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

文/云海清清

暗香

一条路，幽暗。苦楝树铺天盖地。正是花开季节，紫色的花蕊，奇异的香。她弓着背走在路上，像孩子一样，倔强仰起头，似乎透过树叶就能看到阳光冲进怀里，儿时，母亲就那样温暖地拥着她的身子。如今，连她都老的不像样子了。

她走到家的时候，细碎光线照在那把老藤椅上，也许不久前有人就坐在上面，在树荫里，它孤单地摇晃着，似乎也能摇落一身紫色的香，紫藤蔓在头顶上盛开，一串串。她扶着扶手，躺在了椅子上，闭上眼睛，顺着椅子开始摇啊摇，她想起以前，这个小院里的笑声可以一直穿过院子，冲到对面的巷子里，女儿笑着抓着她手里的紫手绢，眯着眼睛，对着阳光，似乎能看到一个浅紫色的世界，香气在她们周围弥漫，就像这满巷子的花香，远远地，你就能闻到。

她有些迟疑地在裤兜里掏着，一条紫色的手绢，丝质的。

“只可惜不是以前的了。”她鼻子有点酸。

“就剩这一条了。”她又自言自语地说着。

然后，她把手绢小心地凑近鼻子，一遍遍地闻着。

她记起来小时候，母亲会把各种紫色的鲜花搜集起来，卷到丝帕里，然后九煮九晒，丝帕上就会留下很多紫色的印痕，母亲用紫色的丝线沿着这些印痕绣上紫色的花，那是一朵奇异的花，她用小鼻子闻呀闻，那丝帕会透出香来，让她着迷。从此，她也爱的一发不可收拾。

一场车祸，母亲走了，她一个人大晚上煮了很多次，又在艳阳里晒了很多次，似乎已经忘记了时间，可她找不到那个味儿。她慌了神，她记起来母亲的眼神，温暖而深邃，那样殷切地注视着她，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母亲也会离去，母亲把一切都带走了，还有那一片香。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他，那个温暖眼神的男人，她突然记起了母亲，就像从前，她又开始了香甜的梦，不断重复着，到后来，他走了，留下女儿和她，她却恨不起来，她觉得自己也许不是他需要的香，像小时候那样，女儿跟着她，重复着她的动作，在阳光里，透过紫色，仿佛看到了一个浅紫色的世界，她不能肯定，女儿看到的世界是不是跟她一样，只是女儿也喜欢上了丝帕的香味。

女儿去了国外，她一个人留在家，她想象不出来女儿在国外的生活，甚至于女儿打电话回来都会脾气暴躁，回国的时候，女儿一脸疲惫，再也记不得她们以前做的事。她也不敢跟女儿说起。

有一个女孩经过她的门口，穿的破破烂烂，女儿看到后，赶走了那个孩子。她感到生气，又开始九煮九晒，女儿回了自己的家，并且不再回来。

她手里攥着那条紫色的丝帕，蜷着身子，她觉得有些冷，她睡着了，再也没有醒来。

一条幽深的巷子里，一个清瘦的身影在采摘着紫色的花，她的身上，是淡淡的香气，这是她的养女，她爱上了那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