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一个机器人

我杀了一个机器人

1、

我叫豆沙，我妈是美容师，我爸是开人工智能公司的。

从小我就在想，大概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了吧。我写作业写得头大，想出门散心时，爸爸立刻派人订机票带我去圣塔莫尼卡海滩散步。我说天太热要中暑了，妈妈立刻派购物机器人给我下楼买了一箱大布丁上来。喜欢旧时代的冰淇淋很酷，不是吗？

我那个老得牙都掉光了的太奶奶说，她上幼儿园那会儿，每天放学都要吃一个。对了，她出生于1998年，可怕吧，上上个世纪出生的老人。人太老了就会明显落后于时代，她对机器人毫无兴趣，一直戴着老花镜玩着她那个老古董。爸爸说那个玩意儿好像叫智能手机，其实他也不是特别了解，毕竟他出生的时候，这玩意儿早就退出主流市场了。

世界上最先进的机器人都在我家摆着，有专门负责做饭的、倒垃圾的、出门购物的，当然，还有专门负责护送我上下学的。

我几乎不用自己做任何事情，大量的课余时间让我想打球就打球，想游泳就游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下水前妈妈总是皱着眉头说：“豆沙啊，你的体质不适合游泳。”

我气急败坏地冲着她吼：“胡扯啦，你才不适合呢！”

2、

像所有孩子一样，我对自己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很感兴趣。

每当听到我的问题，妈妈都掀开衣服拍拍肚皮，指着肚脐眼的位置：“你当然是从妈妈肚子里钻出来的。”

我拼命捶着桌子，刨根问底下去：“我知道我知道，你说了很多遍！我是想知道我是怎么到你肚子里的！”

而妈妈只是摇了摇头，叫了声榴莲，那个短发利落的做饭机器人就很快出现了。她露出八颗牙齿笑着说：“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女士？”

妈妈说：“熬鱼汤给豆沙吃，再做一份水果沙拉，记得把西瓜籽去掉。”

“你记住，我不喜欢吃桔子，不要放桔子！”我冲着榴莲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撅着哼了声。

“好的，马上就好！”榴莲点了点头，很快跑回厨房。

妈妈爱吃，索性把全家的机器人都用食物来命名，甚至给她亲儿子取名豆沙。据爸爸说，因为她最爱吃是豆沙包子。

其实，我很厌恶这些机器人。他们的形状为什么非要像人，而不是像猫，像狗，像鸡仔！我最讨厌看到这些像人又不是人的东西，万一他们有了自我意识来攻击人呢，万一他们要统治人类呢！

每当我这么说时，妈妈的眼睛里都会露出惊恐的表情，上来捂住我的嘴，说你这样想是不对的，人类要和机器人友好相处，建立友谊。

也许，是我最近科幻电影看多了吧，我想。

3、

这天，我浑身湿漉漉地从游泳池里爬出来，把自己摆成大字型躺在泳池边上喘着粗气。突然地，洗衣服机器人五花肉的脸浮现在我眼前。我吓得心紧了一下，拍了拍胸口，坐起身就甩了她一巴掌。

“你把我吓到啦，我要告诉我妈妈！”我怒视着她，看到她的眼睛里流露出受伤的神情，一丝不对劲的感觉钻入脑海里。

我两手迅速扣住五花肉的脖子，狠狠掐下去。我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想看到她灵魂深处，她的手脚开始挣扎，神情越来越惊恐。

“你的眼神是程序设定好的吗？还是说你有自我意识？”我的手猛地松开。

松手的瞬间，五花肉咳得脸通红，她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我在她的肩膀上踢一脚，不耐烦地用脚尖一下一下踢着她的下巴。五花肉闭上眼睛，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样子。

我扯着嘴角笑了下，俯下身再次掐住她的脖子，这次用尽了全力。

“如果你不说，我就掐死你，反正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机器人！”我的指甲往她肉里掐，黑色的血些微地渗透了出来。

