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帮助

作者: 赵大齐了 | 来源:发表于2019-04-25 23:29 被阅读11次

    闫军倾斜着身体趴在上铺的床边,透过窗户上的铁栅栏,向外张望,头尽量低下去,争取能看到外面更多景色。窗外有些朦胧,已入深夜,校园道路两旁的路灯早已熄灭,没有月光。闫军在心里默念着,中秋节的月亮不知道圆不圆,会不会像过去,像在家里,跟爸爸妈妈一起看的月亮一样圆呢。

    宿舍里死一般的沉寂,偶尔有轻微的呼吸声,来与这寂夜不相对称。闫军又一次在夜里失眠了,说来搞笑,十四五的少年,再加上白天忙碌的学习生活,怎么会睡不着呢。闫军心里有事,他在想别人,可能是一些人,不过这段时间最让他惦记的是上次回家,在网上认识的女孩子,网名叫孤独的小花,两个人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两个人聊一些同大家年龄相仿的话题,很是欢喜,聊到很晚的时候,是闫军的奶奶气冲冲的从镇上黑网吧给他揪回家去的。

    这个月闫军是数着日子过的,他没有忘记与孤独的小花的约定。俗话说,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小花像上天赐给他礼物,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闫军面前,让他感受到了一点希望。可是闫军做梦也没有想到学校这个月竟然不放假,这让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恍惚了一整天。老师轻描淡写的讲述了不放假的理由,学校要迎接某项检查,所有学生做好准备。在闫军看来,这跟学校道路两旁耸立的假椰子树一样假。

    闫军小心的翻了个身,生怕吵醒同学,他觉得同学身上都带有戾气,总会为一些小事吵架甚至打架。这与老师常教导他们的,同学之间应该互相帮助,不一样。也许是因为学校的每栋建筑物外墙都是灰色的缘故,令人心里产生出灰色地带来;食堂的锅炉房,冒出滚滚黑烟,从来就没停过,呛的他们积怨已久吧。

    闫军睁大双眼盯着天花板,他觉得小花在等他,眼前浮现的尽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坐在电脑旁,望着电脑,焦急万分的神情。或者小花已经走了,但必须把这个没有赴约的消息告诉她,毕竟她是闫军要好的朋友,能说得来的朋友,可现在闫军却被困在学校里出不去。

    这时,闫军想到他们班上有一些同学,翻墙出去上夜网的事情。每次这些同学早上回来的时候,都会在饭桌上侃侃而谈自己的光荣事迹。逃离学校的线路也就成了公开的秘密了。想到这里,闫军有些内疚,已经来县城私立寄宿制中学,两年了,成绩一直平平,他觉得对不起父母,可一想到父母两年都没有回来过,只是在电话里说工作很忙,他就觉得释然了,出去上一次夜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嘛,闫军心里默念着。

    闫军一直都是个好学生,不过,好学生这个词对闫军来说就是一个讽刺,并不能让闫军拥有任何优势,甚至被同学笑话成书呆子,还是成绩不好的那种。他觉得小花这位挚友,在聊天的时候说的每一句话都无比正确。比方她说,我们应该要走自己的路,不要管别人说的那些屁话,简直说到闫军的心坎里了,这让他第一次感觉到同龄人之间除了竞争,还有一丝丝相互安慰。

    闫军蹑手蹑脚的横穿过寝室的中央,看着床上熟睡的室友,在黑暗的笼罩下,他们显得既熟悉又陌生。闫军此刻正在积极地回想餐桌上,那些“前辈们”口述的“逃离”学校的路线图。闫军轻轻掩上寝室门之后,大步的朝一楼的厕所奔去,走过几处查寝老师的门前要放慢脚步,这是“前辈们”总结的经验。闫军出门的时候忘了看现在几点了,只是周围静的可怕,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庆幸的是一楼厕所的窗户没有关,正好可以从这里“逃离”这栋建筑物。

