那把断云剑。这间没了主人的宫殿阴暗,寥落。早已没了人气。让朱真不自觉的浑身抖了一下。
“毕竟他是我的亲哥哥,前朝的太子爷。即便是死有余辜,咱们也得让他去给父皇赔个礼,陪个葬。也好将他弑君罔上的罪行昭告天下不是。”
朱真叹了口气,顺便把心里最后的一点浊气吐了出来。眼睛亮出星火。
“就明日,明日皇陵,给我敬爱的哥哥举行最后的一场告别仪式!”
第二日,天寿山。风轻云淡 黄历:大吉之日 百事待兴
一队威武的禁卫军,由一个内侍引领着,严严实实的看护着一口镶金的紫木棺椁,由五匹高大的骏马拉着。稳稳的行进在红花石砌成的大道上,直直的,向山中的皇陵进发。
此刻的皇陵,祭坛早已架起,无数把龙旗招展,无数根香火缭绕。文武百官恭候两侧。一双双眼睛空洞木然的瞧着这队紧张兮兮的送葬队伍,一点点由远而近。
祭坛所对的先皇陵墓状如欲出朝阳,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而祭坛上一袭冕服的朱真,却把眼睛死死的钉在越来越近的棺椁上,一脸的凝重,又时不时的瞟眼祭祀广场旁的日冕。却对长眠身后的父皇陵墓,躲躲闪闪,不理不睬。
直到棺椁停在了广场上,在文武百官的余光下,内侍一串碎步,扑通跪在了朱真面前。
朱真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内侍凑上前的几句耳语,却让朱真死气沉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又很快消失。快到诸位臣子的脸上,没有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刚刚官复原职的太保殷天诏,却对着先皇陵墓,始终毕恭毕敬的低着头,看不到丝毫的表情。
朱真对着一旁的祭祀点了下头。
祭乐呜呜的奏响,棺椁的盖板被禁卫推开,前朝太子朱一朝直挺挺的躺在里面。依旧是前日那一袭长衫,一张惨白的脸,埋在缭绕的香火里,直面苍天。
高高在上的朱真,遥望着死去哥哥的脸,脸上浮现一丝莫名的感伤。吐出的话语却依旧铿锵有力。
“诸位爱卿,今日虽并不是先皇寿辰更不是忌日,但同样是先皇的大日子。因为弑君罔上的旧太子朱一朝已经正法。今日在先皇的英灵面前,朕要亲自将朱一朝的罪行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却始终没有回头瞟一眼先皇的陵墓,哪怕一眼。
“前朝太子朱一朝,与三位当朝首辅大臣合谋,用有毒熏香毒害先皇。皇天在上,上苍怜惜。朱一朝弑君篡位之野心未能得逞。而今终得正法,死有余辜。然念及一母同胞之情,朕准其为先皇陪葬,以恕其罪。”
“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重臣应声皆跪。
朱真拿起身后案子上的断云剑,递给跪在一旁的内侍。
“把他的宝贝,和他一起葬了吧。”
于是这把镶嵌着雪白宝玉的铁蓝断云剑,穿越十年的光阴,终于躺回了主人身边。
内侍赶紧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因为刚才,自己的眼睛里,这具冰冷尸体惨白的手臂似乎动了下。
“臣有一事启奏。”
一个身影突然从一列臣子中一脚跨出。朱真对着唐突的跪在自己面前的殷天诏皱起了眉头。
真是没事找事!皇帝和其他臣子一定都在想。朱真不耐烦的应付起来:
“先皇的祭祀大典至上,任何事情待回宫……”
“先皇十年前召见我等三位臣子时,曾传下密诏!”
所有的臣子,无不一脸惊愕的瞧着这位刚刚才得以官复原职的殷天诏。
他,他竟还敢拿自己十年前犯下的旧案打断万岁爷的话!
