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MissSick是个怪人,至少在常人眼里是这样的。她看事情的角度总是与常人不同,与她交谈总能听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言论。比如她会问:“世界上并没有人教过你谈恋爱,学校里没有这个课程,老师也没有给谈情说爱画过重点,可是全世界都在谈恋爱,这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吗?”朋友刚开始会耐心回答她:“谈恋爱不是本能吗,这需要学?”Miss Sick就会反问:“如果不需要学,为什么现在的离婚率会越来越高,本能做的事情就一定是对的吗?”接下来朋友就会拒绝再作答,赏其一白眼,“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对,很明显,Miss Sick做了件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干的蠢事情。
MissSick喜欢可以步行的交通工具,比如地铁和公交。走在路上,她常会伸手去感受风的力度,有时温柔,有时无精打采,有时愤怒,她觉得人和这个世界是有着某种神奇的连接,你能感觉到它,而它也能感觉到你的情绪。而这些感受她不会再与周遭人说,至少在很久以前就没有再提起过了。每当提起这些,周遭人会觉得她又干了件蠢事情,或又吃饱了没事干。对的,大家都很忙,没人能把过多的心力投放在另一个自己并不感兴趣的人身上。
忘了是从多久前开始,Miss Sick卸载了微博,不再上QQ,关闭了朋友圈的入口,只留下微信作为工作所需的工具。除了工作时必要的正常社交,朋友聚会也会尽可能推掉,她渐渐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绝缘体,但至少是个正常人了。
MissSick不喜欢有冲突,喜欢一切柔软的东西。她能强烈的感受到生活中并不那么明显的温柔触感,如入口即化的松露巧克力,冬天盖在身上的丝绒被子,五分熟的牛排,所有柔软的东西,让她觉得这世界是没有敌意的,她是被呵护着的。反之理解,Miss Sick的确是个缺爱的人。
她回避矛盾,讨厌一切有棱角的东西,可现实中,她自身就是生活中最大的棱角。
MissSick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一直自我封闭的生活下去,直到她碰到了一个男人,那男人耐心听完她所有的无聊言论,认可她所有的奇怪价值观,包容她一切棱角的存在,他就像是她的同类,他能懂她。Miss Sick甚至有时候会产生这样的错觉——这个男人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与这男人交谈,就像触摸最柔软的丝绸,就像在抚摸猫细毛。而与之深度交流就像手掌顺着猫身子的弧度抚摸下去,它的尾巴顺势与你手掌轻触,抬起滑出,那么的舒服与顺畅。所以,Miss Sick偷偷把这男人称为Mr.Soft。
MissSick和Mr.Soft是在一家有趣的酒吧认识的。这酒吧的门面狭窄而老旧,门外挂着写有“糖水铺”三个大字的招牌,而移开那个写满“绿豆沙 2.5元/碗、八宝粥2.5元/碗”的木墙,里边就是一间灯光昏暗,放着爵士乐,角落有人在抽烟的宽敞酒吧。这酒吧成功模仿了美国颁布“禁酒令”时期,人们私设的“地下酒吧”,Miss Sick认为这酒吧的主人应当是个有趣的人,而被这酒吧吸引来的人也是有趣的,所以她在这里碰到了同样有趣的Mr.Soft。
MissSick和Mr.Soft相遇是因为当两人面对面走来,Mr.Soft跟她打了声招呼,把她错认为另一个与她同姓的女子。Miss Sick到现在还记得当她回复自己并不认识Mr.Soft后,他当时看着自己的眼神——疑惑、震惊还有一丝不小心浮现出来的厌恶。他很快恢复正常,往后退了几步,说了声抱歉,转身离开。女人的直觉告诉Miss Sick,这人并不想与自己有过多的接触。
人会没来由的喜欢某些特定的东西,比如Miss Sick喜欢Mr.Soft的脸。他的长相对于她而言,有一种没法抵抗的吸引力。并不是说这人长得有多好看,仅仅是因为这个人的五官特征能让她产生某些生理反应。所以在碰见Mr.Soft后,Miss Sick的眼睛会不自觉看往他所在的方向,所以当Miss Sick很悲伤的坐在酒吧后门的台阶上发呆,Mr.Soft抽完烟从远处走来,她抬头看了她一眼。也正是这本能的抬头看,致使Mr.Soft进了酒吧后,带着2个空杯和一个装有温水的水壶原路折回,出现在她眼前对她说:“我可以在你身边坐下吗?”她的性子本该拒绝的,可因为他长了那样一张脸,她回答:“可以。”后来Mr.Soft谈起他折回头的原因,仅仅是她看他的那一眼传递了一种悲伤到极点的求救信号。
MissSick接过Mr.Soft递过来的温开水:“你认为一个人是否可以百分百暴露自己,存活在这个世界?”
Mr.Soft与Miss Sick碰杯反问她:“你认为可以吗?”
