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从一场著名的死亡开始,又到另一场死亡结束。死亡,是影片中的基调。
既然言之生存,为何不能言之死亡?
这场早已预谋已久的“死亡”并不太美好,它交织着紧张、急切和无所适从。弗吉尼亚伍尔夫匆匆忙忙留下了两封信,踉踉跄跄的奔出门去,为了完成这人生的最后一件事,她甚至在脚上绑上了石头,她急急的奔赴死亡,像是要去完成一场必须的约会。这一次,她成功了。
活着的时候,她无法获得平静。当冰凉的河水蔓过她的头顶时,不知道她是否获得了真正的和平。在另一个世界里,是否有一件能够将手插进兜里的衣服,是否,她能自己去买一束花。是否她的一天和这样的一天不一样,是否,她实现了真正的逃脱。
死亡的阴影无处不在。二十多年后,一个美国家庭主妇捧起了弗吉尼亚伍尔夫写的《黛洛维夫人》,她被那句话打中了心脏,因为她看到了丈夫在生日那天,自己买了一束花。
她急急的奔赴死亡,像是和作者有个约定。当她安静的捧起《黛洛维夫人》,那淹过伍尔夫的河水蔓延上来,可是肚子中的小生命却喷薄欲出,她终于喊出来了:我做不到啊。
未曾完成的死亡,是为了让她必须去做自己。一个人,如果连死亡都不感到害怕了,难道“做自己”真的要比死亡还难?既然靠死亡不能获得真正的平静,不如去面对真正的生活。
四五十年后,她的儿子捧着她的照片。在那天,他需要很多的光,更多的空气,他终于流泪了,他在他的“黛洛维夫人”面前读懂了母亲,读懂了母亲的死亡与生存,读懂了那个女人是如何勇敢的面对自己的生存,和她的内心。于是,他对他的“黛洛维夫人”说: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从阳台上跌落。
活,是为你自己活;死,也是为你自己死。这大概是人生自由的最完美体现了吧。
伍尔夫和理查是为了自我而亡,劳拉和克拉利萨是为了自我而活。
是的,没有人理解他们,这样的生死,难道不是一种勇气?正如劳拉所说,除了死亡,没有人能原谅我。在世俗的世界里,她们自私、自我,不为别人考虑,抛弃亲人,不为别人做什么,但是,这样的人生难道不是人生?为什么为自己而活,就一定要求得别人的原谅?
三个女人都通透了这个道理。
克拉利萨看着爱人的脸深深的吻了下去,正如劳拉所说:她是幸运的。时间和时代,都能让她更能面对自己,认清自己,然后为了自己活下去。
我们的人生中,总会存在着这样的人。他们很爱你,或者貌似很爱你。他们因为“爱”你,让你吃你不爱吃的东西,因为那些东西有营养,对你好。可是什么是真正的对你好?他们并不关心,你的意愿,也并不重要。因为你要回报他们的爱,否则就是“忘恩负义”,所以,在不知不觉中,你竟然为了他人的愿望而活。你的内心感到痛苦,到处是“爱”,你却要窒息。为什么“爱”会让人像被扼住喉咙,你想逃脱,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水,但是却没有一滴水可喝(柯勒律治)。你要干涸了,你要发疯了。怎么办?连死亡,都是不自由的。因为死亡无疑也是忘恩负义,你有责任为了那些爱你的人活着。
伍尔夫和丈夫在车站的对话实在太深刻了。她仅仅用几句话,用颤抖的孱弱的身子,用欲言又止的神情就说明了“人之所以为人,就是要为自己而活”。
我想起了卡森·麦卡勒斯,同样的光芒四射,同样的才华横溢,他们身边的人无法不被她们吸引,并且心甘情愿的成为这样才华的奴隶,而自己并不自知。卡森的丈夫、母亲如此,伍尔夫的丈夫也是如此。然而,人是如此的复杂,有时就算拥抱进心脏中,也依然无法温暖对方一丝一毫。普通人对那光芒膜拜,为此不惜牺牲掉自我去追寻那光芒,为了这光芒他们奴役自己,同时也奴役那光芒,其实,只是为了“感觉真正的像活着”,或者不如说,是为了自己终其一生也无法拥有的光芒。没办法,你最终得承认、面对,天才就是天才,普通人就是普通人。不如放彼此自由,让天才按照天才的方式自由的活,而你有一个真正的爱人,这是你的俗常人生——克拉利萨终于悟到了,无怪乎,劳拉说她是幸运的人。
莱纳德和克拉利萨并不是真正的庸常俗辈,但是他们离天才还差了一点点。如果真的是凡夫俗子、俗人,就会是伍尔夫的仆人和外甥那样,他们无法理解诗人的世界,诗人的敏感、神经质,在他们看来是公主病、神经病、生活不能自理、总给别人惹麻烦的麻烦精。生活在庸常之辈中还总是被责难,甚至还要感恩戴德,想一想伍尔夫的内心世界是有多么的压抑。姐姐,也许只是一个乌托邦,她想要躲到的地方,然而,那也只是幻象。
世界上总有人不会做饭、不会做蛋糕、不会做母亲,不会照料孩子,有人会爱上同性,有人办不好一场party,为什么不让他们成为他们,不会做饭的也许会写文章,不会做蛋糕的也许会画画,只有追随内心,才能活好这一生。只有面对自己,才能最终走过去。不要以爱之名捆绑别人,不要因为自己不是天才就放弃追求自己,转而照顾天才,让天才照亮自己,不要以为自己给的就是最好的,不要让别人感恩戴德……
说了这么多,因为以上的,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最难以实现的,所以,这片子才能那样打痛人类的心灵。
你的一天,或许和她们的一天都没有区别,如果你细心驻足,你会发现,你也会是劳拉、克拉利萨,而伍尔夫,却曲高和寡,她是天才,不但你我不能完全理解她,谁也不能,她的内心世界,没错,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PS,《时时刻刻》三大影后飚戏太过瘾了,演技简直太棒了。
女孩,请你一定要看这部电影,它值得被反复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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