    闫军穿过一片林子,脚下的泥地都已经坚硬如铁,仅剩的几棵树看上去也光秃秃的,这个地方是逃离路线图上的必经之路,大概是”逃离“的学生多的缘故。一路上还算顺利,没有遇到巡夜的老师,也许很晚了,闫军想着,越慢,小花还在的可能性就越小,随即他加快了步伐。终于到了“前辈们”在餐桌上再三叮嘱的新手翻墙处。一棵几乎脱光了皮的碗口大小的树,刚好长在学校院墙旁边,看样子即将要倒下。闫军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勉强地一只脚撑在树上一只脚撑在院墙上,一点一点向上挪着。闫军的动作太笨拙,那棵饱经沧桑的树,在不正当的操作下已经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眼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闫军使出身上最后一点力气,双手紧紧趴在院墙上,脚下一用力,蹬上了院墙。那棵树已经出现了裂痕,只是天色昏暗闫军没发现,只能等到下一个人发现了。

    学校院墙外面是长满杂草的建筑工地,穿过一条人工踩踏出来的小道,有些狭窄,草打在人身上很不好受。闫军觉得学校外面有点冷,四周雾气蒙蒙,草上湿漉漉的,像下过雨一样。再走几步就会到一条大马路上,沿着这条路走几百米就是网吧一条街。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闫军顺着人行道的路沿快步走,路灯微弱的光似乎穿不透这大雾,前路一片漆黑,给人一种堕入深渊的感觉。

    闫军选择了这条街上的第一家网吧,一头扎了进去。网吧里热闹非凡,快速敲击键盘与点击鼠标的声音,乌烟瘴气的程度丝毫不比外面大雾弱。网管头歪着,背靠在椅子上,似乎已经睡着了,时不时的头还点几下,像是在招呼进出的客人。

    “还有机子吗”,闫军对网管小声的问。网管没有听到,依旧闭着眼睛摇头又晃脑。正在闫军焦急万分的时候,突然一声响亮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切,‘’网管,还不起来做生意,小心老板炒你鱿鱼‘’,一个与闫军年龄相仿的人用手指着网管的位置大声嚷着。闫军一眼就认出来面前这个脸色煞白双眼无神的人就是隔壁班的王龙。王龙也认出了闫军,只不过没有立即和闫军搭话,只是催促网管赶尽帮闫军开台机子。‘’大厅包夜六块,包间包夜十块‘’,网管熟练的说道。

    闫军这才下意识地忙问了下现在的时间,‘’三点半‘’,网管有气无力的答道。王龙忙不迭的插了一句‘’包间好,包间清静,网管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算便宜点,马上天就亮了‘’说完还龇牙冲网管笑嘻嘻。网管斜着眼看了下王龙,随即吐出一句话,‘’包间六块到七点‘’。还没等闫军说可以,王龙抢先应了声好。闫军交了钱,拿着打印出来的卡号和密码朝包间走去,王龙在一旁依旧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上下打量着闫军,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闫军连上网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迅速的打开QQ,虽然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但还是想知道小花给自己留下些什么话没有。当看到没有一个头像闪烁,灰色的也没有,顿时闫军的心已经凉了一大截。小花爽约了,她没有等待自己,甚至这一段时间都没找过自己,像从来就没有这个人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闫军觉得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父母也好,老师也好,同学也好,小花也好,统统地整齐划一地抛弃了他。他想痛恨父母,但却已经记不起来他们的样子,他该痛恨这个世界吗,可他也没有像父母一样去过大城市,去这个世界看过,不知该如何恨起。此时,他多想今年中秋佳节父母能回来,像过去一样,再看一次月亮。

    这时,网吧里传来一阵嘈杂,大叫声与呼喊声响成一片。闫军半掩着门,向外张望。似乎是一个高年级的学生喝醉了,正在前台指着网管的鼻子骂道,‘’老子第一次来上网的时候,你他妈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我在这上网这么多年,网费都有几万块了,要不是老子资助,你这破网吧能开起来‘’。网吧大厅里人头攒动,都屏着呼吸等待事态的进一步发展。网管也不是吃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吼道,‘’你有什么事情明天跟老板说去,没钱就别在这跟我瞎逼逼‘’,说完就要绕过前台跟这位高年级的同学拉扯。好在旁边的人把两个人都拉开了。随后,那位喝醉的高年级的同学被一些人强行抬着扔到了一间包厢里。嘴里还嘟囔着,好像还在说自己帮助了这家网吧这么多,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诸如此类。不过一会了,就呼呼大睡了,网吧也恢复如初。