MissSick眯着眼睛瞧身边的男人,她在想自己是否不该提这个话题,但还是摇摇头回答:“我认为不可以。因为当一个人百分百暴露自己,甚至连那些阴暗面也毫不隐藏,终会引起周遭人的不适。而周遭人反馈回来的负面情绪终将反噬到那个人身上,而这种情况,没几个人能承受。”
“为什么会引起周围人的不适?”Mr.Soft耐心的询问。
“因为这世界上的人,心里多多少少会有病,病态的人多少会让人不敢接近。即使当你百分百暴露,其本质是对人的绝对真诚,可没人受得住的,没人能......”Miss Sick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这男人让她很放松很舒服,她借着酒劲,低声哼起了歌:“When you were here before , couldn’t look you in the eye ,just like an angel ,your skin makes me cry…...”
“You float like a feather , in a beautiful world ,wish I was special,You’re so very special.”Mr.Soft知道这首歌,还跟着接上了这首歌的后面几句。Miss Sick不可置信的看向身旁的人,而身旁的人也笑着回望她,那一刻她觉得身旁之人浑身散发着光,自己无法挪开眼睛。
“But I'm a creep, I'm a weirdo .What the hell am I doing here ? I don't belong here......”Miss Sick和Mr.Soft在没有人的酒吧后门大声的哼唱《Creep》的副歌部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找到了同类,她开始思考——也许自己并非怪胎。
MissSick不着调的吼完这首歌,当她停下来,Mr.Soft也没再出声,气氛静得可怕。她的情绪瞬间低到了谷底,她摸不清身边人的态度,他是否会像看傻子一样看自己,她小心翼翼试探的问:“我是不是又干了件蠢事情?”
“并没有,你是个有趣的人。”Mr.Soft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回答。Miss Sick高兴的重新抬起了头。身边的人拥有一张天然对她有吸引力的脸,只要在他身边,她所有理性的抗争都会失败,自甘被他束缚。
遇见Mr.Soft后的第五天,她脑里开始闪现出与一个男人对话的零碎画面。她看不清那男人的脸,只看到在一个全白的房间里,男人穿着光亮的皮鞋,剪裁利落合身的西装,修长的手握着一支笔在本子上记录着。桌上正中间不偏哪一方的正正中间,摆着一个闹钟,男人一丝不苟的打扮让他整个人散发出控制欲极强的气场。他张开口缓缓的说:“第一次咨询结束后,你跟前台说要求更换咨询师,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因为你的脸对我有极大的吸引力,这会影响到我。”画面中Miss Sick冷冰冰的回答。
Miss Sick对在酒吧里碰到的男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可她与他都很默契的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没有提自己现实生活的一点信息,只是没有边界的从地球聊到外太空。Miss Sick每天都去那间酒吧蹲点,终于在星期四的晚上看到了Mr.Soft,并主动走过去请他喝了杯酒。然后每个星期四的晚上,Miss Sick和Mr.Soft都会很巧的,身边没带一个人出现在那间酒吧。
“对,那个视频里的人好蠢,蠢得和我有的一比。”Miss Sick调侃道。
“你似乎很喜欢提‘蠢’,这个字眼。”Mr.Soft不经意的说。
MissSick垂眸,装似不在意的摇晃手中的酒杯,可小心翼翼的试探,却泄漏了她此刻的在乎:“我,是不是又不小心干了件蠢事情?”
“不,我从来都觉得你是个心思细腻,聪明的女孩子。可以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原因,让你对‘蠢’这个字产生了那么大的反应?”Mr.Soft依然包容她所有的怪处,关注她身上所有的不自然。
MissSick放下手中的酒杯,坐直了身体,“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十分憎恨‘蠢’这个字眼,而我自己也很容易说出这个字眼,甚至更多的用在自己身上。”
Mr.Soft也坐直了身子,往前倾斜,更靠近Miss Sick。“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喜欢用这个字眼?”
