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翻出十多年前的旧信,是我高中时代最好的朋友写的。几百字的幼稚字迹,令我忽然回忆起,曾经的我们都是如此天真而激烈的人。她写我们都是爱情白痴,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在失意里佯装浪子。她写我们逃掉晚自习轮流请客,吃五角钱的铁板烧和臭豆腐。最后她说,那是最黑暗的时光,因为我们都在迷茫中找不到生长的方向,想重新快乐起来回到小时候,却变得如此艰难。
我已经忘记了当时读到这封信的感受,时至今日再读,除了满满的中二气质,更多的是忍俊不禁。那个少年少女的时代,我们总在无病呻吟,觉得前路艰险,人生苟且,大人的世界又该是什么形状。现在,我们都已经是大人了,再也不会陪着一条流浪狗彻夜闲逛,不会为了等一通电话辗转难眠。曾经以为的暗无天光只不过是一道小小的沟渠,而未来的世界并不是银子做的,没有广阔天地,只有两点一线的固定轨迹。
博客时代我曾经写过:也许有一天,记忆终将变得不再像年轻时那么清晰,随着岁月和经验所产生的情感逻辑全部散失;也许有一天,生活变得不再像年轻时那么艰难,所有的卑微和虚伪的存在感化为乌有;也许有一天,终于承认被现实打败,扣去最后的一分,心底最初的那份感受荡然无存。
如今再看,好像也没那么悲观。曾经的我们热爱感慨,这些那些堆积成堡垒的往事石沉大海,令人怀念的心酸时光一语成谶,然后淡薄了世间颜色,开始习惯你进我退,化腐朽于神奇的把戏。其实哪有那么决绝的改变呢?我们并没有变得聪明、严谨、隐忍、矜持,我们只是庸俗了一点点,与曾经的自己遥遥相望于江湖——那个时候,爱情依然那么沉重,你的逻辑与众不同,美梦还总是脑海想起的那个身影,你还记得第一次失恋的过程,第一次落单的场景,第一次梦醒之后怅然若失的迷茫,第一次沉默的沉默。
好吧,如今的你不再会轻易沉溺在文艺电影的浪漫情怀中,认定与爱情相关的宿命论;在和朋友谈论起被青春毁坏浪费掉的恋情时,也不再轻易落泪和咒骂人生;对于那些熟悉的过往,从亲昵的称呼到告别的语气,再到那些沉甸甸的泛黄信件,没有了一瞬间如同刀枪剑戟在脑海中林立突起,刺穿灵魂的感触。慢慢的,你开始忘记她身上的味道,喜欢勾着人脖子睡觉的坏习惯,怕痒的弱点,甚至额头上的痣。那时候,你或许应该骄傲自己逐渐成熟,却不知道,爱一个人的能力在渐渐消散。
于是在沉默的版本中,你跟三五个朋友在深夜喝酒的时候,开始拒绝谈起青春和爱情的话题;于是在落单的版本中,你心甘情愿的被嘲笑,却又忍着难过的心跳,强迫自己忘记曾经相爱的痕迹;于是在梦醒的版本中,你开始迷失自我,认定梦中的纠结和哀伤的叫喊只是幻象。
醒来的时候,也许有一瞬间,你以为自己真的曾爱的那么轰烈,然后难过了很久。可是最后剩下的,却是无声无息的放空,梦中的情景却丝毫未变,很美,你却毫无预兆的醒来,像是抽离了另一个世界。而后剩下所有所有的版本,被唤醒的记忆就当做是一杯烈酒,让你在梦和现实中徘徊,失落,悲观,矛盾,不可方物。
人越成长,越自私,每当你脑海里不容克制的出现回忆的边角,你就会变得很被动。到了这样的年纪,你不再愿意受到伤害,不再愿意付出更多,不再愿意做回报率失衡的事,但终究在心底有那么一点点关于青春的放纵,让你可以没有理由的带病熬夜,压抑情绪,浪费手机的最后一格电,于是,缅怀成为了唯一不需要理由的事情。平时的你高傲决绝,纵览天下皆不堪一击,然而此刻的庸俗却变成心里最神圣的向往,庸俗的玩网络游戏,庸俗的看肥皂剧,庸俗的跟狐朋狗友聊着这样那样的姑娘,没什么理想,没什么担当,这样似乎也很好。
林宥嘉在《心酸》中唱过:“青春兵荒马乱,我们潦草地离散。”你就这样在反复验证的自以为是当中长大,开始对自己的话负责,不随便放任情绪,不敢发泄,守着安分的生活。累了也许会抱怨给自己听,难过的时候也只是听几首伤感的歌,走路放空,想事情带来的压力比现实中大得多。你不再是爱笑爱闹的孩子,不再向往文艺而孤独的旅行方式,你曾经昙花一现冒出逃亡的想法,现在已经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我想,你依然要继续简单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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