    闫军刚想关上包间的门,王龙不知从何时探出了他那张白的吓人的脸,也没等闫军同意,便麻溜的钻进了包间。‘’第一次来上夜网吧,我以前好像没见你来过‘’,王龙笑着说道。闫军跟王龙并不熟,只不痛不痒地回答了一个是的。王龙瞟了一眼闫军的电脑屏幕,说道,‘’来上夜网就登个QQ,太失败了,我跟你说,这里面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你平时都玩什么游戏啊‘。’‘’不玩游戏,我也不会玩‘’,闫军连忙答道。听到这里王龙立即来了兴趣,对闫军说,‘’我跟你说,上夜网不玩游戏会很无聊的,CF就不错,我可以教你玩‘’,说着就拿过闫军手里的鼠标,从网吧的电脑游戏库里把CF打开了,王龙像一位老师傅,一点一滴步步亲授生怕闫军看不明白。闫军看王龙在运输船打了几局,挺好玩的,便也试着玩了一下,只不过老是死,瞬间提不起兴致了。

    王龙看出了闫军的窘境,于是说道,‘’这都怪你的枪太差了,只有充钱买Q币装备好枪才能打死人啊‘’,说话间王龙已经点开了游戏商城,只是里面的枪太贵了,闫军看了直邹眉头。王龙接着说,‘’我跟你一样也买不起,不过我有一款可以无限刷Q币的软件,你要嘛‘’。闫军想了想说,‘’什么样的软件试试看吧‘’。说话间王龙登上了自己的QQ,从一个聊天群里把软件找出来,给闫军看。等到闫军看的目不转睛的时候。王龙说道,‘’我这软件是二十块钱从群里买的,看你是隔壁班的同学,便宜卖给你,只要五块钱,怎么样‘’,一边说一边把装备的截图给闫军看。

    闫军想着都是同学,王龙应该不会骗我的,晚上也没有其他事做,便爽快的交了钱,王龙这才有模有样的把刷Q币软件教程发了过来,还煞有介事的叮嘱王龙不要刷太多,否则是要被封号的,说完退出QQ就连忙走出了包间。等到王龙走了以后,闫军便按着教程一步一步做了起来。哪知道试了一个多小时,这个软件根本没有用。直到自己的QQ账号被封了之后,闫军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闫军越想越气,脑子里一片空白,说好的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呢,老师们果然说的都是屁话。现在小花也不见了,姑且相信一次的同学,也给了自己狠狠一拳,只剩下了绝望。闫军盯着电脑屏幕良久,才反应过来,要去找王龙算账,就算是打一架有何不可。闫军在网吧里的每个角落都仔细找了一遍,连王龙的人影都没有见着,这小子肯定是跑到其他家网吧上网去了,只不过网吧一条街这么多网吧,要到哪里去找呢。闫军疲惫地走进了自己的包间,坐在椅子上,耷拉着头,眼皮打架也不忘想着天亮之后如何去王龙班里找他算账。

    等到包间有人来打扫卫生,闫军才拖着狼狈不堪的身体从网吧一瘸一拐的走出来。外面还在下大雾,只听到有稀疏的人声车声,却一点也看不见在哪里。闫军迷迷糊糊走到了马路中央也浑然不觉。当他想要回头绕过绿化带走人行道时,猛然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两个人慢慢靠近了,真是冤家路窄,闫军看清了那个人是谁,正是骗他的王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在原地站了几秒,还没等闫军开口,王龙率先撒腿就跑,闫军看这小子跑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也跑了起来。

    在过一个十字路口时,眼看王龙要拐进下一个街道,跑的无影无踪了,闫军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翻过身边的绿化带,抄近路截住王龙。闫军刚翻过围栏,便一脚踩空,掉进了一处没有井盖的窨井里,不醒人事。王龙听见身后一声响声过后,立刻没了动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想减速停下来,由于惯性也停不下来。就在这时,一辆没开雾灯的汽车,刚好飞驰而过,把王龙撞的是人仰马翻,也失去了意识。

    等到两个人都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包成了木乃伊,一动不动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病房的窗户边有两个男人在谈话。一个男人说‘’你也在S城市打工啊,我也是,我都去五年了‘’。另一个男人说‘’我才去两年,小孩子出了事,这才赶忙回来的,家里的变化真大啊‘’。一个男人又说‘’孩子的变化更大,我都认不出来了‘’。另一个男人接着说‘’如果不出去打工小孩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说到这里两个男人都沉默了。

    与此同时,两个木乃伊歪着脑袋,四目相对,没有言语,脸上洋溢着丢失已久的微笑,像是在感谢彼此,帮助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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