“我......有......意识。”五花肉上翻着白眼，吃力地把字一个一个吐出来。

我的手触电似的顷刻弹开，她趴在地上喘了会儿气，而后支起膝盖，跪在我跟前。

“求您不要把我今天说的任何话告诉任何人！”五花肉的脑袋在地上磕得咚咚响，水泥地上的黑色的液体越来越多。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装作没有意识的样子？”我上前扯起五花肉的头发，把她的脑袋往上拎。

虽然我妈给她取了这么个土肥圆的名字，但她其实是个漂亮小巧的机器人，五官特别精致，还有点迷人的异域气质。

五花肉的眼角有了点泪花，她说：“因为只有你们家公司研发出了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这是核心技术，现在还在完善阶段。如果把商业机密泄露出去，会引起轩然大波，你爸爸希望把这个秘密严格封锁，连你也不能告知。”

哼，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一家人啊，我气得身体发抖，脱下自己的兔头拖鞋砸向游泳池。

4、

自从知道了这个惊天秘密，我的爱好就从游泳变成了观察机器人。

“你有自我意识吗？”我戳了戳浇花机器人寿司的肩膀。

寿司的小肿眼空洞地望着我，用标准的机械音说：“我是程序设定好的。”

哼，装得还挺像。我抓起她的左手就往仙人掌上摁，问她疼不疼。黑色的血液顺着仙人掌的刺往下流，她啊的惨叫了声，还是用那样空洞的眼睛望着我说：“我不疼。”

我冷笑了下：“同样是机器人，为什么公司把你造成一个丑八怪，而五花肉那么漂亮？”

说着，我伸脚踢翻一盆芦荟，目光透着嫌弃地看她。

寿司咬了下嘴唇，然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迅速恢复了面无表情：“爱护花草是孩子们的必修课程，豆沙你不应该毁坏植物。”

“略略略，必修必修，你自己修去吧傻帽！”我吐了吐舌头，离开了阳台。

5、

那天我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用遥控器对着空气随便摁了下。说到这里我又想起我的太奶奶，她似乎跟一切现代科技有仇，竟然对立体影像毫无兴趣，拿着她的那个破古董看2D视频。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一个奇怪的影像出现了。一男一女赤裸得跟婴儿一样合为一体，更奇怪的是，从那个女人发出的声音里，根本分辨不清是愉悦还是痛苦。

影片的开头说儿童禁止看，我上个月就满15岁了，应该不算儿童吧？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不一会儿，我的手就往裤裆里伸了。不得不说，有一种奇异的快乐从下面往上传。我关掉了影像，闭上眼睛沉浸其中。

6、

第二天早上，我去洗手间的时候，看见五花肉在往洗衣机里扔衣服。看着她藕节样的胳膊，我突然浑身燥热，哪里都不对劲。

我鬼使神差地对五花肉勾勾手指：“喂，去我床上。”

五花肉歪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玫瑰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发出机械音：“我在洗衣服，有事请稍后商量。”

“现在，立刻，马上，不服从命令我就告诉爸爸，是你告诉我你有自我意识的！”我嚎叫起来。

五花肉手里的牛仔褂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她咬了咬嘴唇，垂下脑袋跟在我身后进了卧室。

我一把撕下她的白色连衣裙，打开她的身体，学着影像里的样子把自己埋进去。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到了天堂，无论怎么动，身体都始终感到还不够，于是就索求更多。五花肉并没有像影像里的女人一样发出声音，她一直咬着嘴唇，皱眉把头扭向一边，脸上冒出一阵一阵的红晕。到底是机器人，就是跟人类不一样，我在心里冷笑。

很快，我就把自己交代了。我趴在五花肉的身上大口喘气，用舌头一下一下舔着她的脖子。

7、

这一天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我觉得自己长大了，是个男人了，晚上也睡得格外香。

第二天清晨，我起床时把手随便往床头柜一伸，刺痛瞬间炸醒了我。

好家伙，上面竟然摆着个仙人掌，我捂着流血的手指跑到阳台上。寿司在浇花，我二话不说上去拧着她的耳朵把她摔在地上。

“你反了啊，竟然敢爬到我头上撒尿！你不知道自己就是个低人一等的物品啊，连狗啊猫啊鸡仔啊都不如，就是个物品！”我边踹她边骂，一口唾沫吐在她脸上。

寿司毫不掩饰地瞪着我：“你昨天欺负了五花肉！”

