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个狭小的房间，是储藏间改成的连个窗户都没有。屋顶上吊着一个灯泡悠悠地晃着，发着惨淡的光。里面一张小单人床和一个床头柜一张凳子，凳子上是一台电风扇，正呼呼地转着。
风在里面乱窜找不到出口，里面依旧闷热。
一个年轻男人坐在小床上，双手托着下巴，痴痴地看着转动的扇叶。外面门“吱呀”一声，他立刻弹起，把自己的小门开了一条缝伸头看看，又关上门。
他转头看看这狭小的笼子一样的空间，他在这里挥洒了许多汗水和激情。他吸口气喉咙里低吼了一声，双手抱住头倒在床上。
终于门开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异族女郎走了进来，她皮肤紧致微黑，大眼红唇，胳膊细长，有一手链映着灯光也有着溶溶的光泽。她看着安迪有点不满：“安迪，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要我现在回来？这几天我收入太少了，老板不高兴了。”
安迪在门开的一刹那已经站在了地上，上前拉她坐自己旁边，随手关了门：“莫妮，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我们在这里没有前途。”他想说这里吃人都不吐骨头，想起今天的那一幕，哆嗦一下没有说。
莫妮甩开他的手：“你怎么了，手汗淋淋的还发抖，都弄疼我了。回去哪里那么容易，我来几年了家里债还没有还清，我还想攒钱买一辆货车回去做生意呢。”
钱，如果有钱，他就不会遇见她了吧，他苦笑一下。他们一直盼着有钱，现在有了钱，心里却是十分沉重。
“我这里有了钱，你拿去。”安迪擦了一下汗，紧张地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些钞票和一块表来，莫妮没有接，安迪就挪了一下身子，把钱放在床上。
莫妮看着钞票，摇摇头，安迪知道那些钱不够她还债，叹了口气。
安迪用手指把表面上的细尘擦擦，把表伸到莫妮的面前：“这表值钱，你拿回家卖了，够你还债和买辆货车。”安迪知道莫妮家那边的行情，虽然没有去过，他听得太多了，贫穷没有希望，却是她奋斗的目标。
莫妮仔细看看手表，安迪看见她的眼里露出惊喜，那表玫瑰金表壳十分精致，绿色面盘，里面镶着四颗闪闪的钻石，上面有个皇冠一样的图案，精致豪华。
“给我的？”莫妮看向他，脸上是喜悦和向往。
他点点头：“是，绿色代表希望，手表代表永恒。我永远爱你。”她欣喜地抱住他深深吻了他一下，安迪胡乱地蜻蜓点水回应了一下。
“你哪里来的钱？”她扳着他的肩问，他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就一个打工人，只是来自另外一个国度。
“我说要回家做房子结婚，我妈给的准备打发我一了百了，我今天晚上就回去了。”
“你妈给你结婚用的，留着给她吧。”莫妮看看表，又放他手上。
“我心里的她就是你，收好。我要回去了。”他推开。
“那么急？那我不上班了，你明天早上走吧。”莫妮温柔地捧住安迪的头。
让他们在一起的是钱，让他们分开的也是钱。他们曾经在同一个世界上，却永远不能进入一个小世界。
安迪摇摇头，看看莫妮，把她的额发拨开，用手摸抚摸莫妮的五官，闭上眼睛紧紧抱住了莫妮：“莫妮，记住我爱你。不能在一起也爱你。”
安迪使劲亲吻着莫妮，力气大得让莫妮害怕，莫妮推开她：“你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我走了，记住明天去辞职尽快买机票尽快走，这里不是我们呆的地方。”安迪收拾了背包就下楼了。
莫妮紧紧跟着他，安迪给人家送货的小型货车就在楼下，莫妮也跟着他钻了进去：“我送你。”
在上高速口，安迪停了车又狠狠地亲了一下莫妮，看着莫妮开了车门下了车，站在路边朝他挥手。
安迪朝她笑笑，看着她腕上手链的反光，笑里有点悲戚有点绝望的样子：“快点回家！过几天我打电话给你。”
安迪看了她一眼踩了油门，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开车上了高速消失在夜色里。
2.
