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败坏门风的女人

一个败坏门风的女人

去年国庆回到湖北老家，一天清晨看到一个年近四十多岁的疯女人，逢头垢面，衣服脏乱不堪，好似几年未换洗的乞丐站在我家门外空地上，眼神分散，嘴里不停地沮咒着什么。

“不认识了吧？”表妹一脸异笑，“她就是你家隔壁杨爷爷家的女儿。”

哦，原来是她呀，一个苦命的女人，一个被世俗眼光坑害了一辈子的女人。

“我知道你们还有全村的人都认为我傻，认为我有病。其实我一点也不傻也没病。”这句话是有一天清晨我和一群村里的孩子去镇上中学的路上遇到她正在摘路边的野芹菜。我们一群小孩一见到她就像见到瘟神一样都避得远远的，在她背后对她十几年前做过的一件出阁的事情指指点点。没想到她竟对我们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十多年了，那个远离文明的小村庄，那个人言可畏的世俗把她逼疯了。

第一次听说她，我还是个小学二年级的小学生，那天放学在家写作业，从妈妈与几个阿姨们的聊天中得知。我们村有个老杨家未出阁的闺女与外乡男子私会还在一起一个晚上，后来女子父母知道了要求外乡男子负责此事，后来外乡男子也跑了。带来这消息的人为了证实其言千真万确，拍着胸脯打包票。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几周的功夫消息从本村向外扩散传遍十里八乡。只要一说起女人的三从四德，杨家女子总是不二选择的反面教材。只要一谈起谁家的花边新闻，杨家女子的风流事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大人小孩的嘴边。

那时听人说的多，我也是很怕她的，怕被她带坏，怕与她接近会被人看不起，那时我对她连一丝的怜悯都不曾有过。

事发后的几年里她深居简出。有一次我去杨爷爷家买零食，屋子门窗紧关着，我习惯从后门进入，屋内暗得很，我唤了几声，杨爷爷不在家，刚要离开就听到一声“你来做什么？”声音低沉无力仿佛从遥远的坟墓里传来。我从小最怕鬼了，这次被她吓得不轻，“我来买东西。”说完嘟嗦着拨腿就跑。

回到家里，逢人就和他们讲我的奇遇。隔壁婶婶好心叮嘱我，以后没事不要去她家里，她估计活不成了，在家里已经不吃不喝躺了十几天了。后来又听人说，她自杀未遂。杨爷爷、杨奶奶虽然心疼女儿但受不了乡亲们的闲言碎语对她也格外冷淡起来。爱面子的杨爷爷每次在外受了气，回来就拿她出气，咒她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不早死？

我2005年出来工作时，她还好好的一个人，只是不再言语。2015年，时隔十年再次见她，杨奶奶已经不在了，杨爷爷已年近八十，人瘦的只剩下老骨头了，背弯成了一把弓，唯一放心不下的女儿疯了……

她当年的那点风流事要放在当今社会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但是，她却为自己当时的情不自禁付出了一辈子的代价!

我现在时常想起她，心里很难受，她的悲剧我们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当年，她能走出家乡到外面的大千世界去走走看看，也许她早已成家生子。

如果当时我们明事理，不做世俗的帮凶，她也许不置于被逼疯。

如果当年我们对她多一点宽容，多点理解，也许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如果当年她父母能保护她，能开导她，能替她找一条生路，也不会在他们百年之后留下孤女孤苦伶丁。

在那个年代，我们做了世俗的帮凶，杀死了一个善良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