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官司(1)

最近村里面可是热闹的很。不是谁家生娃,娶媳妇的喜事,是娟子妈妈回来了。
‘哎呦喂,不晓得那块婆娘是不是在外面勾了汉子?这回回来担怕是要离婚哦!福全个儿也是老实人,只有他才忍得到这块气。’
说这话的是村里面出了名的泼辣妇。姓刘,叫刘益芳。别人都叫她‘留一方’。开着小卖部。人倒是挺好的,就是那张嘴,太遭人嫌。但也凭那嘴,把小卖部的生意做的好的很。邻里的几个村都爱往她这来打牌。
‘留一方,你一天大黑,哪家窝头勒猪出猪儿子了,你都晓得。又到处造谣嘛!来把桌子扯圆了!打牌!打牌!’吴伯忍不了‘留一方’的碎碎念还是打断她的话。一边说这话,一边把麻将放到桌子上。
‘打你勒牌,我说勒嘛,是正儿八经的事嘛。你看娟子们窝头嘛,她们奶奶都六十多了还带的好久嘛,娃娃又那么小。遭孽哦!福全个儿这哈才又当爹又当妈。二天(以后)还要几呦(照顾)老的。够的累。’(留一方)说着这话还着些许哀伤神情。
大家也都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着。村里就是这样,但凡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的人和事都不是什么光彩的。被谈论到的人,哪怕是条狗也都会在人前人后显得格外的卑微,下贱。大多数别人嘴里的主角也都会想着法的避开人群。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爱面子,怕丢人。
黑云渐渐压下来,村里狗吠、猪叫声混在一起,吵闹的很。劳作的人也戴着斗笠,扛着锄头往家赶去。牌桌也散了,十几个人一路说着话,计算着今天的得失。八九点天便黑了。各家也都亮起了悠黄的灯。福全喂了猪。便坐在桌前等着他老娘做好饭。倒了小二两白酒放在桌上,手里剥着花生米。看着桌上的单子,又一阵叹气,叹过气又往嘴里品了一口酒。
‘娟子,喊你老汉儿少喝点酒,标醉了。’
‘好。
娟子听了奶奶的话就往福全身边挪去。
‘老汉儿,少喝点酒。奶奶说勒,要喝醉。’
福全没说话,只是举着酒杯往嘴边的手停了停,也还是喝了一点点。他也很无奈,老婆今天回家不是和好,是回来给他法院传唤的单子。她是回来不要自己的,不要这个家。她执意要走,留不住。只是现在还在围绕娟子归谁的问题他还在苦恼。
‘妈,她要离婚,娟子怎么办?要不要?她好狠的心啊!’福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大娘端着碗从灶台往桌边走过来,刚迈出一步,听到儿子的话,惊了一下,手里端的碗掉地上摔坏了。三秒之后,大娘回过神说‘咋逼要(咋不要)?她是你娃娃的肉啊!你老汉儿死勒时候,都要喊我把娟子带好。我不能不圆他的愿,娟子造孽,反正有我老勒一天在!就有她一口饭吃!’大娘说这话的时候,身子连着手都一起颤着,像用了浑身一半的力气才说出这话。 福全心里五味杂陈,他也想留下娟子,又不想留。【留下靠着爸爸传的做香 (用来供奉先人的香烛纸钱中的一种)的手艺,挣不了多少钱,糊口还行。再加上现在机器做的香比人做的好。买的人也越来越少】【不留,以后等老娘走了,旁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再讨不到老婆,连个苗苗都没有】
‘你!是不是不要?你要是不要娟子!老娘情愿早点死,免得你天天看到我这块老不死的忧心,二天(以后)连送终都算了,弄块破席子(破草席)裹到就是咯。’说着老妇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眼泪顺着脸颊掉在围裙上,沁湿了。把刚盛好的饭碗也顺势放在桌上。
福全一仰头,把剩余的一小半杯酒一齐倒进嘴里。又把酒杯重重摔在桌上。‘要!我要!她不要,我要!’
娟子坐在椅子上,被爸爸重重摔一下杯子的举动吓到了,好一会儿,没声响。她可能猜到了大概,不一会儿,眼泪顺着脸颊开始在往下掉。她哭的时候没有普通小孩的呜咽声,她只是静静的流着眼泪。两只小手不知道该抓着筷子还放在兜里。
‘娟子,标(别)哭了,以后奶奶有饭吃,你就有。不怕吼。快,吃了饭,我们接睡了嚯’大娘安慰着娟子,一边往娟子碗里夹菜,自己的眼泪又吧嗒吧嗒往桌上掉。福全坐在桌子边上,碗里没有盛饭,酒也喝罢,又起身倒了二两酒又回到桌边,继续剥着花生,喝着酒。娟子和大娘吃过饭,洗了脚就去睡了。
那一夜,福全喝酒喝到凌晨才去睡觉,那一夜他还是没睡好,刚睡着又被梦魇,反反复复,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好。
娟子挨着奶奶睡。大娘躺床上偷偷抹着眼泪,把娟子护在怀里。从那天在庭院里抱起娟子,到现在5岁,一直都是挨着她睡。娟子趴在大娘的胳膊里睡觉,小声的问到‘奶奶,爸爸和妈妈都不要我啊?那我咋办哦?’刚说完大娘感觉到胳膊有点湿润,又往下咽了口气,说‘咋会嘛?不得勒。你还有奶奶嘛。’好一会儿,才听着娟子睡着了。大娘想着娟子的可怜,又一股眼泪流下来。她不敢出声,怕惊醒她,又给娟子扯了扯被子,这才昏昏沉沉的睡着。。
这一夜,过得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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