“就在刚刚,你告诉我的。我今天不舒服,先离开了。”Miss Sick明显排斥继续聊这个话题,丢下话,拿起包,匆忙离开。Mr.Soft没有阻拦,如平时那般毫无压力的让Miss Sick随时来随时走。
Miss Sick不喜欢矛盾,回避冲突,她故意在星期四的晚上让自己忙起来,甚至是出去和朋友聚会,只要能忍住自己想去酒吧赴约的心,什么人约她都可以。过了一个月,在加班很晚回家的路上,她看手机,屏幕显示今天是星期四,她心血来潮提前好几站下车,去到了那间“糖水铺”。她走进酒吧,习惯的在吧台坐下,点了杯鸡尾酒。“你今天来啦?”调酒师问。“对,得空就过来坐坐。”Miss Sick敷衍的回复。“你有一个月没来了吧,你朋友还是每个星期四都过来坐坐,就自己一个人,点了杯酒,坐一个小时这样就走了。”“是吗?”Miss Sick装似不在意的回答,心却漏跳了半拍。“他是在等我吗?”Miss Sick控制不住自己去期待某些人的到来。“不过今天他没来,这个点了他还不来,估计是不来了吧。”调酒师说。“嗯。”Miss Sick接过调酒师调好推过来的鸡尾酒,失望到没了喝酒的兴趣。她坐在吧台前发呆,脑袋完全放空,听着爵士乐看着周边或开心或躲在角落独处的男男女女,她不明白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她感觉自己又干了件蠢事情。她坐了半小时不到就起身离开,桌上的酒还剩大半杯。
她从后门离开,低着头走着。她没注意到与一个人擦身而过,“请等一等,小姐不女士......”她听到身后有人叫唤,可是她一丁点也不想理会。“刘女士,请你等一等。”身后传来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姓氏,手肘一把被人抓住,“抱歉,我直到现在都不懂你的名字,不懂怎么称呼你。”她转头,看到Mr.Soft一脸焦急的对自己说。她皱眉,这是Mr.Soft,却又不像他,平时的他只会儒雅的坐在你对面,情绪没有一点波动的回答你,“是的,对的,的确是这样的。”今天的他多了几分真实的情绪。
“你今天也来了。”Miss Sick淡淡的对眼前的人说。
“对的,我每个星期四都会过来,今天有点事拖着,所以来晚了。”
“可我要走了。”Miss Sick冷淡的回复。
“我送你吧。”
“不用了,走点路就有公交站,兴许还能赶上末班车。”
“我送你回家,女孩子这么晚回家并不安全。”
MissSick皱眉,他们之间从来不会提及现实生活,他现在却要求送她回家。他从来都是一切由她决定的态度,此刻抓着她不肯松手,明显是给她施压,逼着她服从。“好。”Miss Sick在这场无声的较劲中选择了妥协。
她在后门等待他去停车场把车开过来,他下车,绕过另一边去帮Miss Sick开好车门,然后上车后帮她系好安全带,莫名的体贴却让人感到压迫感。而Mr.Soft像一切终于在其掌控之中,舒心的笑了。Miss Sick说了她所在小区的地址,Mr.Soft说:“这是个高端住宅区,看来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Miss Sick觉得今天的Mr.Soft很怪,气场和说的话都压得人喘不过气,“不是我买的房子,我跟父母一起住。”
汽车启动,Miss Sick开了一点车窗,让外边的风进来,缓下车里的气氛。Mr.Soft开了音乐,前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轻哼着:“Starry,starry night .Paint your palette blue and grey,look out on a summer's day,with eyes that know the darkness in my soul ......”
听到这个熟悉的音乐,Miss Sick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我很喜欢《Vincent》这首歌,一开始只是被曲调吸引,后来查歌词发现写的是梵高,就更喜欢这歌了,有时候觉得自己多少能对梵高的生平产生点共鸣。”
“梵高还只是个孩子,只有孩子才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角度,他保有孩子的童真,才画得出那样的《星空》。”Mr.Soft淡淡的回复。Miss Sick讶异这男人车上会出现自己最喜欢的歌曲,更诧异他与自己的看法是如此的一致,她控制不住自己又一次被这个男人由内到外深深的吸引着。
“我回去想了很久,自己为什么如此憎恨‘蠢’这个字眼。”Miss Sick深吸一口气,“我爸爸算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他最受不了和脑袋不太灵光的人共事,那会很没效率,他的口头禅是‘你怎么这么蠢?’当然他回家也会不自觉把公司那套带回家。我妈也是一个聪明的人,她总能把家里和家族间的人际关系打理得很好,她也很看不惯我总是笨手笨脚的,她......也喜欢骂我‘蠢’。“Miss Sick略显疲惫的说出这段话。“其实被骂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你慢慢意识到你是真的‘蠢’,那就相当可怕了。你从小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可是等到你大了,仍然是这种被喂食的状态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Miss Sick已经略带哭腔,“当你已经快30岁,可你还是与父母同住,在父母的公司里上班,拿着不知道是叫工资还是零花钱的东西,你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一样也没有,你甚至没有勇气去跟你同龄的朋友见面,即使你在物质方面过得一点也不差!”
“其实——”Mr.Soft刚说话立即被情绪已然不受控制的Miss Sick打断,“别跟我说你完全有得选择可以怎样怎样的大道理,也别跟我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大道理,我走不出来,我很痛苦,我是个废人,我每天至少会骂自己10次‘我是个蠢货。’我走不出来,可我也不想到处去跟人哭诉,更不想要同情,为什么没人能帮帮我......”