凌晨最黑暗的时候，安迪终于出了海关，到了自己家园的土地上，在昏暗的马路边安迪停车熄火，下车踩了踩坚实的土地，舒了口气。
回头看遥远的地方，隐隐约约还有灿烂的灯火，那里有他牵挂的人，而这里安迪已经没有了亲人，他不知要去那里。
眼前是一片黑暗的树林，安娜今晚还在那一片树林里吧？那么黑，安迪闭着眼睛打了个寒颤。
安娜！安娜！
“安娜，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安迪喃喃地说，眼角渗出了泪珠。
昨晚他去安娜家里的时候，安娜替他开了门，安迪搂住她的肩吻她的时候，她身子一扭走开了：“安迪，你认识莫妮吗？”
安迪脸楞了一下马上笑着说：“以前认识的，她是个酒女，帮过我的。”
安娜坐在台灯旁，对着光欣赏着自己的指甲，腕上的新表闪着绿悠悠的光，她抬头看了一眼安迪：“她帮你什么？不是那么简单吧？”
安迪被安娜看得心虚嗫嚅着：“我们以前好过一段，后来她一心想回家我们就分了。”
安娜抬了一下长长的睫毛：“是吗？最近我家丢了根手链。”
“是吗？”安迪不敢看安娜的眼睛。
“它好像戴在莫妮的手上喔，那是个男人款式手链，行家一看就认得出来的。”
安迪感觉自己的脸涨红了：“不可能吧。”
“她的一个顾客，我的一位朋友看见的。那手链是我前夫的。”
“也许是别人送了同样款式的。”
“哼，安迪，我的朋友都知道我安娜的东西有特殊标记，金链上刻有我名字，你说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吗？”
安娜摘了自己的手链递给安迪，指着最大的一个花朵说：“你看看那上面的花瓣。”
安迪把链子对着光仔细看看，花芯的地方是两个闪亮的字母“an”。
“我手上这表还没有刻字，我回头去金行找人刻，我的东西到哪里都能看出是我的。”
安迪走到安娜身边：“对不起！她要回家我想送她一件礼物。看那手链都有灰尘了就一时糊涂拿了。”
安娜说：“安迪，想我既往不咎也可以，怎么去的怎么回来就可以。”
安迪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他知道安娜不在乎那手链的。
“安迪，你知道我要是报警会是什么后果。”
有钱的女人心都是冷的，他们各取所需罢了，母亲都看不起的穷人，安迪苦笑，安娜这么好条件，给自己一些温暖已经是额外的恩惠了。
他也曾奢望过长久，送走莫妮一心一意跟着安娜，可是富人的脸翻得快。
安迪赔笑着说：“好的，我明天去拿回来。”
“虽然不值什么，可是要是人家拿我的东西去卖，而且是那种女人，让人知道这不是笑话吗？”
安迪心里被什么东西捏了一下，那种女人。
安娜脸上显出悲愤的神情：“他在外呼风唤雨挣了很大的家业，背叛我就罢了。你也背叛我实在……”
安迪看见安娜眼角有了闪闪的泪花。当初如果没有安娜的泪让他发现她的孤单和柔弱，他怎么能登堂入室。
3.
