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城......

他的城......

你很久没有想起他了，不论是不经意还是刻意。

多年后的某个雨夜，你在灯下，加班做完了繁琐又重复的工作之后，很累，突然间就忆起了他。

这时，你的记忆就如被堵了半世纪的洪水突然而泄，挡都挡不住，甚至以前想破头皮都想不起来的某些画面也清晰可辩，你苦笑了一下。

你们相识于那个北方小城的2路公交车上，拥挤的人群把你挤到了他的面前，他呼出的气息触到你脖子后的发根上，有一丝的痒。

随着车子的晃动，你们的手不时碰在一起，你想换个站姿，但是回头看到他星星般的眸子，你的心跳漏了一拍，刹那间，不一样的感觉涌上心间。

在认识他之前你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是却学着所有恋爱的女子洗手作羹汤，你们一起跑到离家不远的菜市场买鱼头和豆腐，以及看上去有点蔫的小葱，然后做了一锅无比难吃还有点糊的东西，逼着他吃完。

你甚至还记得那菜市场的酸腐气息以及吆三喝六的人群，只是你早已不再出现在那里。

那天他在一个明晃晃的太阳下提出离开，周围一片嘈杂的人声，在低沉的心情中你却听得见隔壁商场打折促销的叫卖声，“xx大减价，xx大减价，欢迎选购”，你甚至听不见他说分手的具体语言，只能模糊根据他的嘴形做判断，你突然觉得这一切很荒诞，同时也有点泄气，这和自己幻想的月下竹影旁浪漫的告别格格不入，你本来以为自己拥有的东西都很美好，没想到也和别人的一样乱糟糟。

那天你拎了一堆啤酒瓶回去想把自己灌醉­——你觉得这样做有点俗，但是你还是做了。

酒是在那个认识你的促销员那里买的，以往她锲而不舍向你推销你都没手软过。

那天你喝光了所有的啤酒，居然没有醉，你踢了下酒瓶堆，怪自己平时酒量太好，去追那满屋乱滚的容器，一个趔趄，抓住了一个，也摔了一跤，你这时才觉得锥心的疼，就顺势趴在地上半天没动，爬起来后才看到大滴的泪。

他的城......

几天后，你拎了一堆空啤酒瓶出去，那时夕阳正好，你随步来到经常去的大桥上，既看来来往往的人群，也看桥下水面上飞起的水鸟，然而你看到的全是他的影子，你挥一挥手，想驱走，但是徒劳；走到路上，到处都是他的笑语……于是你明白了，这个城市是他一个人的，并且，不再属于你。

你离开他的城市，很久没有再回去，你也拒绝知道一切关于他的消息，甚至留在那个城市的朋友你都刻意少交往，你以为，凭着自己的努力，终有一天，还能夺回被他占领的城池。

可是那个雨夜过后，你再次将他忘记，似乎他在你生命中没有任何痕迹，你笑了，你觉得自己赢了，你决定回去，却没有告诉任何人。

你回到那个离开许久的城市，坐上了2路公交车，你以为自己会想起那个相遇的下午，可是一直到终点站，你脑子里都装着未做完的工作报表，一路接着老板娘念经似的电话，压根都没有想起他来；你又来到那个2人常看水鸟的大桥，然而城市的变化让你错愕，这个北方的小城也须臾沧海桑田，水面早已没有了鸟的踪影，隐约闻到河两岸工厂的异味飘来……

回家路过那个菜市场的时候，顺便买了鱼头豆腐，还有小葱，菜市场一如几年前的嘈杂，但是小葱却不蔫了，它被聪明的小贩漂洗过，显出晶莹的绿，非常喜人。

还是在那家饭店，店内做了新的装修，你看到以前的那个促销员不见了，只好买了几罐听装的啤酒，和菜一起混在塑料袋里，晃晃荡荡拎回家。

汤真是出奇地好喝，你没想到自己这几年的厨艺进步这么大；但是两听啤酒没有喝完，你却醉了，你再一次惊叹自己这几年滴酒未沾，酒量退步的如此之快，醉中，你呢喃自语，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的名字，于是你对自己说，终于赢了，他把这座城还给了你。

公园一角

于是你很轻松地在你的城里游来荡去，很自然地就走到这个小城唯一的公园里，你正准备找个长椅坐下，忽然看到一个极其熟悉的背影很慵懒地坐在长椅上，那背影的旁边还有一个窈窕的身影微向前倾，有一个小男孩绕着他们不停地奔跑，像你家的小狗不停地撒欢。

刹那间，你如遭雷击，头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你几乎不能自持。俄而，那背影转过身来看了你一眼，你恍觉雨过天晴，彩虹横空——不是他。

你再次苦笑了下，原来，他还是那么骄傲，这个城市，还是他的，从来都没有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