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公寓里。
林晓躺在床上,一边敷面膜一边玩手机。
她刚入职这家公司半个月,住在集体宿舍里,黄清和莉娜是她的室友,此时两人正边嗑瓜子边八卦。
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向了公司老板郑海的身上。
莉娜说,你有没有听说,郑总有个情.妇,就在我们公司。
黄清惊叹一声,两眼冒光地问是谁。
莉娜一脸神秘地说,我也是听我部门的前辈说的,据说郑总和采购部经理万总有一腿,两人经常借着加班搞点小动作。郑总以前每次出差都要带上万总,这几年老板娘盯得紧了,他们才收敛一点。
林晓划手机屏幕的手指顿了顿。
黄清吃吃得笑,没想到万总徐娘半老,郑总还能瞧得上。
莉娜又说,据说她跟了郑总十几年了,当小.三能当这么久,手段心机都少不得,估计那方面功夫更好……
她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
林晓冷冷地站在她面前,盯着她说:“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
莉娜不敢置信地问她是不是疯了。
林晓哼了一声说,万琴是我妈,你说她一次,我就抽你一次!
2
出了公寓,林晓站在阳台上,看着月亮出神。
其实莉娜说得没错,万琴的确就是郑海的情.妇。虽然万琴一直瞒着她,还跟她说,不放心她去别的公司打工,让她过来老熟人的公司,她也好帮衬着她。
林晓就想看看,能让万琴甘愿当十几年小三的男人,长什么样子。
看过后,她觉得特别失望。那个男人,就像任何一个爆发户一样,有些秃顶,肚子像怀了五六个月的身孕,眉眼倒是不错,可以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英俊小生。
林晓想她得留在这家公司里,好好想法子将他们这对狗男女拆散。可她太高估自己了,听到有人这样说万琴,她无法忍受,那毕竟是她的母亲。
在她记忆中,父亲比母亲大二十岁。母亲非常漂亮,不知道她怎么会嫁给一个老男人,还生下了她。
父亲待她们母女如珠如宝,可惜好人不长命,他在一次车祸中丧生。
那时林晓才十岁,父亲走后没两个月,母亲就带着她来到这个城市,进了郑海的公司,然后一路开挂一般,从文员做到采购部经理。
林晓是在初三那年发现万琴和郑海的奸.情的。
那天她去市图书馆借书,在图书馆对面的咖啡店门口,她看到了万琴。说自己去跑供应商的万琴,坐在郑海那辆保时捷上,两人激吻得难解难分。
那一刻,林晓觉得她的天塌了。
可是她不敢问,万琴回来后,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万琴也像任何一个普通的母亲那样,照料她的生活,辅导她的学习。
可是林晓觉得一切都变了,她每次看到万琴,就会想象她跟那个男人接.吻,甚至是上.床的情景,这让她觉得恶心。
每次看电视看到有小.三的情节,或者看到有人打小.三的新闻,她都会跟着义正词严地谴责一番。
万琴总是笑笑说,别人的事情,你不知道缘由,有什么资格评论。
林晓有些绝望,她觉得,这女人真他妈厚脸皮。难道做三儿还能有什么缘由,有什么苦衷?
3
那一天,林晓见到了传说中的老板娘陈曼。
陈曼身材高挑,穿着一身真丝衬衫配高腰阔腿裤,脚下蹬着一双高跟鞋,眉眼清冷,妆容精致,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气场全开的御姐。
陈曼直接进了郑海的办公室,没多久,郑海就跟她一起出来了,两人手挽着手。
经过采购部时,陈曼似乎不经意地往办公室里面扫了一眼。
那眼神,漫不经心,毫不在意。
林晓下意识地去看万琴,发现她脊背挺得笔直,唇角微抿,就像一只随时准备炸毛的猫。
这天夜里,林晓起床上厕所时,看到客厅里有一点猩红的光亮。她啪地按亮了灯,发现是万琴坐在沙发前抽烟,烟灰缸里已经堆积了不少烟头。
林晓冷冷地说:“你不要命了?”
这些年她抽烟喝酒愈发凶了,半夜经常能听到她的咳嗽声。
万琴笑了笑,眼神有些悲凉,说,死不了。
林晓真想骂她一顿。当小.三当到她这个份上也是够窝囊的。要么去找陈曼摊牌,争个你死我活。要么就忘掉那个男人,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
万琴在林晓心中一直像一个战士,是的,就是类似于无敌金刚那种战士。
现在她这个又颓又丧的样子,让林晓觉得接受不了。
她忍了又忍,没忍住,说,我听说那个男人在外面还有好几个相好的小姑娘,他不过是个公共厕所,你不嫌脏吗?
万琴瞪圆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她说了什么。
林晓讽刺地笑:“我爸刚死你就跟了他,这都过去十几年了,他要是真对你好,早就离婚娶你了。你这样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
万琴的嘴唇抖了抖,挥挥手说,你不懂。
林晓又气又恨,谁都叫不醒一个故意装睡的女人。
回房间前,她忍不住回头说:“看到人家的原配能光明正大地挽着自己男人,你难受了吧?既然难受,为什么不找一个能让你挽着的男人?”