晚上安迪对安娜很温柔，希望她一高兴忘记那条手链，一条手链对她算不了什么，大概就是小脾气吧。
莫妮今年经常哭着说要回家：“安迪，我要是今年回不去说不定就看不到我的孩子了，他的病又重了，可是钱还是不够。”
安迪看着莫妮伤心的样子就心疼，替一个妈妈和一个孩子都心疼，自己没有这样被疼过，可是自己剩下的都给她了。
他新近认识了安娜，他看得出来安娜很有钱，因为她手上也有一支妈妈那种手表。这是安迪知道的有钱人象征。
安迪送货服务态度特别好，他经常把货搬进门放安娜指定地点而不是放门外就走，安娜就指定了他。
后来安娜家里有需要男人干的一些活都请了安迪。安迪知道了安娜的男人在境外做生意被酒吧女迷住了两个人分手了。
一次安娜送给他一瓶酒作为酬谢，安迪一看那酒比较贵重就婉拒了：“这么贵的酒哪里是我们能够糟蹋的？”
安娜就打开了跟他一起喝了，安娜一身珠光宝气居然喝着喝着笑了，笑着笑着有了泪水，安迪看着安娜不仅富贵逼人而且楚楚可怜，那楚楚可怜专门是给男人看的，他就大胆地给她擦了泪水，安娜抓住他的手泪水就更多了。
安迪就安慰了安娜很久时间，后来他常常来安慰她，安娜比较大方送他钱物，东西到底值多少钱安迪也不知道。
安娜给他的钱安迪都送给莫妮了，对莫妮说是自己母亲给的：“我凑这钱给你孩子治病还债，我们一起再攒点路费。”
莫妮感激地勾住安迪的脖子，比他感激安娜更强烈，安迪很爱莫妮的母性善良：“希望你小孩早点康复。”
早晨醒来，安娜说：“安迪，我们一起今天出去，我正好有事出去，你开车载我，顺便把手链拿回来。”
吃了早点，安娜就催促安迪走：“走，你先去拿手链。”
安迪拖拖拉拉地上了安娜车的驾驶座，这个时间莫妮肯定在睡觉，另外他怎么忍心去把莫妮的希望拿走，莫妮的每一分钱都是希望。
上了车，安娜又说：“今天也不用去上班了，我跟你老板说过了你请假了，可能要辞工，车子回头还他我说话他信的。”
没有工作，安迪就没有在这里待下去的凭证了。安迪看看安娜，安娜看着窗外：“要是那个莫妮回家了，我可以帮你重新申请工作。”
安迪想了想：“都听你的，那个手链能不能就算了？”如果莫妮不回家，就让自己打包回家吧。
安娜侧头看看他：“我可以给她点钱，手链是要的。我宁愿毁了它，想着它戴在别的女人手上我就发狂，而且还是那种女人！我最恨的那种！那可是当初我亲自挑选的定情物！”她越说越生气了，精致的脸泛着红色，连脖子都红了。
安迪不做声，安娜的话像刺一样刺进了他心里，安娜也有放不下的人。定情物有什么意义，定得住吗？人已经天各一方了，你想你的，人家并不想你。
“你是不是还留念那个女人？你以为你遇见了个纯情女子吧？那种女人无非是骗你钱而已！家人生病要死没钱，房子倒了理由一堆！”
安迪憋住气，在他心里，莫妮跟自己地位一样的，别人眼中一样地贱。他心里就有了怒火。
“我知道贱人就是事多！就骗你们这样的又呆又痴情的男人。”
安迪的手紧紧攥着，眼睛紧紧看着前方，此刻安娜就是个冷漠的有钱女人，像他母亲一样。
“你不愿去是吧？”安迪不做声安娜更生气了：“这么说，你们一直在一起骗我，我是呆子！不管怎么说我要那个手链回来！不然报警让你们一起去牢里做鸳鸯！”
安娜用手拍着方向盘：“快点去。”手腕上的表闪闪发光，安迪脸上的颜色就变了。
一路上，安娜都在数落安迪没有良心，把自己的好心浪费在别的烂女人身上，自己一生气时时刻刻可以叫他俩滚蛋。
经过一片树林，安迪把车拐进了荒路：“我下去小解。”就走进了树林里，他在里面转着，他不想去拿手链更不想她去报警。
过了一会儿安娜找了进来，她拨着藤叶：“要这么久吗？”手上的表偶尔遇见了阳光十分刺眼。
安迪上前搂住她的脖子吻了上去，吻得安娜浑身发软的时候，安迪把手紧紧箍住了安娜的脖子，直到安娜像面条一样软下去。
他把车也开进了丛林深处，拿了安娜的包包把车推进了深草丛里。
转回头，他坐在安娜的身边，把她的表拿了下来，这表和他母亲的表有着一样的皇冠，安娜也和母亲一样有着冷漠的血，富人都一样。
4.
