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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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极致的纯善或纯恶，光明太过于刺眼，我跳入深渊。

北国的冬天匆匆忙忙地到来了，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厚厚的白雪就密密麻麻地从天空落下，落在树梢，落在泥土路上，落在人们的脸庞，冻得人脸通红。

清晨，白雾未散去，寒冷的冬风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肆虐，这么冷的天，人们都在暖和的被窝里睡眠，又有谁会想不开出门呢？

寂静的街道上，除了风声就只有雪花落下的声音了。

“沙沙沙”微小的踩雪声从远处传来，白雾中模模糊糊地印出几道影子，有矮矮的，也有一个直立的高高的身影。

近了，看清了，是一个裹着些破布的流浪汉和身后跟着的几条狗，倒刺拉着毛发，黄色和黑色交错纵横的皮毛，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些狗狗都是野狗，或是没人要，或是被丢弃，其中一条狗还拖着一条腿。

人和狗慢慢地走向路边堆着的一堆工业盐，风雪吹着他们的毛发，宛如在黑暗中蹒跚前进的勇士。工业盐人是没有办法食用的，但是这里的人指的是除流浪汉以外的人，对于流浪汉来说，这里摆放着的工业盐无疑是对他的一次免费午餐。

流浪汉费力地弯下腰，从怀里颤颤抖抖地拿出一个白色的塑料袋，不知道装过什么，白色塑料袋泛了黄色，漆黑开裂的手伸向工业盐堆，长长的指甲狠狠地插入盐堆里，双手合拢，捧起一大把盐放入白色塑料袋里。流浪汉在捧盐，野狗们则是在盐堆周围围着，像大草原上的狼群守护他们的猎物一样，小小的眼睛里显出锐利的光芒，偶尔有车开过，他们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车，警惕一切要与他们抢夺工业盐的事物。

白色的鹅毛般的大雪依旧在纷纷撒撒地落着，落在野狗群的背上，染了一点温柔，落在流浪汉的背上头顶，显出几分时光的痕迹。

过了好一会，流浪汉开始慢慢地直起腰来，尽管这是个简单了不能在简单的动作，可是对于流浪汉来说无疑也是困难的，因为他饥饿，他的身体病痛折磨。在这个苍茫的天地间，他就如同一片孤独的黄叶，稍微的一丝压力都能让他变成碎末，不过人的生命力总是顽强的，他也在努力的或者，即使像野狗一样的活着。

白色塑料袋里装满了盐，流浪汉也终于直起了身体，看着手里的盐袋，他深深凹了进去的灰蒙蒙的眼睛里也有了些许的光亮。

缓缓转过身，走进了肆无忌惮的风雪里，野狗们都安静的跟在他的身后，就好像一位出巡的将军带领将士们回归。一个深一个浅的脚印就这样留在了雪地上，大风吹过，脚印被掩盖，一同被掩盖的还有流浪汉曾经来过的痕迹。

流浪汉和野狗们一同在满天的大雪里彳亍行走着，向着这个繁华城市的外围走去。渐渐地近了，一座废弃多年的桥梁出现在眼前，流浪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的大雪，雪花落在了皱巴巴的黑皮肤上，被体温融化，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流下，落着地面，再次凝结成了洁白美丽的冰花。

走进洞里去，一阵孩童的啼哭声在桥洞里响彻，流浪汉拖着的脚步连忙快了起来，野狗们也都撒开腿跑向了被废旧灰白相间棉花包裹着的婴儿，婴儿的周围也有几只野狗，他们低着身子，在婴儿周围跑来跑去，有的还打着滚。见到流浪汉回来了，他们压低声音轻轻地叫唤着。

流浪汉跑到婴儿身边，手在身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抱起婴儿，沙哑的嗓子里唱起了并不怎么好听的儿歌，“宝贝，宝贝，不要哭泣，我在这里守候着你，我亲爱的宝贝……”

婴儿的哭声与流浪汉沙哑的歌声混杂在一起，同外面呼啸着的风雪声一同飘向那欢声笑语的城市中心。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不知是婴儿哭累了还是流浪汉的儿歌打动了婴儿，婴儿停止了哭泣，还带着泪珠的婴儿咧开嘴对着流浪汉笑着，流浪汉也在他那犹如陈年老橘子皮一般的脸上露出笑容来，野狗们也都安静地坐在了流浪汉的周围，冰冷的桥洞里顿时暖和了许多。

