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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气冲冲地跑进太子哥哥的书房，「这次一定一定不能输给韫瑶那个丫头了！」
「太子哥哥！书妍再也不理你了！」我刚跨进门槛，就准备开始撒娇八连。
谁知太子哥哥竟不动声色，眉宇间轩昂的志气依旧抖露锋芒。他缓缓停下手中的笔，笔尖离开纸面时留下一滴残墨。
「是谁又惹书妍妹妹不高兴了？」太子哥哥一如往常的样子，娴熟地收好桌上零零落落的几本书，趁他整理书桌，我又开始偷看他侧脸的弧线。
是完美了一点儿，逆着光扑朔的睫毛，像是精灵的翅膀，鼻梁的线条流畅且打动人心。「天底下，哪里还能找得到令我心动百分百的第二位人选呢？」
「书妍？」太子哥哥转过脸看向神不守舍的我，但他绝对不会察觉到，我早已沉溺其中的是他的音容笑貌。
「我……」差点忘了我来太子殿的目的，恍悟过来时，我语调一转，「太子哥哥，韫瑶是不是又来太子殿取走了公主铃？」看他似笑非笑，我又怒火中烧——
哼！肯定是！说不定还是太子哥哥亲手送给她的呢！
即使内心这样认为，却还是斟酌着开嗓，「太子哥哥，下次不要再把公主铃随意送给其他公主了，好不好？」
「好。」太子哥哥温柔的扬起嘴角。
我忽然感受到了阳光穿透肌肤，那种温柔的温热感遍布全身，似有若无的温暖。
二、
公主铃，又名桃花铃。寓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公主们只要争取得到它，便能成功登上祺氏皇朝镇国公主的宝座。
正如花开有时，桃花铃也需按时令传递到各宫嫔妃手中，而宫深似海，得到桃花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更何况，祺氏第二代公主统共加起来就有二十余位，又分西苑与北苑，西苑尚琴，北苑尚画。不知为何，历代公主必修「琴棋书画」，而祺氏只要求公主们精通琴音与画艺，「棋」则是九位皇子闲暇时消遣之用，「书」是宫廷女子的禁忌，书房与教书的夫子都安立在东宫。祺氏皇朝明文规定——东宫是皇子们学习和生活的地方，西北两苑的公主，不得擅自闯入。
九位皇子中，就数六皇子最受父皇疼爱，天资聪颖，造诣极佳。13岁便被封为太子，搬进了太和殿。而我，和太子哥哥打小就是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父皇「爱屋及乌」便给了我一道圣旨，允我随意出入太和殿。
我自当是觉得自豪的，凭着父皇对太子哥哥的宠爱，我也有些沾沾自喜，偶尔会对西苑那些公主横眉竖眼，我有脾气那都是应该的，她们就只配在背后羡慕我，即便她们碎碎念叨我的闲话，我也充耳不闻，继续招摇过市。
久而久之，西苑的公主们都不再搭理我，冷落我，无视我的存在。而北苑的公主们都站在我这边，谁也不敢和我作对，被我驯得服服帖帖。就在我以为谁都不敢跟我明争暗斗的时候，我心心念念的桃花铃不见了！
南宫嫔妃们一直不停歇地传递着桃花铃，我曾当面向所有西北两苑的公主交代过，在我还没弄清楚到底轮到哪位嫔妃之前，谁都不许打桃花铃的主意！谁动了谁今后就是「众矢之的」。
每当桃花铃传完一圈之后，就会有嫔妃悄悄将它悬挂在太子哥哥的窗棂上。这次我竟然还没有察觉到就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看来，她们都没让我失望啊！
北苑的公主表面听我的话，一个个乖巧老实地把事情的原委交代清楚了，还口径统一，无一例外都指向同一个罪魁祸首——韫瑶。
韫瑶是西苑的公主，估计是很难再和她们那边的公主说上话了。这样一来，唯恐西苑的公主们会愈发嚣张嘚瑟。我想了一个点子，让鱼自己上钩。
我之所以去太和殿，目的不只是为了看看自己的未来夫婿，更想知道桃花铃现在又在何处？