安迪在安娜身边坐了很久。
对不起，安娜。安娜也曾对自己好过。
安迪想着安娜的风情，安娜喜欢抽烟，她抽烟仰头吐着烟圈有点迷离的样子，然后看他就有点迷人的样子。
那晚安娜抽出一只香烟，安迪赶紧打火替她点着，安娜吸了一口吐出烟圈，看了一眼安迪：“坐下跟我聊聊你怎么认识那个女人的，我也犯不着跟那种人吃醋，就是好奇。”
安迪挠挠头：“我来这里最先认识的女人就是她。”
安娜看了他一眼：“她年轻漂亮吧。”
安迪轻声说：“算不上漂亮。”
安迪生长在另外一个国家的贫穷的山村里，只有爷爷，听说母亲很漂亮后来走了，父亲就一蹶不振也没有了踪影。
安迪家周围都是别人家的棕榈园，他读了一点书，后来就帮人家干活，光膀子出苦力看不到出路。
一个在外地做生意的家乡人告诉安迪，安迪的母亲在邻国做富太太，安迪就动了心，虽然他对母亲的印象不深，他还是想见见她，别人都说也许可以谋个出路挣钱成家。
安迪来到那个热带城市，发现人家给的地址是个豪华的大宅子，雕花铁门上面没有锁却推不开，他都不知道怎么进去。
徘徊很久有人替他按了门铃，有狗先扑出来，然后门开了，有人打了个胡哨，狗摇摇尾巴带着安迪进去了。
安迪站在宅子前看着豪华的屋子看看自己的衣着没有勇气进去，一个女人出来问安迪找谁，安迪报了母亲的名字。
那个女人一身衣服很得体，但是看年龄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应该不是母亲。
“喔，找太太呀，你等一会儿，我去叫。”她把安迪打量了一番才进屋了，安迪被她的眼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这样的人家几时见过自己这个寒酸样子的访客呢。
一会儿一位富态美丽的太太手上挂着一个小包包，缓缓地走过来，看着安迪的脸：“你找我？”
她衣服和妆容十分精致，颈子上手腕上都是金光闪闪的链子。安迪屏住呼吸看着，这是自己的母亲！
安迪看着她走近，心渐渐平静下来：她看着自己的脸没有一丝波澜，安迪的一声“妈妈”没有出口，改成了：“您好，我是安迪。”
她只是上上下下看着安迪，安迪的心往下沉。
母亲回头看了房子一眼：“我正要出去，司机开车去了。你下次周末下午来，那时候没有别人在家。”
安迪明白了这是叫他走，看着眼前雍容华贵有点冷漠的女人，鞠了个躬，转身就走。
安迪为了来这里已经花了他全部的积蓄还欠了中介的费用在每个月工资里扣。搬东西送货只够租房吃饭。
常常听工友讲酒吧是享乐忘记忧愁的地方，有一次有了点收入，疲惫苦闷的他偷偷去了酒吧。
5
只是个露天酒吧，他找了个桌子坐下，就有一个穿着紧身短衣裙的女子走过来：“先生要什么酒？”
安迪转头看看周围，发现不少陪酒女子坐在客人的膝盖上喂着酒水，慌忙把目光收回来：“就买那种酒。”他知道这里酒不算贵。
她转身再来的时候端着盆子，盆子里是冰块，上面是四瓶啤酒，还有花生米鱼干和杯子。
那女子把酒瓶盖子撬了一瓶，白色的泡沫呼呼冒出来，她给他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手指压着杯口身子前倾，胸口正好对着安迪。
安迪垂下眼帘端起了酒，那女子就笑着直起身，走了。
安迪喝着酒，看着她的背影在人群中穿梭。酒不是很可口甚至有点苦涩，很符合他的心情，他就一杯杯地加了冰块喝了。
第二天安迪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小房间里，狭小简陋没有窗户。他并不奇怪，他认识的人不少住这样的地方，自己跟人家合租的好不到哪里去。
“醒啦？”一个女子的头出现在他的上方，披肩发，大眼睛饱满红唇，皮肤微黑，不漂亮但是有股安迪喜欢的女人味，她散发的汗气里夹着一股香水味，一看也是异国他乡人：“认识我吗？”
安迪摇摇头：“这是哪里？”
“我住的地方，拜托！大哥你几瓶啤酒就醉了，为哪个姐姐这么伤心啊？”
安迪还是有点迷糊。
“大哥，你昨晚在我那里喝酒喝醉了，钱还没有付呢！害我拖你回来，班都没有好好上。”