哄好婴儿，流浪汉把婴儿放到棉花堆里，野狗们在婴儿身边围拢。

流浪汉走到一边，从怀里小心地拿出一个打火机，聚拢了一些干枯的野草，背对着吹风的洞口，一只手半握，一只手按下了打火机，“噗，嗤”火刚冒出来瞬间就熄灭，流浪汉再次按下打火机，小火苗颤颤巍巍的努力燃烧着，慢慢地点燃了干草，“噗嗤，哔钹”桥洞里顿时明亮了，温暖的热量从火种散发出来，流浪汉哈了口气，把双手放在火上烤了烤，接着从旁边的一个黑色蛇皮袋里拿出来了一口生了锈的黑色铁锅，用手擦了擦锅的内芯，把锅放到了火上，加了一大捧雪，雪化开，紧接着又从上衣兜里摸出了一个罐子，里面是白色的米粒，半颗半颗的碎了的米粒。

流浪汉轻轻地抖了三次米罐，黑锅里浅浅的落下了几粒可以轻松数明白的米粒，做好这些，流浪汉转身看着婴儿，婴儿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流浪汉、野狗、外面的风雪、这个世界。看到流浪汉看自己，婴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手脚并用准备爬向流浪汉身边，野狗们也都小心地围着婴儿，婴儿爬了几步，竟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让野狗们都不摇尾巴了，紧紧地盯着婴儿。流浪汉看到婴儿站了起来，喜悦之情油然而生，他带着鼓励的目光注视着婴儿宝宝学步，一步，两步，三步，婴儿腿软了一下，野狗迅速趴地上让婴儿坐在了背上，流浪汉急忙准备走过来抱起婴儿，婴儿却又慢慢地爬了起来，四步、五步……婴儿缓缓地走到了流浪汉的身边。流浪汉抱住婴儿，轻轻地吻了一下婴儿的额头，和野狗群一起逗起了婴儿。

桥洞外风雪大作，桥洞里温馨美好，仿佛两个不同的世界。

“扑通扑通”黑锅里响起了米粥的声响，清香甜蜜的米粥味儿在桥洞里蔓延开来，勾的洞里的人与野狗肚子打起了鼓。

这时流浪汉再次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袋子，上面写着“加碘食盐”，往锅里的米粥倒上一点，用木勺搅拌均匀，把锅从火上拿下，舀起一勺米粥，凑嘴边吹了吹，等到粥凉了点不烫嘴了，便悠悠地喂给婴儿吃，一勺接着一勺，大概喂了一半的米粥，婴儿吃饱了，大概是刚才哭累了吧，吃饱了的婴儿缓缓睡去。

流浪汉把婴儿放回棉花堆里，自己则是又拿出了几个硬邦邦的馒头，就着一点米粥，和野狗们一起吃了起来，从旁边拿出装工业盐的带子，用手抓上几粒盐，撒在了馒头上。

吃饭大概是流浪汉最美好的时间了吧，在温暖的火堆旁，有着野狗作陪。

时间总是过得挺快的，外面的风雪声渐渐的平息了，越来越小，流浪汉站了起来，野狗们看了他一眼便继续爬着了。流浪汉走出桥洞，映入眼帘的是银装素裹的世界，地面上、树木上、高楼大厦上，都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看着雪，又看了一眼桥洞了熟睡的婴儿，流浪汉的眼神暗了暗。

他转身走进了桥洞里，动作轻缓地抱起还在睡梦中的婴儿，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婴儿的粉红色脸颊，嘴里小声的嘟囔着“小可爱呀，很高兴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遇到你，虽然我很想把你留在我身边，但是那太自私了，我相信你会遇到一些更好的人和生活在一个温暖的明亮的大房子里，祝你接下来的人生好运连连，永远幸福快乐啊。”

流浪汉就这样抱着婴儿，带着野狗群走在了街道上，虽然有大雪，天气也很冷，但是这个繁华的城市并没有被冰冻，人们穿着厚厚的保暖华丽的羽绒服，大人带着小孩，在雪地里堆着雪人，打着雪仗，欢声笑语盈盈。流浪汉看着人们如此快乐，嘴角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低头看向怀里依旧睡着的婴儿，想到，以后这个孩子的生活也会如此吧。