要知道当年密谋弑君的三位首辅大臣,就只剩下殷天诏一人保住了性命。
真是不知死活!皇帝和其他臣子一定都这么想。
“当年,先皇口谕:有一份关乎天下社稷的密诏,将择日昭告。但如若发生不测,此密诏将随先皇一起葬入皇陵。并命臣等在合适的时机再禀明陛下。取出密诏,大白于天下。”
说完,殷天诏深深的跪了下去。
“那么,你认为今天这庄重的仪式,便是合适的时机?”
朱真怒意渐起。所有的臣子无不深深的低下头,生怕龙颜之怒烧到自己。
“是的,实在是没有比先皇的祭祀大典更合适的时机了。”殷天诏依旧平平淡淡的说,平淡的犹如天边飘着的一抹云霞。
“好,待祭礼完毕,朕自会取出密诏,昭告天下。但如果并没有你所谓的什么密诏,爱卿可就犯了诛灭九族的大罪了……”
朱真的怒火变成了一句冷笑。
“朱真!该被诛灭的人是你!”
一句叱责,如晴天霹雳,棺椁之中突然窜起一个身影。一袭长衫飘摇在风中,一把碧青剑划破缭绕的香火。冰冷的剑锋直直的指向高高在上的弟弟。
死掉的太子朱一朝,竟然一下子,活了!
“护驾护驾!”侍和从臣子们乱作一团。只有殷天诏笑着抬起头。又紧接着对朱一朝深深的鞠了一躬。声音因满怀愧疚而颤抖。
“罪臣难为太子了。臣有罪!”
“好啊!你们竟敢勾结起来算计朕。把这两个乱臣贼子给朕拿下,拿下!”朱真怒不可遏。
围在朱一朝周围的禁卫早已拔剑在手,将朱一朝死死的围在当中。祭台外围的卫兵也一起拔刀,杀气腾腾的向殷天诏而去。
殷天诏却不慌不忙的抬起头,满脸的笑意。瞟了眼不远处的日冕。
太阳投下的一道阴影,在日冕的圆盘上,悄无声息的划过一段沉默的刻度。
“应该差不多了吧。”殷天诏自言自语。
话音未落,眼前的一切惊愕了所有人的眼睛。
只见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禁卫和卫兵的宝剑胯刀接二连三的掉落,“滴儿当啷”的声响取代了幽幽祭乐,在宽阔的祭祀广场下起一场大雨,一颗一颗的,砸在朱真怒火燎原的心上。
因为除殷天诏和朱一朝外的所有人,全都一下子瘫软,站立都有些勉勉强强。
“哈哈哈!江湖上人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鬼烟妙手,竟然就是殷大人您啊!”朱一朝积攒胸中十年的抑郁和积怨化成此刻的朗朗笑声。畅快而激荡。
“这要多谢陛下的辛辛教诲。”殷天诏对着勉强支撑起身体的朱真略微鞠了一躬。笑道:
“若没有领教过陛下用来毒害先皇的育鬼香,罪臣又怎会发现这么好的东西呢!?另外……”
朱真对侍从使的眼色,落在了殷天诏眼里。又对朱真略微一鞠躬。
“另外陛下也不必费心费力的招呼救兵了。罪臣虽没有兵权,幸好祖上还留下一个小山庄,武功高强的手下虽不多,但把整座山围起来的人马还是有的。”
“你,你们……咳咳咳!”
朱真怒发冲冠,却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被侍从搀扶着,勉强坐到了椅子上。喘着粗气。一脸的怒意难平。
这该死的毒烟!
“太子爷,是时候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了。就让罪臣代劳吧。”
殷天诏说着又给朱一朝深深的鞠了一躬。
真相!?朱一朝吃了一惊,是啊!被命运捉弄的十年,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和不解无时无刻的折磨着自己。浪荡江湖,苦苦追寻却只得到了更加难解的只言片语。
又或者,只是自己无法接受那个冰冷的真相罢了。不想听到,更不愿去相信。
我最敬爱的父皇真的……真的是我最亲爱的亲弟弟毒害的吗?