“没事的,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Miss Sick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一种温暖所覆盖,耳边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不断安抚着她:“没事的,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你还有很多种可能性。”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已经停靠在了路边,Mr.Soft一手握着Miss Sick的手给予其安慰,一手替她抹去不停滴落的眼泪,嘴里说着:“并不是你的错,都会好起来的。”Miss Sick渐渐恢复平静,抽泣着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而Mr.Soft也第一次并不躲闪的迎向身边女人的注视。温存的眼神在向她传递这样一个信息——我并不觉得你是废人,我觉得你很好,你是有能力可以走出来的。
MissSick目光移向Mr.Soft一直覆盖在自己手上的大手,他的手并不如一般男人的手那么粗糙,反倒细皮嫩肉,该也是个不怎么干粗活的主。Miss Sick像个小孩将他的手翻过来,一点点摸索他手上的纹路,一个个骨节,这双手真的很柔软,正如他的主人,只有握笔的位置和手掌顶住鼠标的位置有些许茧,他的工作到底是什么,Miss Sick才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真是一无所知。
大手忽然被抽走,手的主人不好意思干咳了几声,不明显的红晕爬上了他的耳朵。“时间不早了,我还是快点送你回家吧。”
MissSick感觉得到,这个男人从第一次见面就表现出不想与她有过多联系态度,到以后的接触也刻意保持距离,不过多参与她的现实生活,今天直接碰触她的肢体,于他在某个层面上说,是越界了。
Mr.Soft把人送回家,Miss Sick下车时,他喊住她,对她说:“也许你可以把自己真实的感受和你父母聊聊,还有若想真正摆脱这种低自尊的状态,你需要真正独立起来,从生活到经济。你可以试着先从搬出去住开始。”
MissSick点点头,喃喃自语:“离开父母,他们会难受吗?”
“可父母与孩子的关系本就是为了有一天孩子的离开而产生的。”Mr.Soft平淡的回复。
“好残忍的关系。”
“有一种职业也存在这种关系。”
“是什么?”
“心理咨询师。为了病人好起来而建立的关系,而病人好的那天,也是这种关系终止,病人离开的日子。”
一样刷成全白的墙面,空空的房间,摆在桌子正中央的闹钟,穿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拿着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男人缓缓开口,“你有特别喜欢什么东西吗,或者有什么东西对你有特别的意义?”
画面里的Miss Sick回答:“可能是《Vincent》这首歌吧,我总觉得他所描述的梵高与自己很像,不是个正常人,不被人理解,可他也只是保留了孩子的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罢了。”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正常呢?”
“请问一天至少骂自己10次蠢货,这算正常吗?”
在那房间里的零碎画面越来越频繁跳出Miss Sick的脑海,她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在哪里,而自己又是去那里干什么,她完全想不起与之相关的一点记忆,如果这不是她的记忆,那这些画面又是怎么进入她的脑海里的?
星期四的晚上,Miss Sick和Mr.Soft又很默契的出现在那个酒吧里。
“下个星期四,咱们不来这喝酒,你来我小区门口接我去个地方可以吗?”Miss Sick不太好意思的问。
“可以是可以,是要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Miss Sick低头,不太好意思的说:“我和我爸大吵了一架,他骂我蠢,我就说我是你生的,我那么蠢,肯定你身上也携带蠢的基因遗传给我了。如果不是你的,难道是我妈遗传给我的?”
“哈哈哈,这话你也说得出口,你这话不是逼你爸承认自己的基因不好吗。如果说是你妈遗传的就等于变相对你妈妈不敬。谁说你笨来着,我看是用错了地方,精明得很。”Mr.Soft听着这番言论笑得很欢。
“所以,我以跟老爸闹矛盾为理由,跟老妈讨了一套我家拿来出租的老房子来住。到时候搬行李出来肯定没有人来帮我,老房子那里连个电梯都没有,我......不想让爸妈觉得我很狼狈,很没用。”Miss Sick头更低了。“我不懂能找谁,也不想让别人看到我这样,我只能想到你了。”
转眼又是一个星期四,Mr.Soft如约出现在Miss Sick的小区门口,他下车,远远就看到Miss Sick推着两个特大号的行李箱向门口这边走来。她看到他,大力的向他挥手,兴奋的拉着两大行李箱快步向他跑来,可是拖着那么大的行李箱怎么能跑快呢,就跑跑又被行李箱带歪了方向被迫停下来,一路跑跑停停。
“还真的是有点儿笨啊。”Mr.Soft不自觉的笑出声来,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心中竖起阻挡任何私人情感的墙早已出现裂缝并向四周蔓延。
MissSick搬家后,由于她的生活的能力实在太差,Mr.Soft作为她非工作状态下唯一的朋友不得不参与进她现实的生活。
Mr.Soft接她下班后,让她在车里等会,他下车买完晚餐要用到的食材就回来。他回到车上,系好安全带,车里放着歌。
“你最近总在听这首歌吗?我原本只是想随便听听歌打发时间,发现你单曲循环了这首歌。这歌曲调挺好听,只是太压抑,听进去心里会堵得慌。”Miss Sick状似随意说出口。
“那就换另外一个文件夹的歌。”Mr.Soft立刻切换了歌曲。
“我英语不太好,听不懂歌里想表达的意思,歌名是《Answering the door》,我不懂英语语境下该翻译成什么,若只是按字面意思翻译成中文,总想到一个人藏在门背后,他听得到门外人的说话和请求,他听得到门外人的敲门声,可他就是不能回应,不能打开门,即使他也在挣扎。而只要他不回应,不开门,门外的人永远不知道他真实的模样。这和你给我的感觉很像。”Miss Sick说。
“你今晚想吃什么?不知道我买的食材是否会合你胃口。”Mr.Soft第一次对Miss Sick岔开话题,非正面回应。
Mr.Soft捧出最后一道菜,解下围裙坐下来吃饭。Miss Sick一脸崇拜的看向Mr.Soft:“认识你,我上辈子肯定是拯救了全宇宙。”“那吃多点。”Mr.Soft依然如平常那般淡淡的回复,只是现在会多了一点道不明情绪的微笑。
MissSick又继续说:“也可能是我大难之后的后福。”
“什么大难?”Mr.Soft收回刚伸出去夹菜的手,放好筷子,坐直了腰。
“我半年前出了场车祸,不过就只是一点皮外伤,即使撞到了脑袋晕过去,也没有脑震荡,也没有什么失忆的后遗症,在医院呆三天就出院了。”
“你确定自己真的什么都没有忘记吗?”