桃花铃会一直传下去，直到五年后的夏至那天结束，结束时，公主们已然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亦该收获最佳公主头衔了！
我又开始无厘头地幻想自己插着镇国公主独有的金凤斜簪，等待太子哥哥迎娶的那一天了。
然后又总是意犹未尽地将自己拉回现实，当下最棘手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怎么能安然入睡？
趁着其他姐妹们都睡着了，我一定要弄清楚韫瑶这个丫头的计谋，侧室出身，却丝毫没有畏惧过，不将我放在眼中，还敢与我争夺桃花铃！什么来头都不算，本事倒不小！
哼！我一定要扳回一局，现在桃花铃已经轮了两轮，可气的是，每一轮都被韫瑶那个出身卑微的丫头抢先夺得。
五年后统计各位公主都争得过几轮，我可不想当众出丑。明明最威风的公主是我，最后怎么也不应该寥寥收场。
三、
经过一整晚的奋斗，我发现了宫中一条打探小道消息的捷径。还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呐！」
为了打探桃花铃现在何处，我花费了好大的力气，与密探周旋了好久才终于来到靖宁宫。
靖宁宫的主人是萧贵人，素闻萧贵人闲暇时爱打理花草，今日一见，真人更是话少娴恬，整个靖宁宫的宫女都缄默在一旁，不打扰萧贵人的闲情逸致。
我没有太多时间足够欣赏萧贵人平和的心境，我要知道桃花铃的下落。
「萧姨娘，那个……我来找……」
「原来是书妍啊！快进来吧！」萧贵人真是人美声甜，难怪能够一瞬间扎进父皇的心窝里。
「书妍是来找公主铃吗？」萧贵人端起桌上的茶碗，轻呷一口。
萧贵人低眉顺眼，不骄不躁，真是后宫之中难得一见的姽婳温婉。
我斟酌着开嗓：「是呀！姨娘真厉害！一定早早就知道书妍会来找桃花铃了吧？」
萧贵人只笑不语，恬静的表情惹来了我的疑惑。
「姨娘，难道桃花铃不在您这里？」我该不会又一次陷入困境？
萧贵人轻轻叹息：「还真是不巧了，今日一大早，来了一位公主，早早地就守在靖宁宫殿前，把我交给侍女苜蓿的公主铃拿走了。」
「什么？！」我震惊了，「不是应该先挂在太子哥哥的窗棂上吗？」
萧贵人莞尔一笑：「可是，她已经猜到公主铃最后一位传到我了呀！按照祺氏皇朝的法典，她算是第一个知晓公主铃下落的公主，公主铃也该交给她。」
「那我岂不是又输一轮？萧姨娘，你快告诉我，是哪位公主呀？」我着急得慌了神，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会成为千古笑柄吧！
萧姨娘用几句贴心的话抚平我慌乱的心情：「我没怎么见过那位公主，可能住在西苑，不过，听说前两轮得胜者也是她。」
「韫瑶！怎么又是她？！」我端坐不住了，气不打一处来。
「书妍，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说的韫瑶那位公主，她似乎并不想得罪你，只是可能有难言的苦衷。」
我不懂萧贵人为什么说这话，也不想了解韫瑶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一心只想着我的桃花铃，别人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
离开了靖宁宫，直奔西苑，这次我一定要找韫瑶当面对质！
四、
路过浣衣局时，几个公主正在嬉戏，她们调笑的话我听得很清楚，似乎和韫瑶有关。
「你们说，这次她是不是又得背锅了？」
「好啦！还不是仗着书妍那般架势，如果没有她，你们能这番地折磨韫瑶吗？」
……
她们说的都是些什么？背锅？折磨？韫瑶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是不是该重新想想，桃花铃背后有什么不能公开的秘密？