殷天诏吹了口哨。一个黑衣人不知从哪儿一下子冒了出来。
“去把人证物证带来。”
在场的所有臣子,都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无不一脸错愕的看着眼前这场关乎家国命运的闹剧,悲痛交加,却又无可奈何。
转眼功夫,一个身穿奇怪袍子的壮汉五花大绑的,被俩黑衣人带了上来。扑通一下,推跪在地上。殷天诏左手轻轻一挥,绑在壮汉身上的绳子顺势散落。
“怎么是蒙古人!?” 不解和猜疑,淅淅索索的在臣子中间荡起波澜。高高在上的朱真却一脸的铁青。
“你说吧。”殷天诏一下子收起了笑容,突然严肃了起来。
那个汉子对着缭绕在香火里的朱真眯了下眼。便用手死死的指着他,信誓旦旦的招认。
“是他!就是他亲自求见我们当时的大汗,订了那份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当时是那位大汗的亲兵首领,是大汗命我带兵,按他定好的时机,截了那所谓的商队,并顺利入侵了你们大明的边陲。”
“这……这可是坏了祖宗家法呀!”嗡嗡的议论声开始在臣子中蔓延,如无头的苍蝇,一只两只三只、越聚越多。甚至已经不再忌惮高高在上的朱真。
朱真却冷冷的笑起来,可还是一脸的铁青。
“你!你两个乱臣贼子,欺君罔上,随便抓个蒙古人就想给朕虚构罪责。简直是天下第一大笑话。呵呵!”
“奥,陛下如果嫌少,那就再来一个。”
说着,又上来两个黑衣人,把一个商人模样的人带了上来。一个好像多年没洗澡的,灰头土脸的商人。
“这不是当年富甲京城的商人刘安吗?”几个臣子小声嘀咕道。
朱真脸上却依旧是平静的冷笑。
蒙古汉子又开口道
“当年大汗为以防万一,留了个后手,暗地里留下了商队里领头商人的命。就是他。”
“那么,当年你们组织远行商队,是谁的主意?”殷天诏谨慎的问道。
“什么谁的主意!?那是宫里下的死命令,要我们去波斯进行贸易。还指定让我们走靠近蒙古那条险路。可毕竟是皇家下的命令,我们哪敢不从啊!对了!宫里来的那位说是太子府的人。可那人我认得,是当时皇子朱真的人。皇子主持商贾会议时,我还见过他。”
“你们这是串通一气……咳咳”
朱真气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咳咳咳……”的咳嗽却在阻止他振振有词的抗辩。
朱一朝的剑却耷拉下来。叹着气,摇着头。不愿再看这个人一眼。这个被自己亲切唤了十九年弟弟的人。
“陛下还嫌少啊!那么好吧。”殷天诏仍旧不急不慢的笑着,乐呵呵的,像是开了一句玩笑。
于是又一个黑衣人出现,不过这次抬上来的,竟是一具黑衣人的尸体。
一个死在江南小楼,死在朱一朝扇下的人。朱一朝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留下那个人勃颈处的,那一道致命的墨色血痕。
殷天诏一把掀掉了黑衣人紧紧裹住脸庞的头巾。露出一张细眼细唇的脸。
“太子爷可还记得他?”