安迪很是窘迫，赶紧在身上摸摸，掏出所有的钱：“我就这么多，够吗？”
“这是酒钱和服务小费，昨晚你可在我这里过夜的，你连我的名字都没有问。”
安迪站那里涨红了脸，昨晚这里过夜？他什么印象都没有，不过，不过：“请问你叫什么？我回头送给你吧，现在实在没有。”
“我叫莫妮，就昨晚那里上班。”
“莫妮，我叫安迪，我会送过去的。”安迪慌慌张张地走了。
一个月后安迪在那个酒吧里找到她的时候，莫妮正在别人的怀里喂着酒水，茫然地扫了他一眼就别过脸跟人家调笑。
“莫妮。”
莫妮依旧勾着别人的脖子，笑得很妩媚：“哥呀不巧呢，明天早点来吧。”那声音腻腻的，安迪觉得手脚都不大灵便了。
他有点囧：“就一分钟。”
安迪看着她款款地站起来，安迪退后几步到一个开阔一点的地方，看着她风情万种地走过来了：“什么事啊？”
他掏出几张钞票，递到她面前，结结巴巴地说：“上次喝醉了欠你的。”
“喔，哥哥呀，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莫妮的手指轻轻地在他唇上划过，热热的。她身上有股香味，很好闻。
“没忘。”他问过行情，没敢少给。
她眉毛一挑对他柔媚地笑着，伸出两根手指拿过钞票，在嘴边吻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放在颈脖下往下往下塞进了胸前两峰之间，嘴微张：“明天我在这里等你。”
安迪看着她微张的红唇：“不，我没有钱了。”他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慌忙摇摇头。
“不要紧，我等你。”莫妮朝他眨了一下，然后朝他吹了一口气，一股淡淡的酒味，对他笑了：“亲爱的别放我鸽子呀。”
虽然没有打算再去，安迪还是很开心，和工友吐露了一点就被他们拉去了。
莫妮立即把别人丢下了，招呼安迪：“来了，今天我请你。”
她的妩媚的笑让安迪恋恋不忘，后来只要有钱就去喝酒。为了挣钱，他不惜瞒着老板开车拉私活。
后来一次周末他开车出来拉私活把人撞了，为了瞒住老板他承诺赔钱私了，缺钱，让他想起有钱的母亲。
母亲在院子里小桌边坐着，身上的饰品闪闪发光：“安迪，我给点钱你回去，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
安迪顿时感觉自己又脏又贱。
“安迪，你让我看见从前的他一个样。”母亲看看又有点嫌恶的样子撇撇嘴别过头：“以前简直是个噩梦。”
“听祖母说，您走后父亲也出走了，再也没有回去。”
“喝死了！你跟那个父亲一个样，只会喝酒！一点事情天就塌了！”
安迪的心就沉下去了也冷了。
母亲从小包里翻出几张钞票：“我这里有点钱你先拿去对付一下，我手头没有现钱。”
安迪迟疑着，他需要钱，此刻他更希望母亲微笑着呼唤他一声。
母亲看看安迪的脸伸手摘下自己手腕上表递给他，很是精致，里面有个皇冠：“不够你先拿这个去前面大街的大兴当铺当几万块，带上我的名片，他们会给钱，我有股份在那里。我要你带钱回去成家立业，不要在酒吧里混！”
安迪看看那个精致的表摇摇头，接了母亲的名片，朝母亲鞠了个躬走了，他宁愿有个母亲的念想，除此，他什么都没有了。
“你要是这样混下去，就不要来找我！”身后是铁门自动关闭的声音还有狗叫声。
安迪垂头丧气去了莫妮那里。
莫妮坐过来陪着他喝陪着他说后来听着他一个人诉说，莫妮不仅掏了自己的钱还借了姐妹的钱：“你先去救急，回头有余钱了还我，我相信你。”
那一刻，安迪流泪了但是摇摇头。
“你先还债，不然压力太大了，我懂的，我家里也有债。”莫妮亲着他说，安迪就沦陷了。
安迪喜欢莫妮的柔情和热情，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点苦恼和伤心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莫妮，莫妮，你怎么样了？准备好了回家吗？