一个衣裳褴褛的老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身后跟着一群野狗，怎么看都怎么古怪，不过大概是害怕野狗吧，因此大家虽然好奇但是也没有人上前询问啥，只是用手机拍照，这也让流浪汉心里缓解了不少压力。

走了好一会，“派出所”三个大字映入眼帘，流浪汉再次抬头看了一眼“派出所” ，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宝宝，坚定地走进了派出所里。刚进入派出所，便有警察看到了流浪汉，一个身穿警服的女警察走上前来，对着流浪汉问道：“大爷，请问您是需要什么帮助？”

流浪汉沙哑地回答：“警察同志啊，这个孩子是我昨天夜里在南郊区的雪地里捡的，我本来打算昨天给送派出所来，但是风雪太大了，我一流浪汉又没有啥好衣服，怕给孩子冻着，所以今天雪停了，我就赶紧的把孩子给送来，希望警察同志你们能够给这个孩子找一个好的照顾人，拜托了。”流浪汉说完，“扑通一下”在女警察面前跪了下来。

女警察连忙拉起流浪汉，这个时候其他的警察也都围了过来，把浏览汉给扶进了待客厅里，给他倒了热水，拿来了一件崭新的棉衣披在了流浪汉的身上。

“大爷，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好好安置这个孩子的，不仅是这个孩子，您我们也会给您好好安置的。”女警察声音温柔认真地对着流浪汉说着。

“你们安置好这个孩子就可以了，我嘛，就这样吧，方正我年纪也大了，没几年好活了，就不给警察同志找麻烦了。”流浪汉连连摆手拒绝。

女警察还想说什么，但是流浪汉怀里的婴儿像是觉察到了什么，醒了过来，咧了咧嘴，本想哭，但是看到流浪汉和警察的那一刹那，笑了出来，小手对着警察们挥舞着，许是对警察们十分欢喜。

女警察轻轻从流浪汉怀里接过婴儿，婴儿也是笑嘻嘻的，没有任何哭闹。

流浪汉看着女警察怀里笑着的婴儿，心里很高兴，但是眼里却有泪珠在打转 ，婴儿看到流浪汉哭了，有的好奇，双手向流浪汉搂去，抱着流浪汉的头，嘴里在“咿咿呀呀”的说着，好像在说“爷爷，不哭不哭。”

警察们也都连忙安慰流浪汉，过了一会，流浪汉擦了擦眼泪，对着警察们说：“警察同志，现在我也放心了，请你们一定要好好安置这个孩子呀。”流浪汉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警察们赶紧阻止，“哇”的一声，刚才还在笑的孩子顿时大哭了起来，对着流浪汉连连招手，看到孩子哭了，流浪汉的眼睛里也再次涌出了泪水。

“大爷，您是放心不下外面的那群野狗吧。”这时一个男警察突然说到。

“唉，对啊，他们都是陪我一起生活的伙伴，我怎么可能放心得下他们呀。”流浪汉有点哽咽着说。

“那您放心，我们会安置好您，让您和你的伙伴一起生活的，并且啊您还可以和这个孩子一起生活。请您相信我们警察。”男警察继续说。

流浪汉明显有点不敢相信，但在看到这一身警服的时候又坚定了许多，再次问道：“警察同志，真的可以让我和孩子和我的狗伙伴们一起生活吗？”

“可以，放心大爷，我们警察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就是帮助人民解决问题困难的，您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们警察。”

流浪汉听到这一番话，内心顿时涌现出喜悦，这一次泪水夺眶而出。儿子创业出车祸去世他没有哭，留下大笔债务他没有哭，一无所有时他没有哭，年老整日整夜病痛折磨他没有哭，因为他知道，他需要面对的困难还有很多，所以他选择坚强，可是在听到警察的这些话后，他的泪水彻底忍不住了，他也是人，累了也想找个人依靠。在第一眼看到雪地中婴儿的这一刻，他麻木已久的心终于出现了悸动，他抱起婴儿，给他喂米粥，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婴儿，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个孩子了，可是现在，他真的好开心啊，埋藏在心底三十多年的感情喷涌而出，他哭，哭个痛快。

婴儿是流浪汉漆黑人生中的一抹光，光带着这个受尽苦难的流浪汉来到了警察局，在警察们的帮助下，他与野狗们一起被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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