朱一朝怔怔的望着这张印刻在记忆深处的脸,当它穿越了岁月的沟壑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十年前的如烟往事一下子清晰的在眼前重现。
十年前,大明蒙古边界,寒风萧瑟,黄历:煞气,大凶之兆
长长的行军队伍,行进在茫茫草原。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照在士兵的铠甲,长枪和火铳上,一片晶莹的鲜亮,使得整支队伍如一只巨大的银蛇,蜿蜒前行在无边盎然绿意的背景上。大风吹涌起一面面龙旗,呼呼嘶叫,威慑八方。
队伍的龙头,跨在白色骏马之上的朱一朝,眯起眼睛,望向不远的前方。
巨大蜿蜒的阴山山脉纵横东西,与天接壤。如一扇巨大的屏障,带着不容质疑的凌厉,却又特意给这支威武的部队开了个口子似的,留下一个豁口。
那是一片峡谷地带,却只留下一条令军队难以掉头的羊肠之路,朱一朝扫了下周围。叹了口气,想绕过去,看来是不可能了。
可这峡谷……
朱一朝勒住马匹。举起右掌。大军顿时止步。而后,右掌聚拢成箭头。大军中的一个二十人小队,迅速脱离大部队,一个猛子扎进了峡谷深处。
隐约的十几声枪响,片刻后,小队又从峡谷的口袋里安然无恙的原路折返。
朱一朝略微松了口气。两侧士兵火铳上药,紧握胸前。大军以慢步调,小心谨慎的摸进峡谷。
峡谷两边,高耸入云的山脉植被繁茂,绿树成荫。偶尔传来野兽声声吠鸣。由近及远。
山中的鸟兽似乎并未受到骚扰。整支队伍的神经便慢慢放松了下来。
朱一朝放下腰间的断云剑,紧绷的思绪开始被沿途的山景所舒展。
绿意依依,慵懒的微风送来阵阵鸟语花香。令人神清气爽。
出口已近在前方,两侧的士兵把火铳重新背在背上。
突然间!
“喽喽喽喽喽……”的呼声突然响彻山林。还未等朱一朝做出判断。
无数利箭伴随这明显只有敌人才会发出的怒吼,让朱一朝的身后顷刻间倒下一片尸体。
“全军,迎敌!”朱一朝一声叱喝。锋利的断云剑,瞬间挡掉了两支来犯的毒箭。身后的亲兵赶紧上前护住太子。
无数盾牌瞬间立起,把大军保护的严严实实。再无一人倒下。
“喽喽”声停止,可利箭却像是江南的黄梅细雨,射个没完没了。却又觅不到敌人的任何踪迹,
朱一朝双臂立起,向两边推去。两侧士兵拔出佩刀,向两侧山坡迅速推进。
朱一朝仰面望向山去。循着士兵推进的方向,隐约在山林间看到两三个黑衣人,挟持着一位红衣少女,那如霞的红衣……?
阿月!?
朱一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又不敢不信。
山上传来短兵相接的声响,兵器的碰撞声,火铳的嘶鸣声,还有冰冷的死亡气息,接踵而来。
可朱一朝已经听不见了,因为他的心跳已随着那抹红霞而去。
好在袭来的箭雨已经了了。
“裴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了。亲兵,随我来。”
朱一朝仓促的对身后下达命令,便带着自己的十名亲兵冲上了山坡。
“太子爷!不可莽撞!太子……”
裴将军的这句劝阻,被朱一朝远远的扔在了身后。朱一朝的眼睛里,只剩隐约在眼前的那抹红霞。
我必须去救她!去救我的阿月。
山坡渐渐陡峭,迫使这支十一人的救人小队下马。可追击的脚步依旧没有减慢。直直追寻那抹红色的踪迹。
这伙黑衣人的身手竟如此之快!快到几乎看不到影子!朱一朝暗自吃惊!
树木渐渐奚落。他们来到一座荒芜的古刹面前。
这伙黑衣人,挟持着少女,就消失在这里。
朱一朝的小队,放慢了脚步。握紧各自腰间的武器。摸进了古刹。仔细摸索。
这座古刹规模不大,高大方正的台基上,仅有的三座殿宇却精巧玲珑。楼高两层,红柱回廊,雕廊画壁。
朱一朝站在最后的一座大殿前。平心静气。
他们肯定在里面!
