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大村民请注意,为更好完成社会主义建设要求,根据党中央国务院指示,经省委、县委、乡各级领导干部研究决定,我乡今年的夏粮收购任务将从明天开始,完成粮食收购任务是每一个农民应尽的义务…”
村支书家旁边有一个电线杆子,上面背对背装着两个扩音喇叭,每天早晨七点钟准时报时,然后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早间新闻,新闻后放一会现代歌曲《说句心里话》、《今天是你的生日》、《少年壮志不言愁》。
赵四叔听不惯,他喜欢听的是坠子黄梅戏,听到这些总觉得少一些味道,眉头皱着。但是收购粮食他听得一清二楚:一亩地一百二十斤,去粮管所交。粮食收购在他看来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种国家的地,给国家交公粮,不应当吗?”
交公粮的麦在打麦的时候,就特意留好了,是所有的麦里品质最好的。即使如此,为了以防万一,赵四叔还是把它们翻出来又再晒一遍,晒得拿起来,放到嘴里,用牙一咬就发出一声“咯嘣”的声音,才放心的重新灌进袋子里。
交公粮是一个村一个村轮流交,一个村就一天时间。到了交公粮的日子,天还没亮,赵四叔就起床了,将牛车套上,然后将一袋一袋粮食搬到车子上,装好车,吃完早饭带着林子,赶着车就上路了。
大路上车水马龙,长长的一排都是去交公粮的车子,浩浩荡荡,场面十分壮观。太阳只升了一半高,地上就已经受不了,粮管所在三十里地外,赵四叔赶着车,不时有一辆拖拉机“突突突”从身旁经过,身姿矫健有力,引来一片艳羡的眼光。
赵四叔和林子在上午来到粮管所,粮管所早就排起了长龙,一个年轻人手里拿着验麦用的半圆形长铲子,像是一把圆弧形的剑,一个被锐利的月亮。站在一张桌子旁,桌子上杂乱地放着香烟、秤砣、搪瓷缸子,
“一个一个来。”
年轻人一脸的不高兴,每辆车从他面前过,他都是阴着一张脸,一剑捅进去,然后拔出来的时候那长长的圆弧形凹槽就盛满麦子,他拿出来,用手扒拉两下,赵四叔紧紧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说个不行,连呼吸都紧了,
“三等麦。”年轻人看都没看赵四叔一眼,转身把铲子里麦子倒进他身后的一个大桶里,
赵四叔的心终于落进了肚子里。这些麦几乎没有一级、二级,验上的一般也就是三级、四级,验不上就更麻烦了几十里路还要再拉回去,再晒,再跑一个来回。
另一个年纪大一些的站在机械磅旁,招呼着过磅,往粮仓里扛。粮仓高的像山一样,人爬上去都费劲,还要将粮食背上去,一个个弯着腰弓着背,世上总是赞美一些成就很大的人是社会的脊梁,其实这些弯着的腰,才是这个社会真正的脊梁。
赵四叔独自等待着,林子就在大太阳下乱窜,追逐荫凉、有趣的事和事物。他跑到粮站旁边一条小河旁,这里丢了许多垃圾,各种生活垃圾,还有医疗垃圾,林子捡了几个注射器装在裤子口袋里。回来的时候,他坐在牛车后面,那注射器的针头一下一下的扎他的腿,车子上的麦子没有了,赵四叔在前面赶着牛车,脊背被太阳晒成黑红色,他想起小时候学得一句诗: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种地辛苦,农民真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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