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弋一
一生诗意千寻瀑
万古人间四月天
——金岳霖
左起金岳霖、林徽因女儿、林徽因
1955年4月1日，中国第一位女性建筑家、著名诗人、作家林徽因去世了，年仅51岁。
4月2日，《北京日报》刊登讣告，治丧委员会成立，花圈和挽联从中国的四面八方涌来。其中，以金岳霖送的挽联最为醒目：“一生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
这句挽联，前半句为林徽因一生作出高度概括，后半句总结了林徽因在金岳霖心中的地位是永垂不朽的，犹如万古人间。
四月，是一年中芳华最浓的时段，林徽因在这个月的第一天死去，好像上天跟世人开的一个玩笑——天之骄子，必不久存。
林徽因和梁思成的儿子梁从诫也是在四月出生的，林徽因抱着自己的儿子站在院子里，咏诵出著名的《人间四月天》。世人常以为这是写给徐志摩的，不过是个美丽的误会。
所以，金岳霖用万古人间的四月天来赞颂林徽因在他心中的分量。他爱得这样深切，却从未想过独自占有她一丝一毫。
金岳霖和梁思成、林徽因大部分时间都是毗邻而居的，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和梁思成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梁思成总亲切地唤他一句“老金”。
究竟是什么样的胸怀和交情，能让梁思成终身容忍一个这样爱慕自己老婆的男人在自家客厅出入自由呢？
一切要从1931年讲起。
01 请替我爱她
1931年3月，林徽因因病从梁思成表姐家移居北平西郊香山的一座别墅里疗养。期间，徐志摩多次前来看望。
初秋，香山的枫叶开始渐次红火起来，林徽因和金岳霖就是在这样的节气里，由徐志摩引荐认识的。
当时的徐志摩并不知道，这将是他人生中最后几个月，而由他引荐给林徽因的金岳霖，将代替他守护林徽因一生。
金岳霖初见林徽因时，是有一位美国女朋友的，而且他们已经在北京同居了一段日子。
少女林徽因
但金岳霖还是被林徽因身上柔弱、温婉的气质打动，不过并未到达深爱的地步。
只是随着交往的频繁，金岳霖对林徽因从一开始带着几分敬仰之情，变成了完全的爱慕。他开始渐渐因为思念佳人而终日不能睡去。
11月19日，北京的天呜咽着低沉的黑色，徐志摩为了赶赴林徽因在北京召开的建筑学讲会，坐上了一架从南京飞往北平的飞机。
路过济南时，大雾弥漫，遮住了飞机看前路的“眼睛”，飞机一头撞在了位于济南境内的开山。年仅34岁的著名诗人徐志摩，在这次空难中罹难。
11月22日，梁思成、金岳霖、沈从文等人，赶赴济南为徐志摩治丧。
徐志摩
回到北平的金岳霖，对林徽因更上心了，便把自己的心情吐露给同居的女朋友，她沉默地听着金岳霖的诉说，明白这个男人已经不爱自己了。
因此，这个洒脱的女孩很快搬离的金岳霖的住所。
1932年初夏，金岳霖搬到北总部胡同，与梁思成、林徽因同住一个院落，他在《梁思成林徽因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中写道：“他们住在前院，大院；我住后院，小院。前后院都是单门独户”。
从这一年开始到往后长达23年的时间里，金岳霖始终守护在林徽因身旁，直至林徽因的生命终点。二人也成了彼此一生的精神伴侣。
02 爱是给你选择的权利
林徽因是个柔情万千、才华横溢的女子，她无疑是感性的。她与丈夫梁思成的结合，无疑是因为当时林长民和梁启超二人已经为他们订下了婚约。