朱一朝紧握宝剑的手掌已浸出了汗水。双手举起,向两边一摆,做了个包抄的手势。小队转瞬间分出两只三人的小分队,分别向大殿两侧摸去。
朱一朝几口深呼吸。带领剩下的四个人,摸进了这座浸泡在一片死寂中的巍峨大殿。
这里好黑啊!朱一朝的小队还没来得及亮起火把。
整座大殿霎时灯火通明。
刚刚才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这明亮的大殿,隐隐约约的四支毒箭便接踵而来。
朱一朝身后的四名亲兵无声的倒下。
“哐”的一声。大殿的门被顺势关得死死的。
朱一朝后背一阵发麻。
终于看清了!在高大佛像慈眉善目的俯视下,这个宽敞的大殿已被十三个黑衣人包围。还有个瘦小的男人,穿着那一身女人的红衣。
难怪他们能健步如飞。
朱一朝却依旧平静,断云剑也并未出鞘。
“在下早就耳闻,太子的断云剑法,独步天下,未有敌者。今天有幸,让在下的饮血剑也来尝尝断云剑的的滋味。”
一把赤色长剑凉在了朱一朝面前,对面持剑的黑衣人却是一口淫邪的嗓音。眼睛里的煞气,死死的盯着自己手里的断云剑。
朱一朝叹了口气。断云剑瞬间出鞘。可对手淋漓的剑势,已经大雨倾盆的压来。却被断云剑全部挡掉。
可朱一朝还是暗暗吃了一惊。因为自己持剑的右手,竟吃了对手一剑。虽然只是一道浅浅带血的伤口。
明明都被挡下来了!
难道,对手的剑并不是直的。
“太子爷的断云剑太过刚直,不过如此!”对手冷笑道。
“那么殿下的命,在下可就要定了!”
说着,赤色长剑化为千万条扭曲的毒蛇,扭曲着血色的长身。四面八方的向朱一朝袭来。朱一朝手里的断云剑不得不化成无数道闪电。切向每条蛇的七寸。
可还是被对手的剑咬出七个口子。而对手裹在脸上的黑布,被自己的剑高高的挑起。眼前浮现一张细眼细唇的脸。
“不错不错!剑法够快,够精准。可惜殿下已经看到了我的脸。就更不能活着离开了。”
对手冷笑道。于是手下的十二个人齐齐的亮出佩刀。将朱一朝紧紧的围在当中。
必须突围出去,否则必死无疑!
朱一朝忍着伤痛,环视了下周围。笑了一下。
所有的剑锋刀锋伴着地动山摇的气势,掀起一股将人撕碎的风暴。一刻不停的破击着断云剑的如云剑锋。在朱一朝后背留下一道道入肉的刀口。
朱一朝朝着那一抹红色,剑击一处。终于抹掉了红衣男子的咽喉。一个恶虎翻身,破掉木窗而出。
却瞬间止住了脚步。大殿的后面,只有一座悬崖!
“哈哈哈哈!在下为殿下选的埋葬地不错吧!山清水秀一悬崖。”
那个淫邪的声音在背后冷笑。
剩下的十二个人短瞬间又追到自己身后。
可朱一朝被重伤的右手,已经有点难以把控手中的剑了。
“趁此时机,完成主人的命令!”
身后一声怒喝。无数杀气狼群般扑来。
又一处剑伤,断云剑高高的飞旋天空。插到一旁草地上。朱一朝已浑身是伤。满身是血,双手的筋脉全断,艰难的挺在如狼的敌人面前。鲜血染红了草地,天上斜阳如血,一片地狱的景象。
“你的阿月会一直等你。”
阿月的呼唤在耳边萦绕。遮住了敌人的嘲笑。
我不能死在这里!我答应过阿月要活着回去!
这个声音在心底呐喊。
朱一朝不顾一切的冲向悬崖。这无异于自杀的举动蒙住了敌人。
“快!杀了他!在他跳崖之前杀了他!”