一向机警的我，此刻慌乱的心却也安定不下来。我已经毫无预警地一头扎进桃花铃的谜团里久久不得抽离。
于是我心神不宁缓缓踱步在通往太和殿的路上，不知西苑的公主们有什么计谋？仔细想想，自从开始了桃花铃的游戏，我就一直为这场争夺感到寝食难安。
是怕得不到镇国公主的头衔吗？还是怕被笑话？一直以来生命里没有太多波折的我，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问题。
不知不觉，我已走近太和殿，只听里面有人「窸窣」的私语声……
「哼！西苑的公主都太刁钻了！」
竟是玲容的声音！如此甚好！说过多少次，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须得先告诉我。现在一个个胆子变大了！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也能先跑到太子哥哥这里告状！
正欲怒火冲冠「你们这些丫头片子，瞧我怎么收拾你们！」。
突然有人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一腔吴侬软语贴着我的耳廓，细声道：「书妍，想不想和太子哥哥一起上学堂？」
这声音！定是太子哥哥的母妃——昭雅皇妃！呀！这时候遇见她，真是天上掉馅饼啦！喜大普奔！我的悲催命运终于得以完美重启！什么？！她竟然说，要我和太子哥哥一同上学堂！这……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伴随着好运向我招手。我的心底蓦然涌现一摸暖色。
昭雅皇妃看着连连点头的我，可亲且满意地笑了。或许是我太过于喜形于色，招惹了西苑的众公主。
她们一个个正阴沉着脸斜睨着我，好似要将我撕成碎片才肯罢休！
罢了！本公主今日心情甚好，不想参与尔等上演「锱铢必较」的戏码！
于是我落落大方（大摇大摆）地掉头回了北苑。
谁都不会得知我能够去学堂上学的事情，因为我决定守口如瓶！在这宫中纷乱的斗争里，保全自己才是最上策！
五、
我每天扳着指头数着「月火水木金土日」，期盼学堂快点开学。
「书妍，你最近怎么了？像是……话少了、还总自顾自地偷笑。你莫不是……」
「这不是很正常嘛！」我强行打断玲容的话，「难道我以前还是个话痨不成？」
「当然，北苑无人不知，我从前是个急性子、暴脾气！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蠢。」
当然，这句话只适合自嘲。在我面前，她们任谁都不敢说。
玲容和众公主面面相觑了半晌，终于一个接着一个地退散了。
#西苑。
「欸！你们说，桃花铃这种游戏会是真的吗？」
沐柔是西苑的扛把子，她的话，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可如今这只羔羊群中的元老也和我一样，正为桃花铃发愁呢！
「沐柔姐姐，韫瑶怎么办？每次内卷的都是她！」湘茹已经和韫瑶过不去很久了，这次才终于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出来。
「湘茹，我们西苑的规矩怎么说的？」沐柔又摆出大姐大的架势，「如临大敌，忍字当头。驱走敌人的唯一途径就是——忍！」
这次，湘茹再也不想听沐柔的谆谆教导了！如果不去在乎，桃花铃就必须属于别人了！到时候，她朝思暮想的太子哥哥也就必须拱手让人。
愈想愈愁……
听了西苑的情报，我总算知道，自己深陷其中的，绝不是一场简单的儿戏。关乎命运，关乎名节！
对韫瑶这个丫头坐视不管，只会显得自己无才无能。只要沐柔和湘茹达成一致，西苑必定视韫瑶为眼中钉，到时候，我再稍加劝诫，这个丫头一定会知道自己如同身陷囹圄，不见天日。
那时候的她，最应该懂得分清长次才是！
六、