林徽因曾在写给胡适的信中提到，她是旧式的女子，再也生不出什么别样的爱情，她爱自己现在的家庭，胜过爱一切。
这充分反应出林徽因虽不十分爱梁思成，但却非常热爱自己的家庭，这种爱，让林徽因对家庭有了极深的忠贞。
可她和梁思成在婚姻生活中并不是十分幸福，二人虽然都对建筑学有着深刻的热爱和共同的追求，但梁思成毕竟太过理性，曾因为要去山东境内拜访一座唐代庙宇而夜不能寐。
这样的梁思成，到底是不能满足林徽因心中对浪漫爱情的向往的。梁思成也曾说过，一个男人应该重视事业高于爱情。
林徽因、徐志摩模型还原
正是因为如此，林徽因尽管被众心捧月地围着，还是在婚姻中常感寂寞。她缺少那个懂她灵魂、给予她精神支持的男人。金岳霖的出现，正好填补了她心里的空缺。
金岳霖是著名哲学家，也是清华大学哲学系的创始人，他为人风趣幽默、率性坦诚，因此一生结交了许多朋友。
他三次与毛泽东共同吃饭，因对毛泽东的敬仰，一生热爱政治，即便是在文革期间，也因为受到毛泽东重视以及“与时代同行”的豁达，生活的如鱼得水。
而这样懂得变通、幽默潇洒的金岳霖，却将终身的爱情献给了林徽因，在身边为她留下了永远的位置。
金岳霖是懂林徽因的，常常是“太太的客厅”的座上客。他们从文学谈到哲学，有很多相同的共鸣和见解。
1933年4月，梁思成到河北正定县考察，当时已是九·一八事变的第三年，全国多处陷入战乱。林徽因因此没有与梁思成同去。
在这段时间内，留在北平的金岳霖一直陪伴在林徽因身旁。终于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炽烈的爱情之火，向林徽因告白了。
梁思成、金岳霖、林徽因等
他们之间坠入了爱河，但因为林徽因对家庭的热爱，二人都是发乎于情而止乎于礼的。
几天后，梁思成从河北回来，夜里，林徽因哭了，她坦诚地对梁思成说：“我好像同时爱上了两个男人”。
梁思成因此夜不能寐，想了一夜之后对她说：“你是自由的，如果你爱金岳霖，我们可以离婚”。
林徽因把梁思成的说法向金岳霖转述，金岳霖听过之后非常动容，他说：“思成是真正爱你的，我应该退出”。
两个男人最终把爱情的选择权交给了林徽因。这是1933年的4月，中国还处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中，但当时那些男人们和女人们的做法，却是今日许多人做不到的。
林徽因最终选择了家庭，选择留在梁思成身边。而梁思成也没有辜负自己的父亲梁启超的“著名教育家”的盛名，没有一丝一毫记恨金岳霖。
不仅没有记恨，两家的交往反而更密切了。
在清华大学教书的金岳霖
据梁从诫回忆，当时，他叫金岳霖为“金爸爸”，有时候如果父母都没时间，也是金岳霖去接送他上下学的。
如此可见，梁思成对林徽因和金岳霖充满信任，更从侧面反映出了梁思成广阔的胸怀。
虽然有人也说，那是因为林思成爱事业胜过林徽因，所以才不会因为老婆不爱自己而感到难过。
但我更赞同他们是基于对林徽因的尊重，才把“放手”变成爱情的秘语，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深爱？
03 陪伴你，以爱之名
林徽因的茶会，因冰心的《太太的客厅》而名声大振，让许多人以为那个时代中，京城最著名的茶会都在林徽因那里。
其实，那时候因为国外友人多涌入中国，中国各界文人墨客喜欢办茶会的颇多，金岳霖也是其中之一。
因为金岳霖是哥伦比亚大学硕士、政治学博士，所以，在金家举办的茶会往往是高朋满座。
梁思成和林徽因也是金岳霖茶会的座上客，林徽因是极其重视金岳霖举办的茶会的，并常会极用心地修饰自己。
因为林徽因涉猎的文学内容颇为广泛、常发表不同见解，其才华卓群，更令金岳霖痴心沉迷。