淫邪的嗓音在背后嚎叫。朱一朝听不见了,他带着脸上盛开出的最后一抹笑容,消失在悬崖背后。
十年后,皇陵
“山清水秀,他说的一点没错。”朱一朝继续讲着自己的往事。
“在悬崖下方,就是一条宽广的大河。所以我万幸的得以不死,被一老农相救。
身子好后,我的双手却再也拿不起剑了,只得选了把扇子做武器。
我乔装打扮,迫不及待的回到京城,却听到了新皇登基的消息。呵呵!我那急不可耐的弟弟。
我急不可耐的去太保府找阿月,却得到太保殷大人被罢免查办的消息。于是我又去了我和阿月经常幽会的那个亭子。在亭子旁大树我俩互传消息的树洞里。摸到了她写给我的密信。
她让我立刻离开京城,隐姓埋名,永远不要回来,也永远不要再去找她。
我哭了,我不明白,仅仅只过了几日时辰,为何就已经天地倒转,沧海桑田。
可她的话,我不能不听。因为我知道她一定是为了我好。
于是,段云剑朱一朝从此死了。江湖上却出现了一个使用一把扇子的卓一行。
我以为我从此可以逃开一切。可无数次被莫名的追杀,无数次彻骨的思念。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从来没有一天逃脱过……自己的宿命”
“哈哈哈!可太子却逃出了老臣的眼睛。”殷天诏笑道。又认真起来。
“而且一逃就逃过了十年,十年里,我的月华山庄没有一刻停止过寻找。直到前些天,我才最终确认,江湖上无人能及的大侠卓一行,就是太子爷您。
所以我才得以设下今天这个局。为的就是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以报先皇恩德。”
“哈哈哈!你们的故事编的真动听,我都要哭鼻子了!”朱真依旧铁青着一张脸,冷笑着,没有一丝波澜。
“好啊!陛下可以说我的人证是编出来的,那么物证呢?”
殷天诏边笑着,边从黑衣人怀中掏出一块雕龙的黄金信牌。展示给朱真和诸位臣子看。
“这东西,我也有,是当年皇子给大汗,留下的信物。”
旁边的蒙古汉子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信牌。递给了殷天诏。殷天诏把两块牌又传给了诸位大臣。
“这不是代表皇子身份的信牌吗?”一个臣子嚷道。
“是啊!是啊!”一句接一句的应和声此起彼伏。将高高在上的朱真淹没。
朱真的冷笑却更加扭曲,成了一张疯狂的狞笑。
“假的!假的!我已经让他们当着我的面毁掉了。毁掉了!哈哈!”
“这句话,可是皇上陛下亲自说的!”殷天诏哈哈大笑的冷笑道。
朱真面如死灰。
“而且,陛下恐怕要失望了,他们在你面前毁掉的那个,才是假的。也就是说,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忠于陛下的。”
殷天诏又对朱真鞠了一躬。
“那又怎样!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那又怎样!咳咳咳!”朱真咆哮着。站了起来。怒斥起自己的哥哥,毫不在意一连串的咳嗽。
“哥哥,我只问你一句,你配当个皇帝吗?咳咳……你除了满脑子的儿女私情,江湖侠义,你懂哪怕一点的安邦定国,治国之道嘛?咳咳咳……你不懂!
可我懂,我虽然只当了十年皇帝,可大明朝在我的治理下不论是经济,政治,国库已经达到了开国一来的第一个高峰。别说你没看见。各位臣公,你们都看见了吗?咳咳咳……”
朱一朝哑口无言的看着,所有的臣子们不约而同的在点头。
“可……”殷天诏刚要开口驳斥。
“可父皇他老人家就是有眼无珠!有眼无珠!从小,他就早早的让你当上太子,我呢!一心为国为民的我呢!却只能默默无闻的跟在你的屁股后边,白白当了你二十年的跟班。凭什么?这到底是凭什么?”
朱真风头渐起,竟然也不咳嗽了。
“这二十年,是我帮着父皇理政议政,他却视而不见,倒是你这个天天谈情说爱,舞刀弄枪的太子爷,他倒是天天赞赏有加。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这难道就能成为你弑父篡位的理由吗?而且你还引敌入侵,公然违背大明朝开国祖训。连祖训你都忘了吧?”