“没有,爸爸妈妈,工作的同事还有以前的朋友一个都没忘,银行卡密码、淘宝支付密码都记得牢牢的,就是手机被彻底摔烂了。”
“嗯,那以后过马路要小心点。”
“你怎么吃这么少,心底有事?”
“没,快吃,菜要凉了。”又一次,Mr.Soft岔开了话题,给Miss Sick夹了菜后,闷头扒饭,只是吃白饭,就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只是在应付这个过程。
MissSick送Mr.Soft下楼,Mr.Soft说再见后离开,Miss Sick将自己隐没在阴影下没离开,就这样一直看着Mr.Soft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真是狠心呐,头也不回一下。”Miss Sick在楼下吹着冷风发呆,她脑里全是下午车窗上映出的一幕——Mr.Soft想要碰触她却又缩回的手。
同样刷成全白的墙面,空空的房间,摆在桌子正中央的闹钟,穿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拿着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Miss Sick带着期待却也近乎绝望的说:“可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男人缓缓的不带一丝情绪的回复:“喜欢我?我也同样喜欢你呢,你是个很有灵气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其实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一件什么特别大不了的事情,但都值得一起来探讨下这份喜欢。”
Miss Sick因为记不住一个工作联系人的备注,把自己的手机通讯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她意外的发现自己存有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通讯录里将其备注为“心理咨询室”。这是她的手机,一直带在身边,除了自己还有谁会存号码进去,还有那些不停跳出脑海的画面,若自己真的经历过,为什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Miss Sick鼓起勇气拨通了这个座机号码,“喂,您好,新程心理咨询室。”
“你好,我......”
“您好,请问是刘小姐吗?您是要预约吴老师来咨询吗?”
“你认识我?”
“您的预约以及来到咨询室这里,都是我接待的,我听得出您的声音和记得您的来电。刘小姐是个很友善的人,我当然记得您。还是预约星期六早上10:30的时间吗?”
“好的。”
“好的,待会预约确认信息会发到您的手机,请查收,到时请准时赴约,祝您工作顺利,生活愉快。”
整个通话下来,Miss Sick处于脑袋停止运转状态,这感觉就像别人告诉她,她都做了哪些事情,经历了什么,而她毫无记忆,就像是谁偷了她的身体过了她的人生。
星期六的早上,Miss Sick如约来到了信息上地址的所在地,一路走来莫名的熟悉,她来过这里,而且不止一次。越接近要去的地方,她越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又会发生什么。她走进这个咨询机构,一个年轻的前台小姑娘立刻认出她来,并接待她:“刘小姐来了,请到这边稍等片刻,我去给您倒杯茶。”Miss Sick环望这个简洁明亮的环境,和那个男人对话的画面不停跳出脑海,她目光停到一间关了门的房间,眼前出现了幻觉。
那个房间里,穿着考究的男人第一次把纸和笔放一边,桌上的闹钟也不再处于正中间位置,男人依然缓缓的说着话,但还是走漏了一丝挫败感:“我们的治疗很难再开展下去,接下来我可能会把你介绍给另一位咨询师,不知道刘小姐你觉得如何?”
