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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宗熙宁四年(1071)七月,苏东坡携家带口去杭州上任。王安石当权,反对派大多四散地方为官。
他1036年12月出生,此时已经35岁,而他一生不过64岁。可以说,从去杭州开始,他的后半生一直处于颠沛流离的状态。
他像一只海燕,在政治风暴中飞舞,直到去世,都不会再在同一个地方安安静静度过三年以上的时光。
首先从在杭州说起,那时的杭州和现在一样,是个好地方。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不知引起多少人的向往。苏东坡也极爱杭州,他甚至觉得自己前世就是个杭州人。
杭州人也喜爱苏东坡。杭州人轻松愉快,他们喜爱这位年轻的诗人,喜爱他的朝气,喜爱他的潇洒,喜爱他的不拘小节。
他在杭州任判官,除去审问案件,日子过得倒也轻松。
这样的环境,他可以逃向大自然。不仅杭州城、西湖、甚至城四周的十里,都是苏东坡的天地。
杭州多姿多彩,而西湖又是最引入入胜。他为西湖写了一首诗,一首后人认为表现西湖最好的诗: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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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三年任期届满,他请调至密州(1074)。因为他的弟弟苏子由任职济南,两地都在山东,与亲人算是容易照应。
密州不如杭州,只长麻、枣、桑树,生活和杭州有天壤之别。当时官员的薪资已经减低。
此时王安石已去职,吕惠卿当权。然而新的政策依然不利于百姓,北宋岌岌可危。苏东坡的一腔热血,还是得不到施展。
按理说,这是苏东坡最难过、最沮丧的一段时光。然而他的诗歌正是在此时达到完全成熟。
此时作品中冒着火气的愤怒与苛酷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安详平和与顺时知命的心境。
更有意思的是,他往往因为子由,写出绝妙的诗来。
最著名的莫过于《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中秋佳节,虽然一个在密州,一个在济南,还是不能相见。
于是有了这首流传千古的中秋词,让批评家不屑于其他中秋词的《水调歌头》。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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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他的徐州时期(1077.4-1079.3),一个我们所熟知的、百姓爱戴的苏东坡,却是从这一时期开始的。
在杭州,充其量不过是辅佐官员,始终不能从事具有建设性的重要工作;在密州,虽然为太守,但地方贫穷且偏远,也不能很好的展示行政才能。
而以徐州太守的表现,足以证明苏东坡是个行动人物。
他治河建坝,黄楼因此建成。一时间,名气更大了。他为整个学术界所爱戴,结交了不少在他生命中重要的人物,比如“苏门四学士”中的两位。
徐州三年后,调往湖州。然而却因为政敌调出他诗文中有不当的地方,入狱审问。审问时间极久,前后四十多天。
不知是不是偶然,苏东坡总能得到宋代皇后的青睐。
仁宗的皇后(这时是神宗在位),此时染病,已病入膏肓。弥留之际,她对皇帝说:“苏东坡兄弟二人中进士时,先帝曾说,为子孙物色到两个宰相之才。如果他因写诗受审问,那一定是小人跟他作对。”
皇后死了,苏东坡没有因国丧获得大赦。那些小人继续捕风捉影,朝廷最后把他贬到黄州做更小的官,且无权签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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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宗元丰三年(1080)年正月初一,苏东坡启程前往黄州,一个月后到达目的地。那时的交通与现在差太多!
黄州是长江边上的一个穷苦的小镇,在汉口下面约六十里地。
此时苏东坡的确生活困难,由于太守的礼遇,他还能住在林皋亭。
他有时芒鞋竹仗而出,找一叶扁舟,与渔樵为伍,一日的时光就消磨掉了。
第二年,他开始真正务农了。他决心要为自己建一个舒适的家,他筑水坝,建鱼池,移树苗,从老家四川托人找菜种。
孩子跑来告诉他,打的井出了水,种的菜冒出绿苗时,他会欢喜的跳起来。
也许幸福本就是一种秘密,苏东坡不管身在何处,总能把稍纵即逝的灵感,化为不朽的艺术形式。
这期间,又创作了四篇流传千古的名篇。一首词《念奴娇·赤壁怀古》,两篇月夜泛舟的前、后《赤壁赋》,一篇《记成天寺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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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要转运了,因为神宗在病逝前听了太后的话,把他调到汝州,距离京师更近。
苏东坡一生经历了: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徽宗。
新皇帝哲宗刚九岁,摄政的是他的祖母。宋朝比较幸运的是,能接连有贤德的皇后出现。苏东坡时代,接连有四个皇后当政,她们都能明辨是非。
倘若有人说红颜是误国祸水,宋朝的这四位皇后的所做所为足以给这种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太后摄政期间,年号为元佑(1086-1093)。哲宗元佑年间,苏东坡受太后赏识,事业也顺风顺水。可以说,此时的苏东坡虽然在杭州、京都、扬州等地来回跑,也算是施展了自己的抱负。
1903年,太后逝世,哲宗改年号为绍圣。哲宗不仅改了年号,而且也启用了一批新的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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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圣元年(1094)四月,章惇为相,大肆排挤元祐重臣,首先就拿苏东坡开刀。
同年十月,苏东坡到了惠州,也就是今天的广东省比较偏南的一带。
和以往的套路一样,苏东坡在此地服了水土后,依然会过的很开心。
在此,他最大的发现是,这里没有酒类的官方专卖店,都是家酿。他开始品尝桂酒,犹如在他乡遇到知音。
他不仅成了品酒师,还开始自己造酒。终究算是外行中的内行,造酒算是个不错业余爱好。
虽然没什么大权,也热心给一些附近当官的朋友出些主意。并且他又给自己盖了栋房子。
本以为在惠州可以安享晚年,然而新居落成两个月后,他收到了贬谪海南岛的命令。据说又是因为他写了两句诗,描写春风中酣甜的午睡,一边听房后寺院的钟声。
章相知道了后,呦,苏东坡这小日子过的挺舒服!
图片来自网络7
现在我们说起海南岛,一般都会说是好地方。当时的海南岛,可真不是什么好地方。流放海南岛,应该是最严重的流放了,正如清朝最严重的是流放宁古塔。
在海南岛,以身体上的折磨加于老年人身上,这才是真正的流放。岛内居住的黎族,与内地移民相处并不融洽,大概是生活习惯大不相同吧。
他们的大多数用品,都需要内地的输入,斧头、刀、布、谷子、咸菜,甚至米,因为当地人吃芋头喝白水为食。
苏东坡有建筑方面的天赋,他又给自己盖了几间陋室。此后的两年半,他倒过得轻松自在,只是一贫如洗。
他曾在杂记中记载食阳光止饿,不知是认真的还是自嘲的。实际上他不必挨饿,他的朋友邻居也不会让他挨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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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0年,又一个皇太后摄政,和她婆婆一样,天生就能辩忠奸。她为元祐老臣赦罪。
1101年,苏东坡辗转到了常州,江苏地带。此后,他似乎不会再有颠沛流离之苦了。而实际上,一个64岁的老人,确实无力承受颠簸之苦。
人老了,各种疾病缠身,七月十八日,他把三个儿子叫到床前:“我平生未尝为恶,自信不会进地狱。”并且嘱咐了身后事。
七月二十八日,气息渐微,方丈和朋友在旁边对他说想想来生,他轻声说:“西天也许有;空想前往,又有何用?勉强想就错了。”
苏东坡一生的浩然之气用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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