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孤独地生活在世外桃源中,自然是与世隔绝的。
这条象征着生命的母河延绵于山峦之间,曲曲折折,川流不息,流淌了上千年,无私地哺育着以打鱼为生的村民。河老了,人,也老了。不知是渔爷爷被这位老朋友镌刻,还是时光在无情地消磨着他,渔爷爷已老得不再下河捕鱼了,当然也要归功于那极力劝说他的孝顺儿子。
渔爷爷是位捕鱼高手,村里的人说他是千年不遇的奇才,但他每次都只拿能维持基本生计的鱼回家,大部分都被放回水里,所以也是个怪才。
从桶中拖出已湿透了的渔网,左手紧紧套住陈旧的网绳,抓住网绳的手一圈一圈收好网绳,右手将网脚以扇形摆开,瞄准位置,用力向目标点撒去,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轻车熟路。撒开的网像是舞台上“热情洋溢”着的大裙摆,每一根线都活泼极了,极力展现自己的柔韧度与协调性,使河里到处窜逃的鱼再怎么努力也挣脱不了自己的“石榴裙”。他一边回忆着一边抖了抖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捏住的自制烟。
外出打工的儿子和儿媳毫无征兆地回到了家。
“爸,和你说个事儿。”“嗯。”回答得漫不经心。
“前段时间我被查出了肝癌.....”悠悠地正在卷草烟的渔爷爷明显是顿了顿,但表现的是如此自然,就连他也没有察觉到自己专注卷烟时眼神中透过的一丝冰凉和不安。随风而散的烟气,将貌似平静的一家人笼罩在暴风雨前的压抑与恐惧中。
鱼王能治百病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在村子里传开了。渔爷爷路过村中大榕树下时,“二柱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住他爹的事儿,要不然......”说话的妇女被旁人打断,而渔爷爷迈着他那沉重的步子,朝着家里的方向缓缓而行。
灰蒙蒙的天空,像是囤积了大半辈子的苦水,压抑,找不到倾述者,只能硬生生憋着。渔爷爷又下河了!在儿媳烧菜时,在儿子不注意时,偷偷地顺上渔网,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他要救他那苦命的好儿子!
在打理网脚时,渔爷爷像极了新娘在小心翼翼地整理裙摆。他身体稍弓着向前倾,顺着娴熟的动作奋力撒出渔网......鱼翅露出了水面,竹筏紧挨着,那亮丽的金色是幽深河水的希望。鱼王就近在咫尺,可他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金黄色的鱼鳞有铜钱大小,一条足有十来斤,甚是精美,那有力的鱼尾在奋力挣扎,仿佛是在向他示威,渔爷爷怜爱疼惜地抚着它的鱼鳞,但还是不能使它平静下来。他双眼盈着泪两只手缓缓地把鱼王托起来,仿佛是在敬仰又像是在下某种艰难的决心,却更像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扑通”一声,鱼王回到了它的家。
老天哭得越发凄惨,雨滴化作一支支迫不及待的离弦箭,单薄的身影似空气中的一把把亮剑,最后柔弱的身子竟被打在了生疼的河面上。心情和雨滴相近的渔爷爷,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崩溃,竟嘤嘤抽泣起来,烟雾缭绕的群山,在弯曲盘延的大河中,渔爷爷的这一叶孤舟轻轻地挂在河面上......雨越下越大,水涨得越来越快,朦胧的河面,除了雨水打出的银光,感受不到一丝生命力。
“爸,那么大的雨,出门怎么不带把伞!”儿子担心道。
“我下河了......鱼王......”接着是无止尽的沉默,浑身湿透的渔爷爷一踏进门眼神随即暗淡下去......
“请问是赵二柱吗?由于我们的疏忽,上次的检查报告出错了,你是非常健康的......”
透过儿子和儿媳呆呆地四目相望的情形,在渔爷爷噙着泪水的眼中,一层一层地浮现了爷爷领着儿时的自己下河的场景,他用慈爱的目光望着自己道:“勇正啊,鱼王是不能捕捞的,它掌握着整条河大大小小鱼的性命......”
渔爷爷守护着自己的世界,寸步未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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