MissSick小心翼翼的说:“我是不是很蠢,又弄砸了一件事情,对不起。”
那男人摊开手,微笑回复:“不用说抱歉,你是付费来的,你没有需要说对不起的地方。”
“刘小姐,刘小姐,吴老师已经在房间里等您,您可以进去了。”前台姑娘友好的轻拍Miss Sick的手臂。她想起来了,她知道现在那个房间里是谁在等自己,她果然总是干蠢事情,她这些天里最害怕的事情将要发生,她想逃避这一切,离开这里,然后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你真想彻底改变低自尊的状态,你要独立,要勇敢面对矛盾与冲突,有时候冲突的发生并非都是坏事。”那个男人的声音在耳边想起,那个男人教会了她很多,可是为什么这个冲突会是他。
MissSick站起来,一阵眩晕,她觉得整个空间都在漂浮着。她强装平静,走进他所在的房间。
四面雪白的墙,浅灰色的沙发,立在圆桌正中央的闹钟,还有那个拿着文件夹和笔,穿着相当精致的男人。此时零碎画面中男人的脸终于显露,他有着一张和Mr.Soft一模一样的脸。
Mr.Soft很平静的坐在沙发上,“刘女士请坐。”他似乎早以意料到Miss Sick的到来。
“为什么?”Miss Sick质问,从他在酒吧里第一次碰到她,该是已经认出了故人。
“心理咨询师是不允许与自己的患者在咨询室之外有过多的接触,这会产生反移情现象,妨碍咨询师的客观判断,不能真正帮助到患者,而且也是违反医德的,一旦爆出,会身败名裂,无法再进入这个圈子。”Mr.Soft平静的陈述。
“那你为什么还要折回来?“Miss Sick无力的说。
“因为我看到了你眼里的求助,你需要帮助,而你似乎真的完全不记得我了,我可以以一个平常人的身份介入去帮助你。”
“多么圣母的言论,多么强的拯救欲,你知不知道你是帮到我了,可是却让我陷入另一个自我欺骗的怪圈。”
“我也陷进去了,如果你不是我的病人,我们是在咨询室的门外认识的普通人,我一样也会喜欢你。我想继续呆在你身边,可也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想起来后,我的隐瞒,会对你造成二次伤害。”
“为什么是我,你对每一个帮不到的病人都有这么强的拯救欲吗?”
“要听真话?”Mr.Soft的脸终于出现了表情,阴沉下来。“只会是对你,因为我这张脸似乎对你有强大的吸引力。从第一次来咨询到你提出更换咨询师;到不记得我,我一出现,你仍会被我吸引,也就是说只要我不放手,你就没办法不对我产生兴趣。”
“你个疯子!”Miss Sick想不到Mr.Soft在无欲无求的平和面具之下,藏着这么深的控制欲。她突然想明白,从第一次见面全盘接受她的观点,到总认可她是对的,到她离开一个月,他故意在车上放《Vincent》这首歌,到他说出和她一样的言论,他知道她的所有信息,他的专业让他知道怎么能让她有好感,她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好可怕。
“我并不是个疯子。”Mr.Soft闭上眼睛,疲惫的深呼吸,眼前的一切完全跳脱了他的掌控,除了失控的局面让他烦躁,Miss Sick表露出来的厌恶与悲伤也深深刺伤了他。在这门里,你把你最脆弱的一面表现给我,我用我的专业给你包容与治愈,你说你喜欢上了我,可你喜欢的只是带着面具的我,对我一无所知,若离开这扇门,你认识那个普普通通的我,你不再依赖我,你还会喜欢上我吗?“你之前问我,人是否可以百分百暴露的存在于这世上,你的回答是不能。事实的确是不能,当我对你百分百暴露时,你也害怕了,不是吗?”
MissSick的情绪濒临失控,她强装着镇定“我以为自己找到了同类,以为你是真的理解我,我终于不是一个孤独的怪胎,这世界上至少有了两个怪胎。可是一切都是假的,你是不是一直表现出认可我陪我疯,却无时无刻都在嘲笑我,觉得我很蠢,那么容易就被控制,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让我被治愈我就被治愈?”
Mr.Soft想为自己辩驳,却也无力辩驳选择了沉默。
MissSick再也呆不下去了,看到他就让她想到自己有多蠢,她甚至本能的反胃作呕。“我再也不要做什么心理治疗,我就是这么蠢,就是要当一辈子的怪胎,去你的独立,去你的低自尊,我一辈子都不要被治愈,我要彻底结束与你之间的治疗关系,永永远远的结束!”Miss Sick再次变得歇斯底里,就像那晚在车里那般失控。只是当时安抚他的人,此刻却稳稳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和她隔着那么远的距离。Miss Sick从小得不到一样东西,就会宣泄就会闹,总会有人把她想要的东西捧到她面前。可是她吵了啊,闹了啊,眼前的人仍对她不理不睬,她至今才发现,自己真的被父母保护得太好,这个世上本就有很多东西是你闹也得不到的,谁都忙着过自己的生活,没人能一直看着你陪着你爱着你帮你所有。
MissSick不闹了,不歇斯底里了,她终于学会了自己去平复情绪。她抽噎着,甚至说话还磕巴着,可她依然坚持咬字清晰的一个字一个字说完这段话:“我会提前......前结束治疗,但......费用给够你,当作......咨询室外你......对我的治疗费用。还有......以后......离......我......远......点,疯子。”Miss Sick知道自己说这番话是有多刻薄,多没过大脑,多蠢,但是她只求这样的高姿态,让她在他面前不要显得那么狼狈。曾经她只愿在他面前狼狈,现在,她最不愿在他面前放低姿态,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的狼狈,也不行。
MissSick离开咨询室,Mr.Soft没有上前追,依然穿着考究而精致的衣服稳稳的坐在他常年面对患者坐的沙发上。他闭上眼睛,眼角没能忍住滑下了眼泪,苦涩的说:“我很抱歉。”
世界上有很多聪明人,总想着操控别人的情感。可他们从没想到,人并非是冷血动物,当时投入越多,之后情绪的反噬就会越强烈。
MissSick叫了滴滴,再也没有一点心思坐公共交通,慢慢去欣赏这世界的美好。在回家的路上,高楼,行人,车辆一一掠过,恍惚间,她眼前出现车祸前她去做最后一次治疗的画面。
MissSick问眼前的男人:“一个人的记忆能通过催眠完全删除吗?”
