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坏

中秋前期，科室领导突然发话：“今年中秋值班，不能再像以往那样，直接安排给小王。大家有什么办法吗？”

每逢中秋，都是在加班中度过。王意早就习惯了这种节奏的工作，别人都欣喜中秋与国庆的长假，准备着去哪游玩，或者相邀几人摆摆长城。王意心里却没有高兴的劲头，因为对于科室里最没有资源的他来说，值班是正常不过的事。

科室里四人，除去领导不说，听说另外二人各有各的“歪坏”。小蒋的大伯是市级领导，明摆着是来科室里过度的，只要一有机会肯定往上冲。小朱的哥哥是侨领，虽然人在国外，市里的事他是可以渗透上份的，小朱的前途自然无量。

这样下来，唯独王意心底发虚，没有内外资源，只得凡事多个心眼，多做事，少说话。

领导这番话，让王意先是一愣，因为从前领导也不会这样直接指向某人，今天直呼他，应该是强调中秋要他值班了。

而后他心底逐渐定位是科室领导为了显示公平，大搞人性化管理的一项措施而已。王意凭着以往的经验，这只是一个婉转的开场白，等会儿将会来个大转折。

小蒋与小朱纷纷点头同意，表示领导英明，王意工作肯干，平时投入太多，中秋休息是应该的。王意心里明白，这些都是客套话，往往堆满微笑的脸庞意味着开口后将会是一串串要求与事项。

然后，小蒋说用抽签的方式来定夺，小朱说他与小蒋剪刀石头布就行了。而王意只能说：“那还是我来值班吧？我孤身一人在这座城市，这么多年都是我值班，也习惯了。”

这样的套路后，就应该是小蒋与小朱的应声同意，领导的顺水推舟：“既然小王有这样高的觉悟，这么高的热情，就这样安排吧？名字还是按以往的那样上报，具体工作小王你来落实。”

本来按照王意的心理历程应该是这样的结果，皆大欢喜。可是今天却不一样，领导竟然说：“我不同意。”然后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三人，接着又慢慢得说：“这样吧，我们今天来个不一样的方式——博饼，大家同意不？”

小蒋、小朱脸上瞬间掠过的阴云，顿时烟消云散，云卷风停。“太同意了。”只有王意，默默地表示同意。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手机似乎嘲笑他似的，不知为什么在科室里歪坏从来都没有满格过。

其实，他心里盘算着，这样不仅要自己出钱买博饼的奖品，还得中秋值班，这坑挖得更深了。王意心里老大的不痛快，那又能怎样呢？谁叫自己没有资源呢！唉！也只能这样了。王意下定了决心，心里逐渐平静下来。

“今天这样，我来出钱买博饼的奖品。”领导一说，小蒋小朱抢着表示要出钱。王意心里一直感觉似乎三人只等着他出口说出钱，他缓缓站立起来，正要说话。

王意却看到领导示意他坐下，接着领导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我的建议，那么这样吧，我们AA制，每人拿出一百元，一个意思就行。怎样？”

小蒋与小朱突然一愣，要是按以往应该不是这样的结果的。或许领导真得要贯彻“人性化”那些写在纸上的计划？二人分心后，马上掏出钱来表示愿意AA制。王意更是愣住了，这样的待遇从前根本不可能。他慌乱中掏错了手机，只好将钱与手机一起捏在手中，这时他发现手机的歪坏多了一格。

当然，王意还是主动跑了一趟腿，买回了博饼的奖品。不过这次跑腿，他是开心的。

博饼开始，只见骰子在碗中奋力地滚动。四人的欢呼声，忽抑忽扬。

第三轮过后，桌上的奖品也逐渐减少。王意很庆幸自己只摇到二次一红，这是博饼中最小的。奖品逐渐减少，王意心里慢慢踏实，只要自己不要摇到大奖。

第四轮，领导摇到了四个“4”，得到了状元。领导一脸的满足，欢快的像一只在原野上奔跑的兔子。小蒋与小朱也分别摇到了对堂与三红。王意还是一红，他就希望这样，沾点边就行。

第五轮开始了，王意轻轻用右手抓起骰子。顺着碗的边沿放下，六个骰子在碗中不停的旋转，已经有四个骰子停下了，出现了三个“4”。这意味着如果旋转中的另外二个其中出现一个“4”便是状元，可以与领导比拼。王意心里无数次的叨念着：不要“4”，不要“4”……那二个骰子仿佛有意与王意作对，转个不停，终于停下来了，还好不是“4”。

其他三人惋惜王意不是摇“4”，却又不希望他摇出“4”。王意自己却庆幸不是摇“4”。

几轮下来，奖品全部摇完。大家认定领导是这次博饼的状元王了。

领导却说：“王意是最后一个摇的，这最后一轮王意应该摇完。”领导将骰子拿起送到王意手中。

“今天领导怎么这样偏向王意？”小蒋与小朱诧异了，心底捉摸不透。

王意惊讶了，望了望身边的小蒋与小朱，看着他们一脸的惊诧，王意心底慌乱不堪。

顺手接过骰子，用力一掷，本想将骰子掷出碗外，让这次摇的结果被淘汰。可是骰子在碗边一阵回转，落回碗中。碗里其他的五个骰子已经显现出来了，一个“1”，四个“4”。那个特种兵似的骰子，由于在碗边沿上的一个回转，加快了旋转的力度。在碗中欢快地旋转，忽隐忽现的一个红色在大家的眼里渐渐影印出来。红“1”晃悠悠地停了下来，“状元插金花”胜过领导的状元。

小蒋小朱沉默了，领导却眉开眼笑。王意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怎么办？耳边隐约听到领导说：“今年中秋的状元王是王意，外加不用值班。”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王意正为不知如何收场，听到领导这话，他泪眼盈眶。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科室的温暖。

“谢谢大家，谢谢领导！”王意对着装着骰子的碗亲了亲。博饼结束了，可是小蒋与小朱的内心却无法释怀了，开始无端的猜测起来。

下班了，王意开心的准备回家，他取出手机看看时间，却发现歪坏竟然满格了。

中秋佳节，王意终于可以赶着回家里与父母团聚了，陪着父亲喝一杯。

酒过三巡，父亲话开始多了。提到前不久，自己的一个战友提拔到省里当了领导，因为一次抢险中父亲救过他，他感激父亲特意请父亲去了一趟省城。酒桌上父亲遇到了市里的一群领导，其中有一个人一直握着他的手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正聊着，手机里响起了来电的音乐，王意特意瞅了眼歪坏，满满的五格。

（注：博饼是福建厦门独有的中秋传统活动，是一种独特的月饼文化，是对历史的一种传承。相传，郑成功屯兵鼓浪屿时为解士兵的中秋相思之情而发明的。博饼如今是闽南地区独具特色的民间习俗。）

一元短篇小说训练营，019孤独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