美丽女人林徽因
后来，因为梁家和金家分住一个院落的前后两院，中间有门可以“曲径通幽”，所以金岳霖家的茶会逐渐向林徽因的客厅转移。
而金、林二人的互动远不止于此。因林徽因喜爱甜食，金岳霖每天早晨都会将自家厨房做出的面包给林徽因送去。林徽因也欣然接纳，二人之间的情感更是默契。
随着深入接触，金岳霖愈发被林徽因身上那种对家庭的忠贞、对爱情的理智、对自身的自爱所吸引，而更加尊敬林徽因，也从不越雷池半步。
而成就他们之间深入交往、能让金岳霖守护林徽因一生的根源，离不开梁思成的气度、林徽因的自爱、金岳霖的真爱。
04 语言到不了的地方是深情
1942年左右，林徽因因为战乱和自身身体不佳，而终日缠绵病榻，此后的10余年人生，她几乎都是在病榻上度过的。
1945年，有一位美籍医生预言林徽因的生命可能不超过5年，林徽因听此并没有放弃对建筑学研究的追求和对于生命热爱，反而更投入的面对生命。
新中国成立后，林徽因参与了国徽和中国人民英雄纪念碑的设计，她的儿子梁从诫曾说：“祖国的国徽里，也留着母亲的一滴血”。
同时，林徽因还参加敦煌壁画修复等工作，因为她对生命的热爱，林徽因在重病中又走过10年岁月。
1945年4月1日，林徽因离开了这个世界，但她对中国建筑史及“京味文学”的贡献是斐然的。
建筑师林徽因墓
林徽因死去后的第7年，梁思成再娶，他娶了一位与林徽因截然相反的、极普通的女子。
他向这位女子坦诚与林徽因在一起时是非常累的。同时，他也说，文章是自家老婆写的好，美貌也是自家老婆更胜一筹，这不免让梁思成倍感压力。
梁思成再娶的事非常触动金岳霖，金岳霖因此带着酒、花生和鲜花到林徽因墓前坐了一个下午，谁也不知道那个下午，金岳霖到底在想什么。
也许，是在哀悼再不能回去的过去吧。
汪曾祺在《金岳霖先生》一文中，不仅详细还原了金岳霖爱戴礼帽上课等细节，还记录了一个让人倍感唏嘘的场景：金岳霖某天突然召集各位友人吃饭，因为既不逢年过节，又没什么主题，友人们纷纷感觉奇怪；到场后，金岳霖对大家说，今天是徽因的生日。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金岳霖的深情打动了。
新中国成立后不久，有记者采访金岳霖，并把一张林徽因少见的生活照拿给他。
金岳霖捏紧这张照片，脸上有千万神色闪过，嘴唇嚅嗫，仿佛有千言万语，却最终欲言又止。半晌，他抬起头问记者“可以给我吗”？
为纪念林徽因去世20周年，出版社建议金岳霖写一部回忆林徽因的作品，但金岳霖却在沉默良久后给出答复“我不能当面说给他听的话，我不能说也不愿说给别人听”。
老态龙钟的金岳霖
金岳霖85岁高龄时，有人问有他怎么评价林徽因，他只回答了一句“极赞欲何词”。
金岳霖就用这样的爱，守了林徽因一辈子，没有辜负“万古人间四月天”的承诺。
如今，时代变迁，人们在快餐文化的影响下，连爱情都要快。
闪婚、闪离也成为常态，很少有人愿意支付一生，去等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的人。
人们好像很少深情，出于自我保护，也很少付出真心。大家迷恋金钱与物质带来的愉悦和享受。
是啊，这个世界新奇的、好玩的事那么多，何必又贪恋一人呢？
许多人不再珍惜爱情了，今天爱一个人，明天爱一个人，反正泱泱大国，人那么多。
可我却在往昔的时光里，寻找爱情带来的暖意，仿佛这样，就能让我们在追求真爱的路上，走得坚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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