男人微笑,淡淡的回答:“记忆不会被删除,只是被隐藏在大脑的深处,当碰到某些刺激,这些记忆会重新被想起。”
MissSick又问:“可以自我催眠忘了一个人吗?”
男人依然微笑回答:“自我催眠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还是让专业人士来执行比较好。还有催眠并非是我所熟知的领域,我不能给到你专业的回复。”
“谢谢你,遇见你,我很庆幸。”
“不客气,能遇到你我也很高兴。”
MissSick在那天走出咨询室,坐公共交通回家。她走出地铁站,回家的路上,在一个拐角处,她突然出现,一辆车迎面驶来,尖锐的刹车声,女人的尖叫,Miss Sick头疼,在意识快要消失的瞬间,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男人,她不停对自己说:“我从来没有去做过心理咨询,也没见过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在我生命中出现。”
MissSick一天后在医院的病床上醒过来,睁开眼她看到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有穿白大褂的医生。“爸,妈?”她虚弱的说。“蠢丫头,你还认得我和你妈就好,好怕你失忆变得更傻了。”老爸在床前老泪纵横。Miss Sick在脑里回想一通,亲戚朋友同事同学都记得,银行卡密码、淘宝账号、连自己购物车里有什么都记得,她费力的扯下嘴角,笑成羊癫疯的模样跟爸妈说:“放心,我脑袋还很好使,什么都记着。”
从咨询室大吵大闹回来,Miss Sick搬回父母所在的旧家住。她突然没法自己一个人呆着,她希望自己能被好多人围着。所以,她放纵自己过回以前依赖父母的生活。
她偶然在自己的书架上找到几本关于心理分析与催眠的书。在某天晚上,她甚至发现自己注册了知乎的账号,还在上面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如何让自己的心理咨询师反移情?”
她看到有人这样回答自己:“如果是出于学术分析提出这个问题,的确值得探讨一下。但从你的提问方式,题主貌似更多出于私心来提这个问题,那建议题主放手吧,要不终将会成为一个很可怕的人。”
MissSick惊讶的发现她和他本就是同一类的人,当这类人发自内心对一样东西产生渴望,什么原则和底线都是假的,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冥冥之中相互吸引走到一起的原因。Miss Sick当晚注销了自己的知乎帐号,认命的对自己说:“果然一个人是没办法百分百暴露存于这个世上的,因为每个人的心底都有病......”
Miss Sick一个月后又搬回老房子自己一个人住,因为又和她爸大吵了一架。当一个人开始拥有反抗意识,反抗过,就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去生活了。
MissSick没买过菜也不会做饭,她吃了一个月的外卖,但从小被父母养矜贵的肠胃理所当然引起不适,她拒绝再吃外卖,为此卸载了美团,却还偷偷留着饿了么。
她下班本该走向菜市场,但过菜市场而不入,在回家路上在饿了么下了单,回家没多久,外卖就到了。当晚理所当然拉肚子拉得很厉害,她第一次大晚上出门用百度搜周边的药店,导航去买药。对的,Miss Sick没自己买过药,甚至没有自己独自去医院看过病。
第二天下班,Miss Sick依然过菜市场而不入,转头进了超市,囤了一推车的干粮。她当晚干粮兑白开水很快解决了温饱,她觉得自己挺聪明的也并不是那么的笨。可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的晚餐时间,Miss Sick嚼着难以下咽的压缩饼干,她恨这东西,这东西真的超级难吃,世界无敌的难吃,没有之一。她看向厨房,眼前产生了幻觉,那男人围着围裙在做菜,转头跟她说:“还差最后一道菜就上齐了。“然后男人起锅,捧着最后一道菜走出厨房,放在她面前,解下围裙坐在她身旁,陪她吃饭。
MissSick眼眶湿润了,她看看没有一个人的厨房,看看放一桌的压缩饼干,觉得自己又蠢又委屈。她把自己与同龄的朋友隔绝,投靠了父母;那个男人又把她从父母身边拉出来,她投靠了他;现在那个男人走了,她再也没有人可以投靠了。“混蛋,王八蛋,丧心病狂,人面兽心,狼心狗肺的渣渣......”Miss Sick把所有能想到的骂人的词都骂了出来。
MissSick越看那堆干粮越不顺眼,站起身,收拾所有的干粮,穿上鞋子,出了门,目的地楼下垃圾桶。她来到垃圾桶前,想到自己的银行卡的余额的位数也不是那么多,也就停止了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她并不想回家,就提着两大袋干粮漫无目的的走上大街。
晚上11:30,Miss Sick两手空空的回到了家,她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拥有多大的勇气,才会走过一个个桥底一个个隧道,把手上的干粮或偷偷放在流浪汉的身旁,或放在没人在的陈旧被褥上或直接递给坐在街边的流浪者的手中。她发现了自己未曾被发现的一面,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这么干。她斗志昂扬的对着厨房说:“我不会再让你嘲笑我了,绝对不可以!”