朱一朝终于厉声反击,利剑再次举起。直指朱真的咽喉。
“我当然没忘,大明朝祖训: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所以我称帝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征蒙古,推翻了曾经作乱的蒙古大汗。而且如今的社稷江山,远远比父皇治下的更加繁荣昌盛!而且……你以为你们抓住了我的尾巴,我就输了吗?咳咳!”
朱真突然转怒为喜,继续冷笑。
“别忘了,十年前我就知道你最致命的弱点,我还会输吗?”
朱一朝愣住了,愣愣的看着弟弟拍了两下手掌。
先皇陵墓后面突然闪出两个一身铠甲的禁卫,一个押着一袭红衣的殷新月上前,一个紧紧的握着一把火铳,枪口死死的顶着殷新月雪白的额头。
阿月却泪中带笑,痴痴的望着自己的恋人。
“阿月!”
朱一朝义愤填膺的心,顿时慌了。
“哥哥,看来你的双手又能持剑了!可你的断云剑法还是什么无影扇再快,能快得了火器的子弹吗?哈哈!咳咳……”
朱一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手中的利剑也无力的扔到一边。
“所以,我命你给朕跪下。我要你亲口承认朕的皇位。承认本就应该属于朕的皇位!”
朱真对着哥哥咆哮。
“一朝你不能跪,你才是大明朝名正言顺的皇帝,你不能跪!”
阿月哭喊着。
“朕命令你跪下!”朱真洋洋自得,十拿九稳。
“太子爷!您不能跪啊!”殷天诏急于上前。
“别动!殷大人,别动!你想看着自己的女儿脑袋开花吗?”朱真冷笑。
“为了先皇,为了江山社稷,我殷天诏死个女儿算什么!太子爷别跪!”
“住口殷大人!如果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太子,就别动。”
朱一朝的声音在颤抖。身子却一点一点的随着弯曲的小腿,慢慢下跪。
阿月痛苦的把脸扭到一边。双臂却被禁卫死死的抓住,动弹不得。
许多臣子们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把头扭到一边。
“苍天啊!先皇啊!是天要亡我大明吗?”殷天诏扬天哭诉。跪倒在地。
“不!大明不会灭亡,只要有朕,大明永远也不会灭亡。”朱真豪气冲天。
“等等!难道陛下就不想看看先皇的密诏了吗?它就放在先皇的墓室里。陛下您敢吗?”
殷天诏,支撑起身体。咬牙切齿道。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呵呵!朕治国有方,上不愧祖先,下不愧百姓,有何不敢!?”
朱真笑道。招呼身旁的侍从。
“去,去先皇墓室,把那个什么密诏拿过来。另外我予你处理密诏的特权,密诏内容对大明朝有利,你就拿出来。有害就直接毁掉。你明白了吗?”
“朱真!你敢欺父灭祖!”
朱一朝怒不可遏的站了起来。
“哥哥!跪好跪好额!想想你的月儿!”
朱真打趣了起来。
一溜烟功夫,侍从捧着金黄的密诏,从墓室钻出来。
下跪双手将密诏递给朱真。朱真略微抬了下眼皮。
日冕上的倒影,仅仅划过了几刻钟的距离。朱真的脸蒙在金黄的密诏后面,看不出悲喜。
直到太阳渐渐西斜,留给大地一片暖融融的金黄。
朱真的手臂却一下子无力的垂下。密诏散落一边,朱真脸上却已是泪流满面。眼睛无光,向身后无力的招一招手。
禁卫便放开了阿月,收了起了火铳。
阿月回到朱一朝身边。将他扶起。
“哥哥!我现在将父皇的皇位还给你,将大明王朝的天下还给你,只希望你,别把大明朝给玩没喽。”
朱真的语气,就像在交代后事。朱一朝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朱真的眼睛突然明亮起来。
“但你要清楚,我输给的不是你,我输给的是咱们的亲爱的父皇!而且心服口服!”
