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路上有一栋房子,早没人住了,很突兀,小小的低矮民房(矮得惊奇),小灰瓦顶残破不堪,黑洞洞的木条窗只剩半个窗框,生锈的勉强看出曾刷过红漆的铁门,很多地方都锈烂了,锁也蚀成了让人不愿靠近的一坨。墙面灰黑,涂鸦都很旧了,太破烂了,涂鸦的小孩都不愿靠近了。为什么一直没有拆掉呢。想起了家里的老房子。
家里房子建了三次。现在是一栋二层小楼,最早时是一个小土房,爸说是他结婚前一家人合力建的,茅草土坯房。我还记得不少那房子的情形,毕竟一直到小学毕业,家里才盖了砖房。土房中间翻修过几次,我还帮忙打过土坯。院子就是泥土,直接在一角挖个坑,和泥,拌上铡碎的稻草,装进模子里,压实,垛起,阴干,起坯,就可以建房子了。一块块大土坯垒起来,垒成一座房子,上面再苫上茅草,房子就建好了。说起来挺简单,但着实是个体力活,尤其是和泥,累得直想骂天。
说是土坯房,但并不是全用土坯垒起来的,下面半米高的墙基是用青砖的。老窑烧的大青砖,不同于后来流行的红砖,没有密密的空洞,又大又紧实,笨重得吓人。村里人都叫“城墙砖”,古代城墙就是用的这种大青砖,比红砖结实耐用,但有一点,太容易返潮。
屋里地面也是青砖铺的,院子还是泥地(那时没人会用青砖铺院子),年深日久,青砖地就被带进来的泥巴盖住了,上面疙疙瘩瘩的硬泥。青砖地是极易返潮的,每逢下雨前,屋里就提前潮乎乎的,严重时远看去有一层油光亮的水渍。一看这样子,就知道肯定要下雨了,一旦雨下下来,地面反而就干了。如果是连雨天,地面突然返潮,那就是雨势会加剧但也会马上就停了。这可比天气预报准多了。
那时家家都是茅草土房子,但却是冬暖夏凉,尤其是盛夏,房间里阴凉阴凉的,从外面乍一进来,凉得跌一跟头。低矮的房梁上扯一根细细松松的电线,挂一盏十五瓦的灯泡,光都是红黄的,吃晚饭都分不清盘子里的菜,但还是比煤油灯亮多了。不过,煤油灯家家还是常备的,因为老停电,而且停得很准时,每到晚饭时就停,总在深夜才来。有时忘了关灯,大半夜会被灯光晃醒。煤油灯不亮,烟却很大,火苗一点点,却像火车样有个大烟囱,一会儿墙壁就被熏得乌漆墨黑,家家户户都是被煤油灯熏黑的墙壁。小时还把玻璃放在油烟上熏黑做成墨镜,大人说可以用这种墨镜观看日食。日食不能直接用眼看,会伤眼。我准备了好几副,但一直没见到日食。
小学毕业时,村里兴起了建新房。两三年间,土房几乎就消失了,比赛似的全换成了红砖平房。刚建好时小孩子可兴奋了,几乎成天待在房顶上不愿下来。平房是挺方便,可以晒粮食,腌咸菜,晚饭也可以搬上去吃。但很快头疼就来了,平房很容易漏水,而且很难修理。那些年,修平房漏水成了一种专门职业,几乎天天都有走村串乡的补漏师傅。
没过多少年,又兴起了盖楼房,又是比赛,村子里掀起了楼房热潮。水泥地面,白灰墙,贴着漂亮的瓷砖。
楼房也没几年,又兴起去城里买房。村里好多房子就闲置了。
现在,很难再见到那种低矮的老瓦房了,土房子更是绝迹了。乍一见到,竟勾起了那么多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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