6
安迪把车丢在树林深处，开始了打工。他也跑店里去翻看报纸看看邻国的消息，一些小报就喜欢登各种奇闻异事。
还好没有消息。
不知道莫妮怎么样了，安迪迟疑很久终于拨打了她的柜台电话：“莫妮，是我，安迪。”
“喔，安迪！是你呀你好吗？你怎么舍得把我丢下呢？”莫妮的声音从欣喜转为伤心。
“怎么了？”安迪很是惊讶。
“安迪，我的宝宝已经走了，不在了。我不知道我现在工作是为什么！我不想为那个混蛋还债了！”
“莫妮，你慢慢说，怎么了？”安迪也替莫妮伤心，莫妮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孩子。
安迪和莫妮来往后，就听莫妮常常提她的孩子，孩子小时候身体比较弱，然后经常生病，今年身体更坏了。丈夫好吃懒做，莫妮就出来打工，来了才知道是陪酒。
安迪就把自己能省的钱都给了莫妮 ，毕竟莫妮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拉了他一把。
莫妮常常伤心，丈夫除了要钱，就是诉苦甚至骂她不会挣钱，钱给少了连孩子的声音都听不到。
“都说孩子是母亲的武器，我却把武器丢给他了，拼命挣钱都斗不过他。”莫妮常常感叹。
安迪的母亲却不需要他这个武器，安迪伤心地想，母亲甚至不愿意多见他一面，有爱才可以被利用，才是武器。
“安迪，我怀疑他把钱赌掉了没有给孩子治病，我打电话给我妈妈才知道孩子已经不在了，还是我妈妈去看宝宝才发现，他都不说。”莫妮在那边轻轻啜泣。
“莫妮，生病也是没有办法，你想开点。你打算怎么办啊？回家吗？”
“安迪，我不想回家了，我不想跟他过。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早离开他了呀！”
那怎么办？
“安迪，我想跟你过！这些年就你真心对我好，别的男人无非玩玩，你一心一意帮我还债帮我攒钱给孩子治病帮我攒路费。你带我走吧，去哪里都行，我也能吃苦。”
安迪心软了，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女人看得上他，自己的母亲都不愿意看他，安娜对他挺好，可是安娜骨子里和母亲一样是富人看不起他们，他们的东西都有专属符号，自己这样的人不配拥有的。
回去？
安迪说：“莫妮，你暂时待在那里，我还得想一想啊。”
“安迪，我待着很难过呀，我在这里待几年了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记得我，我也不认识谁，只有你对我好。带我走吧，让我一辈子跟着你！”
“那你先把护照拿到手，你等着我！”
安迪去镇上打工到处逛，跟人家套近乎，终于找到会做护照的人，听说能够以假乱真。
安迪想着得小心点，幸福在招手了，不能被人家认出来，现在他是瑞兹了，光头有须像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他照照镜子，觉得应该看不出来的，两个不同国籍的护照就办好了，他从别国转道然后回到了那个地方，有着他爱恨情仇的土地。
7
安迪没有打电话给莫妮，他戴着一个平面眼镜等到晚上才去了莫妮上班的地方，坐在一张角落里小桌子上。
有个女人过来了，在他对面对他柔媚一笑：“先生喝酒吗？”安迪伸出一个指头，那个女人收敛了笑容，拿了一瓶酒和一个杯子放他面前就走了。
他轻轻地小口喝着酒，终于看见莫妮在人群中的身影，苗条紧致。他伸手准备招呼想想不妥，就捞起酒瓶又倒了一点酒。
安迪看着莫妮给客人倒酒，然后调笑着喂人家喝着然后就坐到了别人的怀里与人家一起喝酒。
他皱皱眉转开脸，一定要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安迪等着莫妮下班，却看见莫妮被那个男人拉着胳膊走了出去，他也放下杯子跟了出去，看见那个男人搂着她亲吻着她，莫妮勾住男人的脖子，那男伸出一只手招车，车在他们身边停下两个人才分开，莫妮进了出租车里，然后男人也钻了进去，车一溜走了。