可我怎么样都没有想到，去上学堂的第一天，就碰上了韫瑶那个丫头。
「韫瑶！」我走过去和她打照面，「你什么时候也来学堂了？」
「书妍姐姐不知，自从我第一次得到桃花铃，就被允许进入学堂陪读了。」即便韫瑶笑得很单纯，也足够让此刻的我露出难以隐忍的愤怒。
她还敢在我面前提桃花铃，每次都因为她，我不得不寝食难安，好不容易消减的暴脾气又「蹭蹭蹭」地往上窜了！
韫瑶，你只是不知道我蠢在哪儿罢了！
这句话一出口便成了：「韫瑶，你不知道我的底线吗？」
兴许是感觉到对话中的硝烟味，韫瑶识趣地离开了。
对于我的暴脾气和急性子，我有那么一丝丝地泄气。也就只能应验「岂能尽如人愿，但求无愧我心！」这句话了吧！
更可悲的剧情是：我竟然和韫瑶同班！不仅如此，我心心念念的太子哥哥和她还一直是同桌。
「不是冤家不聚头」这种老掉牙的套路为什么最近频频闪现？扰得我整日头昏脑热，今天的课完全没有听好。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把座位调到太子哥哥身边，我要大声说出来：「我才是太子哥哥的绝佳官配！」
「书妍姐姐，书妍姐姐……」一声声急促的呼唤声正在惊搅我酣甜的美梦。
咦？不对！这个声音该不会是——
「韫瑶？」我努力挣脱这一场烟雾弥漫的梦境，很好奇她这么急切地唤醒我是为何？
「书妍姐姐。放学了！」看着韫瑶单纯友好的弯弯笑眼，再看看空荡荡的教室，我的心里有点苦涩，怎么会睡了一整天自己却浑然不知！
哎！衰神附体也大抵如此吧！也不知道未来还要水逆多久！
「一切随缘」这个词本就不该是王公贵族的生活态度。
我要打起精神来，完成属于我的最后冲刺！
七、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句谚语说得一点儿都没错。进入学堂的一周之后，我惊喜地发现，太子哥哥就像是一只勤劳好学的小蜜蜂。
那一日，我比谁都先一步到了学堂，原本是想给太子哥哥送早餐，给他一份意外的惊喜。
可谁知，我来到学堂时，太子哥哥已经独自坐在里面开始晨读了。
「太子哥哥，你……怎么这么早？」说完，我低下羞赧的脸。
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空间，或多或少都有些令人羞怯，难道这样的场景是在提醒我当面把早餐递给他吗？
「书妍妹妹，天还没亮，你怎么这么早？」太子哥哥用温柔的语调反问我。
该说什么好呢？是呀！晨曦的微光都还没有染上眉梢呢！
后来，我形成了一种习惯，每天上学总是踩点早到，没办法啊！我想多看一看我的太子哥哥嘛！就这样，只有「他知，我知，天地知」的上学节奏，似乎拉近了我和太子哥哥的距离。而那些关于桃花铃的琐事，我也就随之放下了。
我的生活充斥着对太子哥哥的爱慕与喜悦之情，韫瑶一直是太子哥哥的同桌，据我观察，他们俩之间素来交往不多。
我不知道韫瑶喜不喜欢太子哥哥，但我知道，如果我是太子哥哥的同桌，绝对会给太子哥哥一场不一样的爱恋体验。
「太子哥哥，我想成为你的同桌。」我没有对谁说，我只是悄悄地把这种子埋藏心底，待它生根发芽开出花朵。
基于对太子哥哥的喜欢，我忽略掉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我的同桌三皇子。三皇子是班长，将来很有可能会继承皇帝的根基大业。三皇子不仅重情义，讲义气，人缘好，还不乏许多的追求者，光是每天小妃们递的情书就足够纷纷扬扬。
其实，我很羡慕那些小妃们的勇气，写情书这种事儿，我想都不敢想，因为无论怎样斟词酌句，我都不敢在太子哥哥眼中献丑。
也许有一天，我会因为这样或那样怯懦的缘由而失去太子哥哥吧！我深知自己的不足，也有痛改前非的决心。可太子哥哥是那么地闪耀动人、光彩夺目！但凡是个公主，谁不曾为他倾过心？纵使我走「与众不同」的路线，也不想错失这来之不易的命定姻缘。
我想好了，为了太子哥哥，我按时去月老庙接红线最适合不过了！
