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红瑀
网络图片不管年轻人是不是越来越不注重农历新年,我公公在世的时候,农历年对我们家来说,真的是天大的节日。虽然我曾经忙到累死而讨厌过年,但也很庆幸老人家健在的时候跟他们过了几年热闹的新年,这对孩子和我都是珍贵的回忆。
我们从过年前一个礼拜就开始忙碌,公公会拿着我们给他的钱,去老家附近的批发市场,采买糕饼年货和贵价海鲜。采买回来,他会兴高采烈地在我们面前夸耀,说自己买的海鲜便宜又好,这时候,我通常又会再给他一笔钱,请他也帮我的小家庭采买一份年后带回去,老人家那个高兴劲呀,彷佛受到嘉奖。
婆婆则忙着打扫房间,好等过年期间女儿们带外孙回家住上三、五天。除了大扫除,我婆婆在过年前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蒸几笼拿手的萝卜糕。做的还是传统手工的水磨萝卜糕,我曾经想学起来,后来觉得实在是太麻烦,就悄悄地放弃了。
倒是没有人要求我一定要学会做这种纯手工萝卜糕,用水磨粉浆做的萝卜糕,吃起来的口感跟现成米粉调出来的就是不一样,而这项技能在我们家,就成为我婆婆的独门技艺,每年做三、四笼萝卜糕就成了她的头等大事。
网络图片一般来说,最晚年二十八我婆婆就会把所有的萝卜糕做好,不要小看这四笼萝卜糕,做这四底直径约18吋的糕点,少点体力和耐心都不行,从泡米、磨浆、过滤到炒馅料、拌粉浆,一直到上锅蒸,样样都是花时间精力的活,我想我缺少的就是这种慢工出细活的耐性。
我先生的三姐每年返回嘉义过年之前,都会先在我婆婆家住一晚,第二天带上一大块的萝卜糕当拌手礼,送的人高兴拿的人欢喜,没有什么比这种纯手工心意来得贵重。这也是为什么我婆婆要在年二十八以前把萝卜糕都做好,女儿看到家里有很多才会多带一些回去。
年二十九开始,就轮到我上场。不知道从哪年开始,我公婆说我煎的鱼太漂亮了,于是,每年小年夜用来拜天公的三牲就由我准备,一只鸡、一块五花肉或后腿肉,再加上一尾煎得漂漂亮亮有头有尾的鱼,临近午夜就在天台神明厅外面拜天公。
烧香的时候,我就会一个人站在顶楼往外看,虽然已是深夜,四周灯火通明,可能家家户户都在拜天公,隐隐约约会听到远处传来的爆竹声,应该是住在效区的民众放的,这些零零落落的鞭炮声,为寒夜增添了些许年味。
我婆家住在新竹附近的乡镇,乡下地方并没有禁止放鞭炮这种事,事实上,台湾也没有禁止民众放爆竹烟火,但是有管制放鞭炮的时间、地点和种类,有些危险性高的爆竹是禁止儿童使用,每个地方会有一些规定,只要大家遵守就能好好享受放鞭炮的乐趣。
第二天是年三十,晚上的团圆饭是重头戏,午餐简单吃点煎萝卜糕就打发了,接着我就要开始忙一整天。首先是煮一桌丰盛的菜色给祖先享用,十菜一汤是基本配备,席上要有一尾鱼有卤肉有全鸡有香肠有海鲜,等祖先吃完,饭菜也冷了。我婆家的做法,是用一个火锅烧热汤,把冷掉的食材放进汤锅里烫一下就吃。
有一次孩子的童言无忌提醒了我,他们说超不喜欢吃年夜饭的,冷饭冷菜这样用热汤烫不好吃。自此之后,我每年的年夜饭都会准备两套,一套拜祖先的桌菜,一套真正的火锅餐围炉。我公婆和先生都说我太宠小孩,但小孩并没有恃宠而骄,这才是最重要的。
食物是传递爱最好的媒介,爱一个人就是心甘情愿为他洗手做羮汤,陪他一起吃很多很多顿饭。我们家从我爷爷那辈开始,一直到我父母都是那种很在乎孩子吃得饱不饱好不好的人。小时候,每到吃饭坐上饭桌的那一刻都是雀跃的,因为我知道,桌上一定会有好吃的等着我,要是当天菜色不够丰盛,我爷爷会马上去街上买一斤半斤油豆腐回家加菜。
现在我已经人到中年,爷爷也离开我们好久了,我永远都记得饭桌上的岁月,记得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热闹,还有永远不让我失望的爷爷,只要我的小脸没有露出笑容,他就会摸摸我的头,不一会儿就会变出好吃的东西出来。
年夜饭那么重要,我怎么可以让孩子留下这么不美好的记忆,看着他们享受新鲜美食的满足,我的满足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表达的了,我现在的角色,就像当年我爷爷在扮演的,这就是传承。
一家老小吃饱喝足,洗好澡在客厅等着拜年拿压岁钱,我还在厨房忙碌,全部刷洗干净已经过九点。我在厨房的工作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但炉火并没有停工,还要蒸明天早上拜拜用的发糕。
发糕发得好不好,可是关系到年轻人一年的财运,这么重要的工作,当然是由做糕点很拿手的婆婆负责。不过,自从市面上出现一种很好用的发糕粉,由谁负责蒸都不是问题了,太方便好用,厨房小白都能蒸出一锅漂亮又开花的发糕,只是,这样好像也失去了吉祥寓意。
大年初一要吃素,说的是初一的第一顿饭,也就是我们说的早餐,这天的早餐我们家要吃饭,要做一桌素菜,至少要六菜一汤,有八菜一汤更好。前一天的团圆围炉吃得太丰盛的话,刚好第二天早上吃素菜清清肠胃,我还挺喜欢这样的素食餐。
初一也是年假中我最喜欢的一天,因为前面已经忙完,这天可以稍稍放松,午晚餐只要热旧菜再加一两道新鲜蔬菜就打发了。到了初一的午夜开始,我们家就会热闹起来,住在台北台中的姐妹们陆续返家。
台湾闽南人有个习俗,女儿要过了初一才能回娘家,为了不打破习俗,又可以避开初二返娘家的车潮,我先生的姐妺们有个别会选择深夜回来,少不了要弄一大盘萝卜糕和年糕当宵夜。就这样,我又要一直忙碌到初六或初八,端看那年政府规定几号上班。
老人家在的时候,才会有这么热闹而忙碌的农历新年,虽然是辛苦了点,但这种热闹气氛也是无法取代的。一人辛苦可以换来一大家子的快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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