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带孩子出去溜达,一种休闲自在,无拘无束的散步,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随便看看,随意聊聊,可以随机学点东西,也可以随地看看风景,很惬意,很自由!
今天我俩散步去早市,一路上无山无水,我们却能生出游山玩水的心情,沿着灌木道儿走,四望是无边田野,除了玉米苗,花草并不多,偶尔几只蝴蝶翩翩起舞,格外引人注目。
我俩从家出来,路过一排低层单元房,她叫到,妈妈,三个的三!我说,这三个字是三单元,那边是二单元。我俩走着,她又说,妈妈,中间的中,门字的门,我抬头一看是中西医门诊的牌子,我说,答对了,一百分!她高兴的不得了。
她跑在前面,拔了路上冒出来的一颗姑姑妞,一边甩,一边唱,姑姑妞啊,姑姑妞,姑姑妞啊姑,姑姑妞啊姑姑妞,姑姑姑姑妞——我暗笑她的自编自唱,自娱自乐,自我陶醉的样子。妈妈,她指着单元门,问,这是几单元?我一看说,四单元。一个方块里有个儿子的儿就是四,我对她说,记住了。
走了没多久,她想让我背着,不直接说,转着弯说,妈妈我累了,然后蹲下来,表示她真累了。我没说话,背起她。走啊走,背啊背,她居然自发背起了——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于是我也有了新想法,复习旧诗——生当作人杰,她跟着重复,死亦为鬼雄,她又跟着说。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她很熟练的说出来。我窃喜,知道前天教的成果不错。我打算继续复习,我对她说,我先说,你后说。她说,我先说。我假装不同意,抢在她前面说,十年磨一剑。她提高声音说,我先说,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我怕她忘了,赶忙说,至今——,我故意装作不会,她抢着说,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我知道,昨天的诗没有白教。
我累了,把她放下,让她自己走。她下来自己往前跑,说,妈妈,这是什么树?我说,杨树。妈妈这是什么树?我说,石榴,没看见长了那么多小石榴吗?王八笑乌龟——彼此彼此。我插进来一句没由头的歇后语。她笑了,跟着我说,于是也就无由头的学会了。
我们继续溜达,出了小区的门。走在通往早市的大道上。这条路很长很宽,两边都是灌木丛,远处是田野。灌木上结了很多蜘蛛网,她对蜘蛛网格外敏感,从昨晚带她出去溜达,她就开始说蜘蛛网,没完没了,还处处躲着灌木丛,说有蜘蛛网。她问,妈妈怎么有蜘蛛网?我说,没人的地方爱结蜘蛛网。她问,为什么啊?我说,蜘蛛不喜欢人吧。她问,为什么蜘蛛不喜欢人?我说,可能蜘蛛不是人吧。她也笑了。笑还没消失,她又蹲下了,妈妈,我累了。这是又要让我背着走。我说,可以背你,但是你得坚持到那个卖瓜的大伞下。她打算哭闹耍赖,开始哼唧蹲着。我郑重地再对她说一次,要么你就蹲着我自己走,要么你走到大伞下我再背你。她起来继续走。到了目的地,她说,背我吧。我二话没说,蹲下来背上她就走。我要给她一种意识——目标意识!人生处处需要目标,远目标,近目标,大目标,小目标,有了清晰的目标,就会有前行的动力,有了目标,就不迷茫!
到大伞前,我心里早就预备好了《易水送别》教她。我还没开口,她唱起歌来,爸爸妈妈都爱我,我却总是不明白,爱是什么!爱我你就陪陪我,爱我你就亲亲我,爱我你就夸夸我,爱我你就抱抱我……我不好意思打扰她,听着她自我陶醉的唱着,我掂掂地背着她一点也不累。后来她不会唱了,就瞎哼哼,没有词哼哼了,就开始找我说话。我知道我该开始了,此地别燕丹,说吧,我对她说着,我也停下了。她于是说,此地别燕丹。后来,我背着她开始了学《易水送别》,我俩做着游戏背。我把头左边扭向她,她冲我背一句。我又把头扭向右边,再教她一句,我再扭到另一边,再教她一句……这样我背着她,一边扭头一边教她,她一边笑一边学,我们来回重复了好几遍,基本把诗读熟了。
到了一辆大卡车边,我把她放下来,大卡车挨着的墙壁上写了不少宣传语,其中一句“四个意识”。放下她时,她指着墙上的“四个意识”说,妈妈,个,一个两个的个。我知道她认识个,不过四也刚刚教过她,四单元,她显然没记住,我趁热打铁,再教她一边,“四个意识,个旁边是四,四个单元的四,一个方块里有个儿子的儿,记住了吗”?妈妈,什么叫四个意识,她问。我说,就是四个想法。然后,我又指着“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决胜全面建设小康社会”,里的“大”“小”两个字让她认,她都说对了。我又指着下面三个字“中国梦”里的“中”,她说读中间的中。
快到了红绿灯,我俩走的有点慢了。我说,过了红绿灯就到早市了,加油啊!到了红绿灯,她就开始哼歌——红灯停啊绿灯行,红灯停啊啊,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好吧,佩服,过个红绿灯居然能哼首歌。
红绿灯过了,马路两边有很多柳树,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我说闭眼睛听——听到了吗?这就是知了,大名叫蝉,就是前几天教你的——垂缕饮清露,流响出疏桐的那个蝉。我们在大树根下停了会儿,我引导着她背了一遍蝉诗。
马上到早市了。我问,你要兔子还是螃蟹?她说兔子。我说你要选好了,别后悔啊。早市上眼花缭乱的东西,东看看西瞧瞧,最费时间,学会选择,是门学问,从红尘深处练起,从吃喝穿戴学起,遇到人生大事才会从容淡定,做出不悔的选择。老话说,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这句话后半句误导了我前半生,我以为小事糊涂,大事就会不糊涂,今天才明白,只有小事不糊涂,大事才能做到不糊涂。而我,小事常糊涂,大事更糊涂,凡是遇到的重要选择,没有不后悔的。所以,我必须教会孩子从小要树立慎重选择的意识,胡适和傅斯年在长江边,边饮酒流泪边吟诵陶诗“本不值高原,今日复何悔”的情景,我至今耿耿于怀,嘘唏不已。
早市回来,我俩累的不行,她要我背她,我不肯。想休息,没地方,继续走,都累。我们晃晃悠悠的溜达,还提着葡萄,樱桃,终于不想走了,带着她席地而坐,原地休息!苏东坡《记游松风亭》说“此间有什么歇不得处?由是如挂钩之鱼,忽得解脱。若人悟此,虽兵阵相接,鼓声如雷霆,进则死敌,退则死法,当恁么时也不妨熟歇”。是啊,有什么歇不得的?人笑,由他笑;衣脏,由他脏。有什么大不了!本来就是闲散逛,急向何方?失了从容自得,才真不妙!
吴越王钱镠给娘家探亲的夫人写信: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多么深情的问候,多么体贴的关怀,多么动人的爱情。我带宝宝溜达,也是想溜达出一片悠闲的惬意,一种从容的淡定,一派宁静的平和!走到哪,玩到哪,歇到哪,乐到哪,这本身不就是我们出来溜达的目的吗?
教育,不仅教智,不仅教德,更要教精神,教气度,教态度,教生活本身,这样的教育,是天教,是化育,是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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