安迪呆呆站着，他的耳边还响着莫妮啜泣声，她愿意跟他一辈子去吃苦。
安迪返回喝酒的地方付了钱，摸摸自己的光头，缓缓走了出去。
莫妮住在附近。安迪还是去租了一辆车过去了，在门外鞋架上没有看见莫妮的鞋，她没有回来，但是因为是合租房，大门是开的，他闪进了莫妮的小屋子。
还是那个小屋子，同样的没有窗户，同样的闷热的天气，关上门，一盏灯发着惨淡的光。
他惨淡的人生，他摸摸自己腰上别着的东西，安迪觉得自己已经做了坏人了，坏人总是多疑总是防备着什么。
凌晨莫妮回来了，安迪躺着没有动：“莫妮，怎么现在才回来？还跟客人去开房啊。”
莫妮吓一跳：“谁？”
“我，安迪。”安迪起身伸手扶住她，感觉到莫妮身子抖了一下，不过，她马上转身勾住了安迪的脖子，打量着他：“你回来了真好，干什么搞这个样子，我都认不出来了。”唇就贴上去了。
莫妮的手臂是光滑的手链在腕上还发着溶溶的光，她伸手掠了一下头发：“怎么没有打电话呀？”
“想给你惊喜啊！”安迪看着莫妮：“真是惊喜呢，前面说要我回来，转身就跟别人走了！”
“你差点吓着我了，安迪，我也没有办法，我要赚钱回家，谁知道你回不回来。”莫妮笑了一下像是惨笑，安迪瞥了一眼莫妮似乎有点不自在。
“莫妮，你想好了跟我走吗？护照拿回来了吗？”
“能去吗？要签证吧？”
“去你们那里呀，我有签证了。搞快点走吧，我们坐车走陆路。”
“好的。”莫妮答应着，起身拉开床头柜，动作有些迟疑：“现在就收拾吗？”
“是啊，早一点走比较好，我有点麻烦。”
莫妮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收拾东西，一个个抽屉打开，安迪看着，里面还有几张上次的钞票，没有看见表。
“咦，莫妮，那个表呢？那个表我们回头卖了能做不少事情呢！”
“我找找看，应该在抽屉里呀。我就放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呀，奇怪！”莫妮在那里一边翻着一边喃喃地说。
“进贼了？”安迪咕噜一句。
“昨天还在那，这怎么就不见了，真的进贼了？我们要报警吗？”莫妮背对着安迪说。
“再找找看，是不是裹在哪里了。”安迪提醒莫妮，自己也都是在莫妮的包里翻找。夹层里有两张名片，安迪夹出来瞥了一眼放了回去，一张警察的，一张陌生男人的。
“找不到，我们报警吧，太可惜了那么贵重的东西，我一辈子都挣不到的。”
“好啊，我陪你打电话去，楼下有电话吧？”安迪看了一眼莫妮，莫妮的手在抽屉里胡乱翻着，微微颤抖。
抽屉里还有一张照片，莫妮慌忙用手掩住，安迪已经看见了是张她和男人的合影。好像下午那个男人，安迪从后面掏出刀抵住了莫妮的腰眼。
“莫妮，不要叫。”
8
“叫一声你就死定了，有人来了就一起死。”安迪咬牙说：“死了那么多钱谁花呀？”
“安迪，怎么了？你怎么了？”
安迪把莫妮拉到床边坐下：“莫妮，你已经报警了是不是？为什么？”
莫妮哆哆嗦嗦地说：“我没有报警。安迪，你不要这样，我怕！”
“哼，这里有一张警察的名片，准备去打他电话是不是？”
“没有想打电话！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去报警的，那天拿表去当铺问问多少钱，警察就找到了我。”
安迪在莫妮旁边坐下搂住她，刀抵着她的脖子：“他们怎么说？”
安迪听着莫妮的哭诉，明白了，这表虽然没有刻安娜的名字，却有着身份证一样的号码标志着它高贵的身份，标志着它属于安娜。穷人不配拥有的，拥有就是有罪的嫌疑。
他的母亲也拥有一支差不多的手表。所以母亲只打算借他支些钱而已。
“他们说那表是属于一个叫安娜的女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被人害死的。”莫妮颤抖着：“安娜是什么人？”
安娜，安娜因为你死了！安娜被自己害死了。安迪鼻子酸了一下。
