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暑假,带着儿子和邻居一家去湖南张家界旅游了一番,感受呢......和逃难差不多。
我很少跟团旅游,这次是邻居一家在网上找了个当地旅游社,然后我们也就跟着一起报名去了。而那个旅行社是百度找来的,好吧,看到这里你应该已经知道结局了,本来是想回来投诉的,不过懒癌晚期,也就算了。还是稍微写几个印象深 点纪念一下吧。
湘西
沈从文把湘西变成了中国文学的一块高地,他笔下的湘西是诗意美丽的,但这美丽不是纯然田园牧歌式的,更不是迪士尼那类。
沈从文直面了当时人们穷苦贫困的生活,使整个湘西贯穿苍凉的底色,这个桃花源并不缺少鲜血和眼泪。
但今天的张家界和凤凰?尼玛我想起娱乐至死这本书了,游客不差钱,景点不差收钱的坑。
比起沈从文当年孱弱的中国,现在我们是国力蓬勃,政通人和, 遍地黄金,人傻钱多。
糟糕的旅程安排,不守信用,处处陷阱,坑蒙拐骗,奇怪的是很多跟团的人似乎带着一种离奇的释然感,新疆来的一家子游客跟我说他们一家最近周游全国,所跟的团都是这个样,已经习惯了。
大概10年前我来张家界旅游过,当时找了个当地老人做地陪向导,他还帮我们背很重的行李包,游客也不是很多,整个感觉还是很好的。
这次跟团是旺季,虽然这里的山和水并没有变化,但我完全是斯人已逝,不可追矣的感觉。
赶尸
除了奇山异水的风光,湘西最有名的,或者说最能吸引游客的文化趣味应该就是赶尸了。
这里的每个导游都会强调这一定是真的,他们这里的巫师不但会赶尸,还会下蛊,用朱砂驱邪等等。
把游客关在房间里听他们的购物演讲的时候,主讲人更是会把朱砂和人的命运的关系精准化、理论化,针对每个游客不同的生辰八字进行个性化购买建议,辅以大量实例故事。
巫术方面,在清朝建立的土司城中(用现代工业标准化地板建成),他们展示了养蛊的碗,赶尸的师傅的蜡像,没展示被赶的尸体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整个旅程倒是给我一种看活蹦乱跳的僵尸的感觉。
过去的生活方式作为一个时代早已死去,当地人从里头挑出几个有姿色的趣味点,掏空内脏塞入香料,做成僵尸供大城市来的猎奇者观摩欣赏玩。
天天在格子间里过着规律可靠乏味生活的城市白领带着好奇、居高临下、观赏猴子的眼神看着这片“纯美湘西",旅游区的主人把游客看成待宰的猪,使尽招数尽可能多的从他们身上割下大块的油膏,双方确认了眼神,爆出了火花......哎呀这种互相吸引真是生活中不能承受之幽默。
了解过去时代的异域文化没什么,问题是谁都想走捷径。
旅游点想来快钱,把这里头最耸人听闻,最能立刻让游客掏腰包的文化尽量放大,同时移植别处强势文化(香港僵尸片)与当地切合,总之怎么来钱怎么搞;游客想花最少的时间获得最容易理解,最猎奇兴奋的体验。
于是一切就变成了横店影视城,一开始横店是根据各个地区和时代的典型场景做出来的,慢慢的变成各个真实的地区越来越向横店靠拢。我决定下次干脆直接带小孩去横店。
远方
旅游没有远方这个概念的话起码少一半的吸引力,很多人年轻的时候都想过要去天涯海角,世界尽头。
远方这个概念是包含一种孤独的气质在里头的,如果天涯海角那块海边石碑立在那里,它前面想与之合影的人排队排了一公里,这比上班还拥挤的远方还是算了。
张家界和凤凰在8月到处人山人海,一个景点排队1个小时司空见惯,在玻璃桥上的人多的和清明上河图似的,走在上面只觉得自己是在城镇大赶集,与其表现了恐惧还不如说表现了昌明盛世。
每个地方都挤得寸步难行,10年前一个人面对张家界奇绝的石柱想到的是宇宙与孤独的人类,而现在同样的地方我只想尽快逃离窒息的人群,恨不得跳到对面的没人的石柱上抱住不动。
湖上的山歌
旅途中有个项目是在宝峰湖上坐船兜一圈。很小的湖,整个行程转一圈大概就半小时,中途要过几个临岸的水上小木屋。
临近小木屋的时候,船头的阿妹导游指挥一船的人像猴子一样"咿呀~~咿呀"的叫起来,这叫声传到木屋,会有穿着传统民族服装的阿妹阿哥出来对着船唱山歌,短短几句,船过了木屋就他们就立即回房间里。
船绕一圈走回来的时候,船头导游阿妹这次要求游客中单独一个人出来对木屋唱歌,我们那船游客更喜欢一堆人瞎叫,没有人单独出来唱,木屋里的人肯定很高兴,因为可以不出来在里面多休息一下了。
在船快靠岸要结束的时候,导游阿妹争分夺秒的给船上的游客唱了一首山歌,一共不到一分钟,这肯定是她们管理上规定的一个必须完成的流程指标。
整个旅游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位小妹在唱歌时候的表情。疲惫、厌倦、带着无奈。由于要赶快唱完,还带一点紧迫感,同时她也敬业的保持微笑和友好,不让游客感到受冒犯。
本应自由自在,饱含生命喜悦的山歌完全成了标准化商品,犹如被装进了罐头,里面歌还是那首歌,但如果耳朵贴在罐头铁皮上,可以听见微弱的杂音,那是无奈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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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张家界和凤凰的风景还是很美的,在凤凰的最后一天,早上我和儿子沿沱江散步,后来下起倾盆大雨,我们在一个打烊酒吧的木质楼梯上躲雨,看着烟雨迷蒙、空无一人的沱江,确实美的像明信片。
但除非天天暴雨,或你想进行宏大的人类学实验,探寻人类的忍耐极限在哪里,否则请不要暑假带着孩子到这里跟团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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