这一弘大的志向引领我走了很远很远。从此，我的人生箴言就变成了——我若打马银河过，不到光年终不休。
为此，我的生命路线一直偏差，直到父皇召我问话：
「书妍，最近功课做得如何？」
父皇仁慈的双眸让我感觉到心中的亏欠如旭日一般冉冉上升。我不是不想好好学习，只是当务之急是要打牢人生大事的根基呀！如果从基础就开始崩坏，那我的往后余生由谁来陪呐？
憋了半天的我，正打算对父皇实话实说，同时，三皇子来了。
「咦？父皇怎会召见三皇子哥哥？」我有点云里雾里。
「不得由当事人来告知父皇啊？」父皇此话一出，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都觉得不对劲，难道是……三皇子告的密？可是也不会啊！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才对吧！
等到三皇子的飒爽英姿出现时，我努力练习着凶巴巴地瞪着他。
「父皇。」
三皇子朝父皇作揖，之后才注意到我凛冽萧瑟的目光。
「书妍妹妹……」
三皇子话音未落，父皇便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
我们两人赶紧在御书房中央站好，听皇旨意。
……
八、
「什么？！」玲容双手捂着嘴，表情惊诧极了！一瞬间得知这么多细碎且烧脑的消息，她再也维持不好平日里的优雅姿态，「等等！等我细细数来……」
我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课本里的诗词，从「春花秋月何时了」读到「画楼西畔桂堂东」这些书籍里，载满了历史长河中的礼乐民俗，可我却在犹豫，自己的选择正确与否。
待玲容理清思绪，我凌乱的心情也已经接近尾声。
「首先，书妍，你不应该随口答应皇妃娘娘的话，就这么贸然地去学堂上学！你是否还记得祺氏皇朝明文规定：公主是不可去东宫读书上学的！」玲容数落着我的不是，心里似乎开始讨厌我了。
「其次，你不该惹到三皇子的欢喜！你瞧，他为了你，都闹到父皇那里了！我们刚及笄，难道，你就想先把自己嫁了？」玲容义正词严的说这一切，神色里看不出一丝敷衍。
是啊！玲容是在提醒我，沐柔是嫡长女，她还未婚配呢，怎就轮得到我？
可我憋不住了，我真的很想打破这些陈旧的规矩。
「难道我们公主就非得墨守陈规吗？我们就不能有自己的决定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沐柔姐姐那么挑剔，谁知道她希望心中的夫婿长什么样子？要求还这么高！连累我们一起陪她等着，等把这及笄的年纪一过，我们不就全都老了！」
「嘘……小点声儿！」玲容面色沉下来，惊慌道，「你独自去了东宫不说，还惹到了三皇子，你难道不知道北苑的公主们现在都不想搭理你吗？」
看得出，玲容琢磨着劝我不成，也打算离开我的朋友圈了。
「那就这样吧！你便也随她们去，别管我了。」
我深知自己脾气不好，可现在我正心乱如麻，是更加的没有情绪好好说话了。
谁还不知晓，我书妍喜欢的人向来只有太子哥哥，而现如今，三皇子说他喜欢我，还想要父皇赐婚，将我许配给他。我一时情急，竟说了伤害他的话。此番可好，我不仅没有赢得太子哥哥的芳心，反倒扰乱了整个局面，姐妹们都介意我瞒着这么大的一件事——去东宫上学堂，还让父皇忧心我们这些做儿臣的感情上的多角关系。
连最最靠谱的姐妹们都因为这些理不顺的事情选择与我背道而驰。分崩离析的后果只能由我一个人默默承受。
「没什么！姐妹嘛！最后都会因为心上人而分开的。」说这句话的我，显得很苦涩。
一边流着泪，一边抄写着诗词。没办法，我还是得为了自己、对自己负责。或许对好姐妹选择勇敢放手，会更加适合现在失意的我。
振作起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我又可以和太子哥哥见面了！