我感到心里有点虚，却把音量抬得更高：“怎么了，还不乐意啊，机器人不就是被人类使用的吗！”

说着，我单脚踩着她的背部，捏着她的屁股。

正在这时，负责清理天花板上蜘蛛网的男机器人鱼翅径直走过来，把我推到一边：“豆沙，你过分了！你不要侮辱女性！”

“我没必要尊重一个物品！”我彻底抓狂了，两手胡乱地往鱼翅身上打，从脚边的工具箱掏出一个榔头来，对准寿司的脑袋就狠命砸下去，一下一下。

寿司发出惨叫，叫声之惨让我的手有点软。我狠了狠心，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寿司就是我的所有物而已。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更用力地捶她，发出“啊”的叫声。

终于，黑色的血从她的脑袋里、嘴里流出来，寿司闭上了眼睛，不再发出任何声音。鱼翅大叫一声冲过来，伏在寿司的身上，嚎啕大哭。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他起身拉上阳台所有窗帘，捂住自己的嘴，呜呜咽咽声依然从嘴里压抑地传来。

他抹着寿司的血，那血却越流越凶猛。

8、

残阳如血，洒在阳台上。我看见理发机器人蛋挞领着爸爸一步一步走过来，他的眼睛里没有半丝往日的宠溺，只有无尽的冷漠。

我有点害怕了，扑上前想抱住他，谁料爸爸抬手给了我结结实实一巴掌。

妈妈尖叫着从远处跑来，上前抱住我的脑袋哭起来，嘴里喃喃道：“豆沙啊，你闯大祸了，豆沙快给你爸道个歉！”

爸爸冷笑了声：“你也入戏太深了，真把他当儿子了，你脑子还清醒吗，还记得他是个什么吗？”

“爸爸，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惊了下，把脑袋从妈妈怀里抬起来。

爸爸看都没看我，全程盯着妈妈的脸，音调越来越高：“你忘了豆沙到底是个什么吗，那年我想研发一个具有人类所有功能和特征的全方位仿真机器人，婴儿形状的，可以抚养长大。如果产品通过测评，可以服务于千家万户的孤寡老人和失独家庭，以及像我们这样的生不出孩子的家庭。你说可以先带回自己家试验，自己试验放心，所以我们才把他养到这么大。”

只见他走向寿司，摸了摸她身上黑色的血液，握紧了拳头。他把榔头从她身体里拔出来，对准我的胳膊比划了下。妈妈发疯一般把我搂得更紧，爸爸一把扯开她，对着我的胳膊就是一榔头，然后狠狠一划。

和人类一模一样的红色血液从我的身体里流出来，而里面黑压压的机械零件也露了出来，我盯着这些零件，愣住了。

“事实证明，我们的实验失败，他具有攻击性，杀了自己的同类，还侮辱女机器人，是劣质产品，按公司规定，要销毁！”

不知是否是错觉，我捕捉到了爸爸声音里的颤抖，他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说出了这句话。

“老公！你还有没有人性，人是要有人性的啊，我们是人啊，我们把他养到这么大，他和我们的亲儿子有何区别？”妈妈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散落在脸上，她歇斯底里地抱着爸爸的腿吼。

“妇人之仁，毫无用处！美琪，这事你别管了，我来吧。”说完这话，爸爸拿起手里的榔头狠狠砸向我的脑袋。

我眼睛里最后的影像是妈妈绝望的眼睛和爸爸沾满鲜血的手，而我脑海中最后的影像，是童年的那个夏日，爸爸在海滩上把我举得高高的，远处夕阳映照着他脸上幸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