“莫妮，先告诉我，以前都说了不要做那个事情，你也答应了。这次你说要跟我我才来的！为什么还跟人出去？是照片上那个人吗？”
“我就那种人，你不知道吗？说我，那个安娜是做什么的？”
莫妮就是安娜说的那种人安娜恨的那种人。
“安娜是个有钱的单身女人，她喜欢我，她给我的东西我都给你了。”
“你为了表把她害死了？”莫妮声音有点颤抖。
“我还不是为了你！”
安迪黯然，他以为有了那个值钱的表就会实现莫妮回家的愿望。那个永恒的希望从来不属于他们，也许正是自己亲手毁了。
“安迪，怎么那么傻呀！那表都卖不掉！你别恨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他们逮住了我……”
安迪想所以他们就知道是自己做的事情了，莫妮成了鱼饵把他钓了来，他们要来收网了。
“不是叫你回家去卖吗？你不是一直急着回家吗？”
“安迪，我哪里知道一支手表会值很多钱，我去问问而已。我只是想多攒钱回家，我们那里谁愿意出那么多钱去买一支表。”
“电话是他们叫你打的？”
“我真的不想害你，他们逼我的。”
“他们肯定给钱给你吧？”
莫妮点点头。
“他们什么时候来找你？”
“每天早晨和傍晚他们来找我，有事我会给他们打电话。”
那明天早晨他们会来，安迪看看表，时间不多了。他把莫妮的东西都收在一个包里，看见了她的准证，顿时心里刺痛，莫妮的名字也是假的，她连名字都深深地藏在箱底没有对他透露过。
9
“安迪，我是真的愿意跟你走，我现在就跟你走，你相信我，是他们逼我的。”
安迪只想离开这片土地，这里有他的富人母亲，可是母亲不认他，他只有莫妮，虽然是假的。他拉着莫妮下了楼上了他的车，一踩油门狂奔在公路上，直奔高速而去。
路上有人招手，安迪绕开。
他刚上高速，就有警车呼啸而来。安迪顿时有些心慌起来，小心翼翼避开，看着车过去了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前面发生了车祸。
安迪瞥了一眼莫妮，她正看着前面的警察，安迪轻声说：“你可不要随便出声！”
“我知道。”
“我是不想伤害你也不想害安娜的，别逼我就行！”
因为道路狭窄了通行缓慢，安迪有点紧张，他看看警察，按按别在腰间的刀。一刹那间他看见莫妮猛力用头撞向了车玻璃。
警察看向了他们，安迪手伸向腰间快速拿出了刀抵住了莫妮：“你逼我！”
“安迪，求求你，东西你拿走我都不要了，饶了我吧。”
有人看过来了，有人走过来了，有人拿手电照过来了，安迪手心冒汗，眼里冒出来凶光，依旧让车跟着前面的车行驶。
“莫妮，再叫你就先死！”安迪看着前面，眼角的余光看见莫妮在摇头。
有警察伸手拦车了，很强的灯光射了进来。安迪只好低头避开前面的灯光，减慢了速度，车里太亮了。莫妮抬手遮了一下眼睛，手腕上的链子折射的光刺进了他的眼睛。
安娜曾叫自己要回它，不能让莫妮拥有，电光火石之间，他抓住莫妮的手仔细看那手链，款式不对，也没有刻字。
“那只手链呢？这又是谁的？”
“你放开我！这是文森的，我跟他交换了手链作为信物，他说他爱我会带我离开这里。”
“下午那个男人？”
“是的，安迪。我只想过个安稳的日子，求求你了！”
安迪的心被深深刺痛了，那是安娜的手链，为了让莫妮拥有，他让安娜闭住了嘴巴。
安迪看着警察上来了，侧边前前后后都是车闪成一片。
“求求你，饶了我。我错了。”
“莫妮！”
“停下，请停下！”
“安迪，求求你饶了我，表在警察那里我没有办法给你。他们承诺给我两万我一时糊涂。”看见警察只是看着，莫妮突然又撞了一下车窗：“救命啊！他是逃犯！”
安迪眼一闭把刀送进了莫妮的腹部，莫妮尖叫了一声：“救命！”
可是，安娜连救命都没有叫出来。
安迪咬牙一踩油门，全速朝侧栏撞下去，车子翻滚几次翻落在路基下，“轰”地一声巨响冒出了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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