九、
不知今日御花园的花为何会开得如此娇艳欲滴，路过的蜂蝶都抢着围绕在花蕊周围，弥漫至鼻尖的阵阵香味引起了我的注意。
原来是西苑的公主们在行「花朝仪式」。我忽然失落起来，曾经的花朝仪式是我的最爱，每逢「花朝节」我都绝不缺席。如今怎会落得这般寂凉，该开的花还是开了，可我呢？到底想得到什么？曾经的好姐妹不愿继续陪伴在身边，喜欢的太子哥哥眼中蕴含着西岭无尽的风雪与暖阳，可偏偏就是对我的存在视若不见。如今我一个人领略这一切，心中的寂凉从未有人铭感于心间。
心事缥缈，不知不觉中，我又走在那条熟悉的路上。
「太子哥哥……」
我知道太子哥哥这个时辰一定已经在东宫学堂了，可是我那不争气的双脚偏要带我来到太和殿。
「原谅书妍想要跟你说的这些话。」
我苦笑着，眼眶里盈满了泪，继续哽咽着：
「太子哥哥眼中的书妍，是不是一直都是小时候的样子？顽皮、不知天高地厚、不守礼数、不听教诲……还有好多好多说不出的缺点……无论曾经在太子哥哥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今天，我必须鼓足勇气跟你说：一直以来，我都很喜欢你。」
说了半天，聆听我的只有空气中弥漫着的尘埃。我忽然惊喜地发现在窗棂上摇曳着的桃花铃，这会是巧合吗？还是太子哥哥给我的惊喜？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个时候取到桃花铃，可是依照规矩，不是黄昏时分才算数吗？于是，我又老老实实地将桃花铃挂了回去。
不行！我还是得去东宫学堂上课！至少，我必须弄清楚父皇为何改变心意，绝不能让三皇子打破我和太子哥哥自幼就成立的婚约。
现实依旧是老样子——
在学堂里，韫瑶仍旧是太子哥哥的同桌，一切都没有改变。
而我的同桌三皇子今天一大早就神秘兮兮地凑近我：
「书妍妹妹，其实你不用继续为争夺桃花铃的事而苦恼了，你看，我和你迟早要在一起，你就……」
「三皇子哥哥，分明是你夺人所爱！从小谁不知道我喜欢的人只有太子哥哥？并且我和太子哥哥已经指腹为婚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最近我的脾气愈发难以控制，自从父皇改变心意以后，三皇子就成为了我的硬伤，我不仅出口伤人，还连句道歉都没有，曾经的公主风范在我身上频频减退。我快要名列《最奇葩宫廷人物传记史》之首席了。
果然，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是，在我看到三皇子整个人被气「绿」了之后，我还是很小心谨慎地补了句：「对不起！」
三皇子勾起一抹邪邪的坏笑：
「那书妍妹妹是不是应该……赔礼道歉呀？」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贴我更近了，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中带有的暖暖温度。
一瞬间，我发烫的脸和紊乱的呼吸让我产生了想要躲闪的念头。还没来得及避开，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揽入怀中。
没想到，平日里温文儒雅的三皇子，还有这等调戏公主的本事。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好似阳光一样难以避免地带着款款深情坠入他目光里的柔波，那一刻，似乎所有的烦恼都被融化了，只剩下落在波光里的零星碎片。
难以言喻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生平也只是第一次体验。
下课时间，皇子们都在外面玩射击和蹴鞠。只有我一个人在教室里平复刚才凌乱的情绪。我应该去问一问太子哥哥的，到底韫瑶和我，他会选择站在哪一边？
