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

在某处租了一分地种菜。忙完地里的活，我们就在村里游逛。在花海栈道走一走，在国丈井留个影，品尝水蜜桃的甘甜，风里飘来荷的清香……

我说，要不，我们在这租个小院吧。我幻想着，阳光洒在小院里，满院花开。邻家小孩，靠在敞开的大门边，偷偷朝院子里瞅着，听见有人出来，笑着跑开了，留下一路的欢快回荡在巷子里……

那天，又在村里游逛，看见一辆救护车停在一户人家门前，有七八个人围在一起，好像争论着什么。我好奇地走过去。

原来，这户人家七十多岁的老太，眼疾发作打了某医院急救电话，医院派车来接，但未安排医护人员跟车，老太的儿子据此不允许老太上车，并扣留了医院的救护车。

我看了看老太的儿子，身材粗壮，结实，像一块行走的巨石。

一瞬间，我所有的关于小院的幻想都变成了泡泡，在秋风中飘走，飘得无影无踪。租个小院的念头就此打消。

我一向喜欢小院。还记得奶奶的小院，小院狭长，房屋破旧，青砖斑驳。一到春天，那棵石榴树就开出鲜艳的花，红灿灿的，像盛满笑意的酒杯，像踌躇满志的灯笼，点亮了小院的天空。

三十多年前的一个暑天，我从外地回到奶奶家。走到镇上，没有公交车，于是搭了一位六十来岁的老者的牛车。依稀记得老人是在集上卖西瓜回村。

舟车劳顿，牛车颠簸，烈日当空，我在车上打起瞌睡。

“姑娘，你到了。”

我睁开眼，牛车已到村头。只见老人双手捧着西瓜:“姑娘，吃一口西瓜吧，解解渴。”老人似乎怕我拒绝，微微弓着腰，诚恳地说。他戴着旧草帽，苍老慈善的脸上布满汗珠。

那一瞬间，那情景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直至今天，依然清晰。

我捧起西瓜，如饮清泉。

老人赶着牛车继续向前。

我没有机会向前。多年来，每次回家走到村口，我总是向前张望，觉得前方是一个春暖花开，牛羊成群，黄发垂髫怡然自乐的所在。

此刻，这一瞬间，我像是不经意间踢到一块石头，钻心得疼。

荷已枯萎，残败不堪。只等春风唤醒大地、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