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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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里除了留守儿童还有空巢老人。

我爸就是一位空巢老人，非常固执的老人，守着他那一片果场，几只老狗和那一方土地。我们都在城市里谋生，基本上有事情的时候或节假日才会回家，所以一年回不到几次，平时就靠打电话联系。

我们总说接他一起过，总有个照应。他说，舍不得他的果场他的老狗和老家的一草一木，死了也要葬在山上。

爸爸去世了。

我们初听消息着实震惊，还没有准备好他要离开这一事实，还没到七老八十怎么就走了呢！连夜赶回老家，看着爸爸静静地躺在一张凉席上，头的边上放着一盏油灯，两侧放着两个奶粉罐装着沙子插上了蜡烛，上了香。

爸爸穿着衣服静静地躺着，我恍恍惚惚地去摸他那曾经给予我温暖的手，冰冷的、僵硬的！我们都不相信爸爸就这样突然走了，都哭了起来。

坐在门口的叔伯们叫了我们出来商量下葬的事情。叔伯的意见是现在都流行火葬，简单省事快捷，我们的意思是尊重老人的意愿土葬。尽管叔伯说了很多现在土葬有什么不利，土葬后面会很麻烦什么之类的话，我们仍然坚持立场，因为这是我们最后为老人家做的事。

挑了个日子，把爸爸的遗体放入棺木中。我们守着他的遗体，不断地上香，老家的风俗是人死了以后香火不能灭。

请来了风水先生和八仙，请风水先生择个吉日下葬。风水先生说，后天早晨5点钟就是下葬的时辰，这时候我们也就只能听风水先生的了。

后天的早晨天还没亮，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似一片乌云压境而来。四周都是山，山上有很多树木，一棵棵笔直地树立着，在这一片阴暗的天空下显得格外明显，每一棵都看的清清楚楚。还有一声声的青蛙叫声，鸡鸣声，微风缓缓地吹着，树枝都在缓缓而动。

八仙在大门口前的一片空地摆放三张长凳子，把放在大厅里的棺木抬到长凳子上，然后八仙就把在山上砍下来的小树木做成长棍，就是我们说的寿杠，然后把寿杠都安装在棺木上。

“时辰到！”掌管棺头的人高声一喝，风水先生赶紧让我们去路上蹲着，背靠棺木，棺木经过的时候不能回头。

我们穿着素衣，头上戴着孝布带着小孩儿来到了风水先生说的地方蹲下。

只听见背后一阵一阵的钉棺木的声音，声音大的吓人。然后听见掌管棺头的人说把子孙被盖上，又是一阵扎棺木的声音，在棺木上浇上白酒。

“起杠！”掌管棺头的人大喝一声，点燃了鞭炮一扔在马路边，劈劈啪啪的鞭炮声就像油锅里的油炸声，边走边嘴里念叨着我听不懂的话。

棺木经过我们身后的时候，我们谁也不敢往后看，直到棺木完全走过，我们就跟在后面，哭哭啼啼的声音，一直都在哭不停。八仙抬着棺木走在我们的前面，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看着棺木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这一送行就是最后的离别。

走了一段路以后，嫂嫂们拿着手电筒，打开手电走在棺木的前面，意思是打开手电给他照路，这样他的魂魄才会看得清路，直到走到墓穴的山脚下才停下来，手电放在上山的山脚下。

我们就送到爸爸在山脚下，不可以上去看着他的棺木放进墓穴。一个时辰以后，八仙也下来了，安葬的事就完成了。

天也亮了，回到祖屋里。风水先生叫人在屋前的空地上放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上放着爸爸的牌位，牌位前放着几杯白酒，白酒前放着香烟猪肉鸡肉鸭肉金银花红枣等等一些祭品，在祭品前又放着一盘水。

老家俗称“招魂”。农村里的人认为人死了就会有魂魄，魂魄是漂泊在外的，得请个风水先生把他的魂魄招回家，这样他才不会被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的。

八仙桌是放在正厅大门前面的，在八仙桌前几个人拉了一块小红布直通正厅。风水先生说由舅舅撑小红伞，意思是当爸爸的魂魄进来的时候要替他挡着光，就是一个鬼是不能见光的。我们都跪在八仙桌前，其他亲戚叔伯姨娘跪在小红布两周。

风水先生嘴里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来显灵”还有一连串我听不懂的法事术语，我们嘴里念着“爸爸，快回来吧。”连着叫了好几声，可是风水先生说我爸的魂魄根本没回来。

于是他又开始做法，“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来显灵”还有一连串怎么都听不懂的术语，手里拿着几个贝壳似的东西串在一起。每说完一次术语就把贝壳扔到水里，风水先生就是看这个了解魂魄有没有回家。

几次以后，我们都配合风水先生，终于魂魄是回来了。

爸爸的葬礼是结束了。

头七的时候，我们又回了一趟家。带着鸡肉鸭肉猪肉白酒，糖果水果红枣什么的祭品来到了爸爸的坟前。

祭拜过后，站在爸爸的坟前说了一些话，也无外乎以后会好好过日子挣多点钱，你在那边好好的话，说完我们就走了。

这天格外晴朗，阳光灿烂光芒四射，风轻轻地吹着，苗竹微微地摇曳着，连带着坟前的蜡烛都在舞动着。

人在生的时候觉得他话多讨厌，死了倒是格外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