回头看看韫瑶的座位，空空如也，我也就幸免了跟她四目相对时难掩的尴尬。
外面的草坪上，太子哥哥正在练习射击，他那飒爽的英姿和阳光倾斜照射后侧影流畅的线条都是最迷人的气宇。
我又开始着迷，正看得出神，西苑的公主们蓦然踏进了我的视野。
十、
我推开窗，想离他们更近一点，好看清楚公主们来东宫的目的。
远远地，我看见沐柔直奔三皇子，亲手将自己编织的花环送给他，并且附在耳边低语了些什么。
在我看来，也不过就是借「花朝仪式」之名说一些祝福语。
我默默地看着爱慕他的公主们轮替着上前附耳低语，在心底思忖：三皇子为人坦率真诚，对待女子更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至少，发生在我身上的那几件事情除外。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我，他也算得上是「绝代风华」。
天上落下了很大很多的雨夹雪，窗沿一下子就被打湿了，也打乱了我的思绪，我望向远方，同学们都纷纷逃离外面的草坪，跑回自己的教室。
我感觉到三皇子回到座位上之后一直凝视着我，好像心中有什么事情忐忑不安。
「又怎么了？」
我决定先打破他的缄默。
「书妍妹妹，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我会和太子比试。」
三皇子是认真的吗？我转过脸来凝视他。
此刻，他的双眸正映着我的身影，有一点点缺氧的感觉，我还是认真地目不转睛地凝视他。
「哦？那你想好比试什么了吗？」
我的太子哥哥骑马射猎什么都强，我根本就是闭着眼睛都猜得到他会赢。
「马球。书妍妹妹，你也来看我们比试。好吗？」
看三皇子满满的诚意，我点点头。
当然啦！无论我的太子哥哥在哪里，我都必须陪伴左右。我怎么可能会缺席？
「如果我赢了……」
「先别说你会赢，等有了结果再说也不迟。」
我骄傲地撇过脸，不再对他聚焦视线。
十一、
马球比赛在即。这一天，我梳好发髻，别上我最爱的青玉簪，换上桃粉色的襦裙，试着在眉间点了花钿，一切看起来完美无瑕。
我要让太子哥哥知道我有多喜欢他，为了他，我可以卸下曾经引以为傲的矜持，亲手把这封情书递给他。
三皇子和太子哥哥分成两队，比赛即将开始，我本以为这场比赛只有我知道，谁知看台上人山人海，嫔妃们和父皇一同前来了，还有前排坐得满满当当的公主们。
我不自觉地在场内环视，寻找着韫瑶的身影。不知为何，自从和韫瑶在一起上学之后，我十分地在意她和太子哥哥的一举一动，每次我望向他们，俩人都各自认真地学习着，这也使得我很困扰，不知道自己这般行为会不会惹来太子哥哥的厌恶。
所以，我尽力保持正确的心态认真学习，因为在不久的将来，我将面临「公主考核」，这是皇朝对每一位及笄的公主展开的一项如同验身的检查——
检查的结果决定了公主的命运，很有可能因为一次不合格而成为失足少女。
我还在寻找韫瑶，赛场上猛然传来一声痛苦的惨叫。我第一反应就是看向球场，不知谁从马背上摔下来，一群人簇拥着他，我看不清是谁的脸。
不过两分钟，我从看台冲进了赛场。待我看清是谁之后，顺着鼻尖一酸，眼眶一下子红了，是三皇子。
我也不确定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着急，可能是因为这场比赛是他和我的赌约，也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只是这个关键时刻我来不及多想，止不住的泪带给我的只有悔恨和歉意。
「早知道，就不答应你了。」
我一边抽泣着，一边娇嗔地捏着三皇子的胳膊。
「书妍妹妹，如今我输了，你是不是就……」
看着三皇子眼中打转的泪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只觉心疼。
