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之歌 3

        独角兽之歌

            3

        独角兽的出现

在所有被人遗忘的角落里，蚂蚁聚集在一起，啃噬着钢筋水泥组合成的肉体，饥饿，疲惫，无聊与空虚，种种情绪如暴风雨般一阵阵袭来，侵蚀着多年以来由梦想与激情浇灌而成的自由之花，使这座城市的内质看起来要比它的外表光鲜亮丽。

  渐渐习惯于被驯服，被时间驯服，被生活驯服，被体制驯服。

  每天早上在6点半准时醒来，然后用半个小时穿衣，如厕，洗漱，准时在7点钟出现在门口。此时，才真正看到太阳。太阳挣脱夜的牢笼，温暖的阳光刺痛理想，晨风呼唤着自由。7点10分，队长准时发动面包车，然后我们排队上车，面包车载着我们向着工作地进发。

  车窗外面是蓝天白云，车子里则是被挤压的我们这十几个人，空气中弥漫着烟味和汗液的味道。我透过车窗玻璃望着外面的风景，天空褪去了湛蓝色，变成了忧郁的灰白，长长的马路如同栓在狗脖子上的锁链一样向着远方延展过去。林立的高楼向身后极速退去，如同母亲目送孩子的背影一样朝着车辆远去的方向默默目送着我们离去，渐渐隐没于视线的拐角处。阳光遍洒世间，却唯独照不进这辆小小的面包车内部，只因车子安装了防晒玻璃。

“这情景像不像刚出栏的成年猪即将被货车司机运往屠宰场？”大胡子抽着烟笑着小声问我。

  他特意在成年一词上加重了语气，这使我感到有些惊诧，还有心中残留着的一些隐隐作痛的不安。

见我没开口，他便继续说道：“我见过那样的情景。大街上，一辆从我面前驶过的大货车，车厢里满载着肥肥的大白猪，向着屠宰场的方向驶去。它们看不到自己的明天正如我们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一样。和它们一样，我们最终都将被送往生活的屠宰场。只是，与它们不同的是，我们拥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权利与自由，而不是一直受迫，只要你愿意。”他说完，猛地抽了一口烟，然后缓缓从口中吐出乳白色的烟圈，一脸平静地注视着我。

  我默默地凝视着那图案缓缓上升的烟圈在车顶处弥散开来，最后消失不见。

    路还在向远方延展，没有尽头，面包车还在向前行驶，不知疲倦。阳光还在一如既往地拥吻大地，不曾离去。

  白天不知不觉过去，待黑夜拉开幕布，月亮与群星登台后，完成一天工作任务的我们又被那辆车运回住处。

  夜晚躺在床上，我盯着天花板，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身处于快节奏生活的当代， 能在固定时间进入睡眠是也是一种幸福。可是，我却失眠了。在夜深人静的深夜，在如雪般寂静夜色的包裹中，我独自睁开眼睛面对黑暗，面对那些内心深处再也无法掩饰的孤独。我安静地聆听着，聆听着从我心灵之渊里传出来的声音。

    “是为了生存苟且，还是愿意为了理想奋斗一生？是愿意在26岁过着一眼便能望到尽头的日子，在不到30岁的年纪死去，然后在80岁被埋葬。这是大多数人的选择，但这会是我的选择吗？”我这么思索着，缓缓闭上眼睛。

  “你是谁，你要成为谁？”那个声音从遥远的梦里传来，萦绕在我的耳边，像是母亲对异乡浪子的那一声声呼唤。

  在睡梦中你很难分辨出现实与梦境的分别，当我的鼻子呼吸着从它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野兽所特有的温热气息，当我的耳边回响着从它喉咙里传出来的嘟噜声，当我的脸感受到它舌头轻轻舔舐的触感。我努力睁开眼皮，借着从室外透过来的微弱亮光，我看到了它，一只独角兽安静地伏在我床前的地面上。

