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篮打水的保险金

一

“尊敬的贵宾，这是您此次的保险金，请收好！”

芳明领取这500万时，悲伤的眼眸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光。

门外，一辆黑色奥迪a6停在一边，车窗摇下，映出一个英俊男人的脸。

芳明快步打开后车门，轰鸣声中，汽车驶向一家高档酒店。

二

时间回到半年前。

芳明的老公老胡是一个退休工人，多年的辛劳让老胡得了心脏病，不过退休前的老胡已是一个部门小领导，所以退休金还算丰厚。

芳明就不同了，临时工的她基本没有什么退休补助。但是芳明有个爱好，平时闲暇喜欢跳跳广场舞，出去听个戏，老胡也从不干涉。两人膝下无子，平时的生活就靠相互扶持。

有一天，老胡突然感到严重的心悸，这可急坏了芳明。

芳明带着他去了镇上的医院，医生按部就班，开了一些心脏病的药。

“老毛病了，年纪大了心脏不好正常的，上次给你开过的药吃完了？放心，这次给你换个方案。”老医生这么说。

“不过老胡的病症好像厉害了点。”老医生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喃喃地说，“下一个～”。

老胡的药每天早晚各一粒，都是芳明事先准备的，饮食起居也都是芳明在照顾，邻居看在眼里。

“老胡老胡，老来有福啊，哈哈哈！”每个人见到老胡都这么说。

老胡摸摸后脑勺，淡淡地笑。

一个星期过去，药吃了不少，老胡的病情却没什么起色。

那天他们又去医院，接待他们的还是那个老医生。

“老胡呀，你又来啦，吃了一个星期身体好点没啊，要放宽心，身子要慢慢养的，来，量个血压。”

夫妻俩走后，老医生更纳闷了：“真是奇怪了，已经给老胡换药了，按理说不应该没效果啊，这老了身体到底不比年轻人啊，”老医生摇着头。

三

芳明扶着老胡慢慢上了楼，老旧的楼道里回荡起孤独和苍老的声音。

还没到门口，眼尖的芳明就立刻尖叫起来，她看到他家门口的门缝里塞着几张薄薄的彩色宣传纸，漏出的一截赫然印着人生意外保险的字样。

“这些天杀的保险公司，真是缺德，我家好好的买什么意外保险！”芳明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扔了吧。”老胡很平静。

时间一天天过去，吃下去的药收效甚微，老胡的病情却是越来越严重了，芳明每天穿梭在医院和诊所里，忙得脚不沾地。

邻里乡亲碰到芳明，总用惋惜地口气安慰她，在他们的眼中，芳明是个好妻子，却没好福气。

那天从医院回来，门上的保险传单又出现了。芳明一个箭步要把传单撕掉，但被老胡制止了。

“看看，上面说的是什么。”一路的攀爬让老胡有点有气无力。

“老头子，那些保险公司的介绍，不看也罢，”芳明很固执。

老胡没说话。

那天晚上，老胡始终睡不着。

第二天，老胡趁芳明出去跳广场舞的时候，去了趟人寿保险公司。等芳明回来，他已经把保险合同放在桌上了。

芳明一脸嗔怪地找到老胡，执意要把保险退了。

老胡摆手拒绝。

他说他早上去看过老医生了，医生没有瞒他：他的病只是时间问题了。

说这话的时候老胡一脸平静，仿佛已经看穿了人生。

他告诉芳明：“保险的受益人写的是你，以后我不在了，你要用这笔钱好好保重自己。”

芳明的眼泪哗地流下来了，她的嘴唇蠕动着，饱含着复杂的情绪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芳明默默地收拾着碗筷，叮当的敲击声像是在演绎着悲伤的旋律。她的眼神透过如水般的夜色，掩藏着一丝难以觉察的轻盈和释然。

四

老胡逝世了。

他说他想像风儿一样安安静静地走，所以家中静悄悄的，仿佛落寞中带着无限的沉静。

但奇怪的是，这么重要的日子，芳明却不见了。

芳明去了哪里呢？

回到那一刻，她正走向那辆崭新的奥迪豪车，准备开启她新的人生旅程。

不过街道无人的角落，两辆警车正闪着摄人的红蓝彩光。

家中的老阁楼里，老胡拍拍身上的烟尘悄然坐起，手边的电话还兀自闪着光，哪有一丝孱弱的病态。他拿起芳明放在他床头的药丸，轻轻旋开，内部竟然空空如也。

他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微微摇头，然后熟练地从床下的缝隙中取出一瓶一模一样的药丸，取出一颗丢在嘴里。

微凉的风带着初秋的气息拂进房间，床头柜上的保险合同被哗地翻开。

就在最后一页不起眼的地方，一行小字赫然印着：非身故不能领取，违者追究刑事责任！

竹篮打水的保险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