「别想多了，你要好好养伤，不然我会过意不去的。」
三皇子伤到了左脚脚踝，不算是轻微扭伤，最近连走路都需要靠拐杖来支撑。
我的心揪着结，关于三皇子这场负气的赌约，太子哥哥单独找过我。我记得他面容波澜不惊地娓娓说道：
「你知道他最不擅长什么吗？」
我诧异地摇摇头，是真的，我对三皇子的一切丝毫没有了解过。
「马球。」
……
直到现在，这段对话还在我脑海中不断萦绕。我想，挥之不去的不仅仅是三皇子的脚伤，还有我心里的阴霾。
是呀！我一直记得，太子哥哥最爱吃的水果是草莓，最喜欢的诗词集是《漱玉词》，最珍惜的是相伴他多年的狼毫，最珍视的人是昭雅皇妃……这一切的一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为什么现在我有一种想要和曾经的自己冰释前嫌的感觉？
一直喜欢的太子哥哥和一心喜欢自己的三皇子哥哥，这场赌局可不可以到此为止？
十二、
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常伴三皇子左右，带着他领略过秋天落叶里的小秘密，将满园菊花的特别气味摄入了珍藏的香水瓶，一起等待月初月末等待他的伤能够痊愈……
三皇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闲着，他会用树叶吹奏简单好听的乐曲，两支手的手指指轻轻一搭，从缝隙中吹响的声音如笛声号角般悠扬……三皇子很单纯乐观，他像是我见过的阳光下的星星，披着温暖的暖色调散发自己的光泽。
他也曾天真地问过我：
「书妍妹妹，为什么你可以让落叶变得如此美好？」
当时，我赠予了三皇子一片绣了花的树叶作书签。他欣喜极了，说那是他一辈子见过最好的书签。
「其实，女孩子的心思不止这些。」
我到底是如何在树叶上绣花的呢？这些小技能，我可不会告诉他。就如同菊花和香水为什么会发生美好的化学反应，也永远是个秘密。
……
我们差点忘了时间有脚，不知不觉中，三皇子的脚踝逐渐恢复，而我，也进入到了「公主考核」的阶段了。
我决定不再去上学堂，对皇朝的律法，我还是谨慎一点的好，毕竟明文规定女子禁学，我还是应该努力修好公主应有的修为。
北苑和西苑的公主们几乎很少跟我说话了，我也就能静下心来潜心学画。自幼便通晓画的精髓是——梅兰竹菊，大概在我满9岁时就有了要改变的想法。
此次「公主考核」不仅要评鉴公主的品德、习性，以及是否有违纪记录，除却以上两项，才是考察公主的作品才艺。
经历了一番周折，我才发现，我要解开「桃花铃」这个游戏的束缚，真正投入到有意义的事情上去。虽然公主们为桃花铃已是争得头破血流，而我却要开启全新的竞争方式，将自己的造诣提高，而不身陷于「桃花铃」的宫廷斗争之中。
我和三皇子逐渐在频繁的联络过程中摩擦出了感情的火花，对于我的诸多小问题，他从来都乐于指教，并且会给我提供许多新思路和新技巧，我开始喜欢上了这样自然而然的相处方式，也褪去了曾经一身的娇蛮无礼。
我开始将自己的画作都交给三皇子检查，每天例行，绝无例外。
尾声：
五年后……
「桃花铃」的游戏如约终结在了这一年的夏至这一天。
我早已搬出了北苑，移到了「临华殿」，西苑和北苑公主们那些是是非非于我而言也早已经终结在我及笄那年。
那一年……
「公主考核」中，书妍品行和才华均已通过，曾经的冒冒失失都在和三皇子相处的朝朝暮暮中一点一滴地改正了。
也是那一年……
桃花树下三皇子以枝代簪，为我许下一生的承诺，我们的故事从这一刻起，有了新的开始和新的结局。
韫瑶不负众望成为了镇国公主，此刻的她正向其他公主们炫耀手中得到的桃花铃。
「韫瑶，我有一个鎏金球，你想要吗？」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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