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橘子

图片选自花瓣网

当我走到舅舅家门口时，门是从里面插上的，透过门缝，我看到外公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院子里，沐浴着冬日暖阳，我用力的敲门，大声叫着“外公，外公……”，终于外公注意到了门的动静，缓缓的朝着门走来。我耐心的等着，门开了，我响亮的叫了一句外公，外公仔细的看了我一下，略带惊讶的说“是小千啊！”外公还认得出我是小千。我已经很欣慰了，一年没有来看望外公，他还能记得我。

外公领着我把看望他买的东西放下后，提了一根矮凳到他刚才坐的地方让我坐下，然后去他的房间里捧了四个橘子出来。当时正口渴，看着黄橙橙的橘子，馋得我直流口水，我拿起一个橘子剥了皮就两块或三块一口的吃完了。当我吃完了，我才发现外公才刚剥好，脱了外皮的橘子还团结的连在一起，像圣诞夜的南瓜灯一样，透出橙黄诱人的色泽，但外公还是不忙着把橘子送入口中，而是不紧不慢的一瓣瓣的掰开，再仔仔细细的把上面的白须摘了，又小心翼翼的把蒙着橘肉的那层薄皮撕下，在冬日明媚的阳光下，橘肉露出它饱满的颗粒，看得清一粒一粒的橘粒之间相濡以沫的橙色的汁儿，似乎马上就要滴下一滴来了，外公把橘瓣用手轻轻的托着，满足的看了一眼，才把这甜津津水滋滋的月牙儿送入口中。

我看着新奇，也尝试着这样剥橘子，可总是刚剥到蒙着橘肉的那层薄皮，橘子就被我开膛破肚，汁液泗流，每次还没有剥好就等不急一口吃了它。

吃完橘子，我就跳着去田地间寻我的表妹去了，外公还是在院子里晒太阳。每次娘和姨娘回娘家的时候，总会在舅舅家的小院子里晒着太阳，做着针线，闲聊，外公就默默的坐在她们身边，也不多说什么，当姐妹俩要去哥哥（堂哥哥）家找嫂子们闲聊时，外公也不会强求她们留在院子里。因为我是小孩，每次都是一到就寻着表妹去和小伙伴们玩了，外公便只告诉我表妹在哪里地间。

每年的寒假我都会去舅舅家一次，因为有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表妹，她念小学的时候在我家里住了两年，我们情同姐妹，自然也就有了很多共同话题，另一个原因也是去看望年过八旬的外公。爹娘只有在外公生日和正月或元宵节时候有时间去看望外公，我念高中到省城读书后，也只有寒暑假回家才能去舅舅家了。

外婆已去世多年，每次子女们去看望外公终于要回家的时候，外公总会杵着拐杖送我们很远一段路，然后在那棵老栗子树下目送着我们远去，直到走到拐角处，回头还能看到外公那瘦小但依然挺立的身躯不动地站在老栗树下的影子。

那棵老栗树，在小时候的中秋节，表妹和我每天都要朝那跑好几趟，跪着拔拉着小草，钻进树丛里，爬下沟渠里，仔细寻找着从树上掉下的栗子，有时还捡起小石子朝树上打，期望再掉一些栗子下来，然后晚上煮了，和着月饼一起祭祀过月亮后，便吃得屁响气胀，做着月亮来割自己耳朵的奇妙的梦。

今年的腊月，外公就祝九十的高寿了，我都已经多久没有去舅舅家了。我盼望着早些放假，盼望着再和表妹去捡栗子，我记忆着，外公还是坐在院子里，捧着橘子，我记忆着外公仍旧站在栗子树下，记忆着，老栗树苍老的身躯，已和外公一样，不再高大，站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