  和我画的一样，它长着一身白色的毛发，外形与马差不多，只不过比马多了一双银白的翅膀和一只长在前额的闪闪发光的银色犄角，它身形优美，四肢矫健，后颈的鬃毛如同银色的瀑布一般垂下来。没错，正是它，传说中的独角兽。

“这不是在做梦吧？我竟然…看到了独角兽？”我诧异地睁大眼睛看着它。

  “并不是做梦，这都是真的。”它睁着一双闪闪发亮的大眼睛看着我说道。

    “你竟然会说话？”我惊叫道。

    “是的，每一只独角兽都会说话，并且能够听懂人类的语言，这不是神话传说，更不是虚构出来的想象。每一只独角兽都有一个主人，当它感受到主人心中的呼唤时，便会在每一个月圆之夜来到他们的床前带他们去往他们心中所向往的地方。所以，李想，这也是我今夜出现在你床前的原因，我感受到了你心中的呼唤，这种呼唤是关于自由与梦想。”它说完，安静地趴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我。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猛地直起身子，疑惑地问道。

  “是的，我知道你的名字，以及与你有关的一切。你的过去与未来，你的命运，以及你心中的困惑与梦想。”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随你吧，主人。”

  “那就叫你小白好了。”我看着它笑着说道。

  “这个名字挺好，我喜欢。”它也笑着说道。

  “小白，带我离开这里吧！”我说着，开始穿衣服，然后起身下床。

    “你想去哪里？”它问我。

  “去海边吧，我想去看看大海。”我说。

  小白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它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

  “上来吧。”它看着我说道。

  我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大胡子，他睡的很香，打着呼噜声，他的嘴角泛起浅浅的微笑，大概是在做很美好的梦吧。

  “要叫醒他吗？带他一起走？”我看着独角兽问道。

  “他拥有自己的独角兽，只不过它还没到出现的时候。”小白扭头看着我安静地说道。

  “好吧。”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骑到它的背上。

  我们走出地下室，来到地面上，夜空中星光璀璨，银白色的月亮散发出温柔的光芒。风从遥远的海岸附近吹来，轻轻抚摸着绿树孤单的影子。一切都变得安静起来，整个大地沉浸在睡眠之中。

  “抱紧我的脖颈，要起飞了。”它说完，缓缓舒展开那双银色的翅膀。

  它开始向前奔跑，同时挥动起翅膀，在夜风的助力下，它带着我飞向了夜空。

  大地越来越远，城市里耸立着的高大的楼房也变得越来越小，闪烁着微弱的亮光，好像小孩子手中的玩具模型。而在我们的头顶，星星的光越发显得亮了起来，像一只只巨大的发光的眼睛，夜风从身后吹来，轻轻吹起我额前的头发，那一瞬间，我仿佛穿过了漫长的时间之流，回到了年少时期。

  小白载着我在夜空中安静地飞翔着，我轻轻地抚摸着它背部柔软的毛发，慢慢垂下眼睑，静静地伏在他的脖子上睡着了。

“我们到了。”小白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过来。

  我直起身子，伸手揉了揉朦胧的双眼，抬头看了看前方。

    “哇，大海！”我惊叫一声，兴奋地从它背上跳了下来。

  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海面静静地沉睡着，海风吹来，携着海水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溅起洁白的浪花，从遥远的海底深处传来抹香鲸与巨型乌贼搏斗时发出的低鸣声，那是生命的呐喊，是野性的呼唤。

  我站在那里，闭上眼睛，微笑着伸开双手，面向做出拥抱的姿势。任由海风吹气头发，任由咸涩的海水溅湿单薄的衣衫。

  “此刻你是自由的，你与大海一同呼吸，一起入眠。”背后传来小白的声音。

  “自由，我记不得这个词是何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但我永远也忘不了，我只知道它对我很重要，像生命一样重要。”这时，我听到了心中的呼唤，不知不觉中眼角溢出泪水来。

我要变得像风一样自由，像大海一样波澜壮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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