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不不不,我应叫他孙叔,因为他是我爸爸的同学。在爸爸上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他,他们是上下铺。他50多岁,现在脸上有几条皱纹,但从他有神的眼神当中也可以看出,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帅小伙。在当时的农村,爸爸和孙叔都属于优秀的学生,成绩很好。那年高考两人同时考到了城里的技校,孙叔学的是钳工,爸爸学的是车工。毕业后同时分到了一个当时效益较好的一个工厂,成为了一名工人。
上世纪80年代,能成为一名工人是许多人羡慕甚至是奋斗的目标。这是一个永不碰磁的铁饭碗,工人们早上8点上班,晚上四点半下班,到月发工资,节假日分东西,大到手表自行车,小到裤头儿,枕巾。每周还有一天的休息。他们自然成了许多姑娘注目的焦点。每天下班后,年轻的他们还要在厂子里不大的篮球场上打一场友谊赛。重在参与,孙叔也参加了。载判吹哨,比赛开始了,身材高大的孙叔在场上翻转腾挪,跳高,灌篮,球进了,分数板在不停的翻,整个场上好像成了他个人的表演赛,看台上许多人在议论,这个人是谁,他在哪个车间,尤其那些女工友,更是看的出神,有几个好事的人说:“他呀。是XX班的,别看他在球场上威风凛凛,说话磕磕巴巴,半天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吭哧瘪肚的。”听别人这么说他,女工友对他的兴趣少了一半,其中有几个不信的,终场的时候故意上去和他攀谈,他咿咿呀呀的说了半天,好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女孩失去了耐性,不说原由的径自的跑了,留下了他一人在那里纳闷。
转眼间,孙叔来厂子已经一年半了,23了,大小伙子了,眼看着同事们一个个都成双入对了,就连长得惨目忍睹的大飞也找了个漂亮的女朋友,大飞性格直爽,有一说二,女朋友全是被这一张小巧玲珑的嘴骗倒了,而且还言听计从,服服贴贴。只有孙叔老哥一人还在单飞,吃苦耐劳、相貌英俊的他怎么就输在一张嘴上呢?孙叔的好朋友们看不下去了,纷纷出主意想办法。他们为孙叔制定了一大套的相亲计划,他们把藏在他们身后的后补队员拉上来,供孙叔选择,但很快这个计划宣告彻底的失败。所有的女孩和他说上不到两句话,也不说原由,抬屁股就走。有好几个女孩还找上门来责问大飞说,你安的什么心呀,给我介绍的是什么烂瓜呀,早知就不去了。
找对象的事被搁置了,是挺让孙叔上火的,但一点也不防碍他其他方面的发展,打球的时候照样是队中的主力,打完球后,他将时间用在看书上,钻研图纸上。单位做的是产品件,是汽车上某一部位的单一的加工工作,做的时间长了,自然熟能生巧。单一的工作周而复始,使他觉得厌烦,他需要一些新鲜东西的滋养和刺激。要是将汽车上的所有的部件都由我来做……他想到这儿,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他承认自己的想象力丰富,但这个想法未免也太大胆了吧,这是厂子,又不是自己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想把这个想法收回,已经晚了,他这人从来就是想到哪做到哪,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做事从不想结果,从不想要为之付出多少,是他的一惯做法。要想做到这点,首先得把所有的机加活车、钳、铣、鉋、磨一样不剩的都拿下,这个说起来简单,要是做起来可是难上加难。说到不如做到。先从最有技术含量的车工做起。他找到班上的几个车工,向他们借书,可是那些人早就把书撇了,他们说:“三年也看不上一回,要它们做什么。”好不容易借到了,他和爸爸最好,就拜我爸做了师傅,别看他说话磕巴,但为人正直,谦虚、和善。另外他的脑袋也很聪明,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他的理论工作做的差不多了,他和爸爸就商量:“老张啊。我学的也差不多了,就差上机了。”有一点很奇怪,他和爸爸说话从不紧张,自然也就不磕巴了。“我想好了,咱们平常上班,下了班之后再练你看行吗。”他见爸爸不说话,就又说:“没事,我和看门的大爷很熟,他不会说出去的,晚上我请你吃大餐。”爸爸说:“我倒是不再意是否吃大餐,关健是人家公家能让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你兄弟我能不够意思吗?”从这以后,他们兄弟俩就在下班之后再一次开工。寒来暑往三个年头,他终于将车工这门手艺拿下。车间的许多车工活在师傅的指导下都能做下来。可是说也奇怪,从他学车工开始,再也没有人给他提对象的事。他每天把自己关起来,那些看似零乱的图纸在别人看来是废纸一张,而在他这里成了宝贝,2B的铅笔和尺子在他的手中不停的舞动着,他将几张做得好的用一个玻璃框裱起来挂在宿舍的墙上。工作方面他也成了车间的骨干。三年后他被提升为车间主任。