说着竟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扬天长叹。
“父皇,儿臣对不起您!儿臣这就去给您老人家赔罪。”
说完,在侍从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朱真拔出藏于腰间自卫用的黄金匕首,毫不迟疑的抹向自己的脖子。
扑通一声,倒在了哥哥面前。
朱一朝哭了,因为他失去了浪子回头的弟弟。
或许能回头的,从来就不是浪子。
又有些好奇的拾起那封密诏,上面还沾染着弟弟的泪水和鲜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之太子朱一朝,虽心性淳良,待人宽厚,却重道义而轻法制,重私情而难服众。不能担国之重责。
而次子朱真,却有治国理政之才,切心思缜密,公不虑私,故朕将皇位传予次子朱真。以兴我大明。”
朱一朝有些脸红。密诏里还附有一张父皇的亲笔信。
“朱真,吾儿:
是爹爹对不起你!朕一直捧着你的哥哥,却故意冷落你。并不是朕不爱惜你。只是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首要的一点,便是要耐得住寂寞。你是大明未来的希望。所以朕只能收起一个父亲的私心,对你严厉。
但你哥哥不是,在朕,额爹爹看来,他更适合去江湖上当个行侠仗义的大侠,所以他不适合当你的跟班,所以爹爹让你哥哥做了太子。你不会怪爹爹吧?
也许只有这样,你们兄弟俩,才会获得属于自己的完美人生。”
看到末尾,朱一朝早已泪流满面,快要看不下去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殷天诏已经跪在了自己面前,其他臣子也跟着跪了下来。
第二日,装饰一新的乾清宫。彩霞漫天 黄历:吉日 宜远行
朱一朝一身龙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百般别扭。
已经过惯江湖上闲散日子的自己,似乎已经无法再适应宫里生活了,
一个太监进来通报。
“太保殷天诏在外等候接见。”
“额……宣”
朱一朝撇撇嘴,还是不太习惯。
殷天诏进来。刚要下跪。朱一朝嚷嚷道:
“得了吧!都快成我老丈人了,就别跪了!”
“陛下,君臣之礼是必须讲的。”
殷天诏跪着说。
“哎!先皇的密诏,你是不是早就看过了?”
殷天诏赶紧跪下身子。
“臣当然没有,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那你怎么就算定我弟弟看过密诏,会浪子回头?”
殷天诏笑着说。
“臣没有算,臣只是在赌……”
朱一朝笑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殷天诏身旁。
吓得他赶紧起身,“臣不敢!”
“给你打听个事?”朱一朝一下子认真起来。
“陛下请讲。”
“听说我弟弟有个特争气的儿子是吗?”
“是的!有他父亲的治国之才,又有着陛下您的宽厚仁义。”
“那太好了!我可以解放了!”
朱一朝站起来,疏松了一下筋骨,几步迈出了乾清宫门。把一脸诧异的殷天诏留在了宫里。
“啥?”
西湖断桥,烟雨纷纷 荷香溢溢
一把轻灵的油纸伞下,朱一朝,不!卓一行牵起阿月的手。一起望着满湖的叮咚细雨。
“你愿意跟一个浪子一起浪荡江湖吗?”卓一行淡淡的问,每个字里却仿佛都有个心脏在跳动。
“我愿意。”一身洁白涟衣的阿月甜甜的回。
“不过……一个浪子是没办法让心上人当上皇后的,你不后悔?”卓一行看着阿月的眼睛。脸上泛起红霞。
“我只要这个浪子自己不后悔……”阿月勇敢的盯住卓一行的眼。
“那我们就跳吧?”
“什么?啊……”
卓一行竟然抱起阿月直接跳下桥去。
好在被一艘画舫给稳稳的接住了。
阿月一脸愠怒的瞧着嬉皮笑脸的一行。却瞬间笑成一朵花。
在她的周围,这艘不大的画舫里,竟开满鲜花,春色依旧,像极了某年某月的邂逅。
尾子
史书上并没有记载朱一朝,更没有什么卓一行。却记载了西湖上的一艘艘如烟画舫,和断桥之畔,一对对浪荡江湖,执手与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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