又一天,Miss Sick下班直奔菜市,虽然出来只提着一袋她吃过却喊不出名字的青菜。当天晚上她用Mr.Soft买来的调味品爆炒出了一碟“黑菜”,她坚持吃下去,给自己一个极大的肯定,“能吃!”第二天,Miss Sick下班迫不及待冲去菜市,出来手上提着一袋面条和听说能放很久并且自己能叫得出名字的白菜。当天晚上,她就把面条和白菜丢锅里,起锅只放了油和盐,下了一碗朴素却正常的面。不同于昨天把菜倒掉,今天她把自己下的面全吃光了,当有温度的面下肚,温暖了她的胃,她想到了曾经也有一种温暖在她歇斯底里时握着她的手,告诉她:“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你会有很多的可能性......”
MissSick某天经过街边,看到有人在售卖小猫崽,脑里闪过一个男人说:“和猫在一起,是可以放松神经和治愈内心的。”于是她糊里糊涂买了一只猫崽回家。当猫崽和她混熟在她怀里睡着,她像个好奇的小朋友观察猫崽蜷缩成一团,闭着眼睛,身体随着呼吸缓慢的起伏。她看着猫崽睡着毫无防备的模样,她觉得自己的心要融化了,一身的防备都卸了下来。她抚摸着猫毛,极其柔软的触感,嘴里念着:“原来他说的是真的......”
那个男人也许并不知道,心理咨询师虽然和患者终止了关系,可是他们也在患者心里留了一盏灯,患者会带着他们的视角去重新看待这个世界,而这也是咨询师与患者关系的另一种延续。
凌晨零点时分,老房子里,Miss Sick的手机一直在响,她不敢接,铃声停了手机又响,当手机响起第三次,Miss Sick接了,怯生生的说了句:“喂......”
电话那头很安静无人回答,Miss Sick毛骨悚然,脑里胡思乱想各种不可能发生的神鬼传说,“喂?喂?再这么恶作剧下去我就挂电话了!”Miss Sick是带着哭腔吼出了这句话。
“是你,对吧?”电话另一头传来了一个同样怯生生,小心翼翼试探的男人的声音。Miss Sick熟悉这声音,可是一下子无法把自己认识的人与这声音匹配起来。
“三年了,从你离开咨询室那天算起,刚好三年。”Miss Sick拼命的回想这是谁,并没有因为对声音的熟悉放松警惕,“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你......又忘了?”电话那头的人小心翼翼的发问像是害怕声音稍微大就会打破什么东西。
“你到底想干什么?”Miss Sick问。
“我只是想给你打个电话。我开车回家的路上,车里的音乐自动切换到了《Creep》,我说因为听了一首歌有了想给故人打电话的冲动,你信吗?”对方平静的阐述。
MissSick的脑里出现一双想要碰触她却又无力缩回的手,她终于想起了这声音的主人。
电话一头的人见另一头无人应答,自问自答:“可这都是真的。我不知道你是否换了电话,不知道你是否搬了新家,就在你决定彻底结束心理咨询那天到现在,我们毫无联系了三年,刚好三年,我现在打了你的电话就在你家楼下。”Miss Sick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从刚刚情绪的极度紧张到现在的震惊,过大的情绪波动让她发不出声音捂着嘴巴控制不住的流眼泪,她并不清楚现在自己是惊喜还是感动或是害怕。
“我不是疯子,当我允许自己捅破这层关系,我甚至考虑过或许我们可以结婚,所以我才会如此平静的在咨询室里等待你的到来。现在过去了三年,我不再是你的咨询师,你不再是我的病人,只是日常生活里没有一点关系的普通人。我不会一直分析你的行为去想要完全把你治好,或许我可以给你介绍更好的咨询师。我也不会一直分析自己的心理,警告自己分清立场,只是认认真真的过好眼前的生活。我是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请你回句话,即使你不记得我,说什么都可以。”
“很晚了,现在已经过了12点。”Miss Sick努力调整回自己的正常嗓音来回复。
“你被治愈了嘛......不,我是说,你过得还好吗?”男人问。
“已经没有一天骂自己10次蠢货了,算病好了吗?”
“嗯......挺好的。”
“那你呢?”
“我?没有那么强的执念了。”
“......那也挺好的。”
“的确太晚了,我可以从城市的另一头开车过来找你,也可以没见到你就把车开回去。”
“明天见。”
“嗯,明天见。”
也许大家都没痊愈,但是也不一定非得完全治好,只要那个让生活无法前进的症状消失了解除了,也就无妨了,就这样吧。
从前,王子和公主相遇了,从此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那两个病患相遇了,是否从此进化成了正常人?
还是保留病态的特征,认真的过着独属于他们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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