这时,叔叔已经26岁了,可是个人的问题总是一拖再拖。爸爸看着着急,他这回和几个好哥们合计着改变作战策略,他新给孙叔介绍的对象是老爸的邻居家的女孩,女孩姓韩,她和老爸相识多年,相互之间比较了解。女孩有一次去外地,没带钥匙,她进不去家门,只好来找爸爸。可谁知在老爸单位的操场上有一场精彩的球赛,使她忘记了时间。单位操场环境简陋,已经用了好几年,下面的蓝子由于长时间的使用已经开了线,有些地方已经锈迹般般,地上不是绿草丛生的草坪而是土路,晴天的时候激起厚厚的尘土,人在尘土中跳跃穿梭,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即使这样,这场球赛的观看人数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多了起来。爸爸的邻家女孩就是其中之一,她看见场中那个高个男生的投蓝一次比一次的凶猛,一次比一次的带劲。中场休息的时候,老爸看到了女孩,就问:“你干什么来了?”谁知这女孩却打听起高个男生的事。老爸看了看男生,又看了看她,他立刻就领会了女孩的心意,但他却顾做深沉,并不回答女孩抛过来的问题。这女孩却有一颗锲而不舍的精神,追着爸爸问了一路,爸爸拗不过他,放下一句话就走了,他说,我去问问小孙。
现在爸爸想起这件事,还是心有余悸,当他再一次见到女孩时,他说:“小韩,你要想和小孙交朋友,有个条件,你得写信。”
“为什么,又不是不在一个城市里?”小韩觉得很是奇怪。
“小孙说的。”
小韩看着老爸,不一会便笑出声来,她说:“老哥,你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哪会!”
“你不用瞒我了,我知道小孙的情况,以前你可不止一次提起过他,难道你忘了,所以上你们单位的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我觉得一个人的智慧并不是来自于他的嘴,而在头脑中。不是吗?所以他没有必要那么紧张,除非他拒绝我。”爸爸静静的看着小韩,他好像看到了小孙下半辈子的幸福。就这样,一年半以后,小韩和孙叔在老爸的这个月下老的搓和下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婚后,他们有了一个女儿。
90年代中期,一大批国有企业员工下岗,员工们手中的铁饭碗在面临着市场经济的巨大考验时,摔了个粉碎。下岗工人中就有老爸,大飞和孙叔。面临着新的困难,他们必须重新调整思路,生活的这艘大船还要继续远航,因为他们是这艘船上的舵手,他们得带领各自的家庭拔锚起航,开辟新的天地。
技术工人,技术工人,当年的国企给了他们生存和表演的舞台。在年复一年的磨砺中也练就了一身技术,但也有不行的。比如那个大飞。别看这个大飞,平时能言善辩,但他接连应聘了几家单位,却因为技术不过关惨遭淘汰。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心仪的单位,但是单位的效益可见一般,与大飞境遇不同的是孙叔,那时的国企虽是只剩下一个空壳,但是还有一批刚刚成立的企业正在大兴土木,招兵买马。孙叔似乎从中看到了一些机会。他轻松的通过了大型公司的笔试和面试,其实面试就是进行实际的技术考核,孙叔顺利的进了公司,待遇相当于一个中层小白领。
白领归白领,每当大飞们玩时,孙叔却在工作,当大飞们休息时,孙叔却像个小学生似的学习。随着时间的更迭,旧的技术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要求了,他重新打起精神,一点点的学习。几年的时间,孙叔从一个小职员成长为公司的中坚力量,他每天的每天都和一些小他十几岁甚至是二十几岁的小孩子学习,竞争。这几年由于公司的提拔,他成了公司的高层领导,他又将眼光锁定在企业管理上。
磕巴这个至命的弱点曾一度的影响到他个人的婚姻,前途,但这正因为它的存在,才让他更加努力坚定的克服生活中的各种困难,不断的突破自我。努力奋斗。
作为80后的我们所处的这个科技日益发达的时代,已经不再是万马千军过独木桥的时代了。高校的连年扩招,就业成了每个大学生走出大学校门后的第一个考验,也是时代考验我们的另一个标志。每当我们几家人聚在一起时,孙叔的孩子最多谈起的就是他的老爸,俨然面对新的考验,她已经将自己的父亲作为自己的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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