回应她的,是万琴砸过来的烟灰缸。
图片来自网络4
林晓辞职了。
她不但辞职,还从家里搬了出去,离开了这个有万琴的城市。
她想,她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这些年来,无论她们住在哪里,只要郑海来过一段时间,她们就要忍受着邻里之间的白眼和议论。
她交过一个男朋友,那个男人的母亲有一次上门来,指着她的鼻子骂,说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跟一个小.三的女儿在一起,上梁不正下梁歪,说不定她也遗传了做小.三的特质。
夜里,林晓趁着天黑将那男人家的窗玻璃都砸了个稀巴烂。
回到家里,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她恨万琴,因为这一切羞辱都是因为万琴而引起的。
她也恨自己,为了生存不得不花着万琴在别的男人床.上挣来的钱。
她一直盼着自己长大,她长大能赚钱了,万琴就不需要再去做这些了。
现在她长大了,万琴却还不愿意离开那个男人,她无法理解,无法接受,只能逃离。
她改变不了她,也看不得她糟践自己。
5
林晓再次见到万琴,是一年后的事了。
这一年里,她都没有跟万琴联系。可是那天她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说万琴病了,让她回来看看。
她们是在医院见面的。万琴瘦得形销骨立,两只眼窝深深地凹陷进去。
看到林晓,她笑了笑说,你回来了。
就像任何一次她放学回家时,打招呼那样。
林晓的眼泪不停地掉,她摸着万琴因为化疗而掉光了头发的光头,心里有些慌张,又有些绝望。
她听医生说,万琴是肝癌,还是晚期。
林晓倾尽所有给万琴治病,可她刚工作没多久,根本就没有多少积蓄。
她想到了那个男人,便寻了机会将他堵在地下停车场。
那个男人看到她好像看到瘟疫一样,说他会给万琴的账户上转钱,前提是她们再也不能来找他。
那男人说话是算数的,下午万琴的手机提示收到了钱。
林晓发现万琴一直看着手机怔怔地出神,便张开胳膊搂住她说,这是他欠你的,等你好了,咱们挣钱还给他就是了。
万琴笑笑,摸了摸她的脸颊说,晓晓,我爱你。
林晓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
她没有想到,这是万琴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6
夜里,睡在陪护床的林晓听到砰地一声闷响。
她睁眼看到病床上空空如也,顿时被惊醒了,鬼使神差地冲到窗户边探头看,果然看到万琴躺在下面的地板上……
林晓一下子就跌倒在地。
她想起了万琴下午收到钱的那个表情,赶紧站起来去翻她的手机。
收件箱里除了银行动账通知,还有一条短信:这些年来我待你不薄,你和你女儿别再来骚扰我,这三万块钱就当是我们最后的情分了。
林晓捏紧了手机,又哭又笑。
三万块钱,呵呵!
万琴的追悼会那天,来的人还挺多,大多是公司里的同事。
林晓木然地跪着,跟每一个来人点头致谢。
到了下午,所有人都走了的时候,一个高挑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一身素衣,戴着墨镜,缓缓走进来。
她没有看林晓,只是摘下墨镜,盯着万琴的遗像看了一会儿,三鞠躬后,说,走好。
林晓看着陈曼远去的身影,眼泪滑下了脸颊。
7
两年后,陈曼找到林晓,求她救救她的父亲郑海。
是的,父亲。
林晓去了医院,看到郑海虚弱地躺在病床上,那一刻,她放佛看到了当初的万琴。
郑海向她忏悔,向她叙述这些年的愧疚和思念。
林晓脸色淡漠地听着,直到他说得口干舌燥,无话可说时,才说:“她跟你好了三十年,你用三万块钱买断了情分,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你知道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城市吗?因为我要好好地活着,看你的报应。”
郑海和陈曼目瞪口呆。
她早就知道郑海才是她的亲生父亲,当年郑海跟万琴有过一段情,郑海说家里老母亲以死相逼,让他必须娶家里看中的陈曼。
郑海离开后,万琴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只好嫁给了不嫌弃她的老男人,林晓的养父。
林晓的养父去世后,万琴带着女儿投奔郑海。
郑海哄着她说自己会离婚,一边享受着她姣好的肉体,一边在人前跟陈曼做出夫妻恩爱的假象。
林晓觉得,万琴真是蠢,蠢透了!
她说爱她,可她却为了一个男人抛下了她。
林晓起身要走,陈曼竟然跪下来,求她救救郑海,因为郑海的尿毒症已经比较严重,重度依赖血液透析,对他的生活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他想换肾,但是没有肾源。
林晓看着陈曼说:“我知道,说我妈病了的那条短信是你发的。因为这个世上除了我,就只有你这个情敌最关注她了。”
“这二十几年,你跟我妈明争暗斗,你开心吗?我妈走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你跟她,谁又是赢家呢?”
陈曼脸色青白,眼里有一刹那闪过一丝迷茫。
林晓指了指床上的郑海:“就这么一个黑心烂肠的男人,你们竟然为了他搭上自己的一生,不觉得不值得吗?”
她不明白,难道爱真的能让人盲目如斯吗?
林晓转身就走,身后传来陈曼撕心裂肺的哭声。
林晓想,她不是万琴,也不是陈曼。她不是她们,也不愿意像她们那样活。
万琴说,郑海是她的劫,她逃不过,避不开。
其实,从来就没有什么劫,就看自己愿不愿意挣开。这世间,用难得糊涂麻痹自己的人很多,因为清醒太痛苦。
可是,那痛苦只是暂时的,挣开了,磨得皮粗肉厚了,还怕什么痛苦呢?
她林晓会活得好好的,不会为任何人糟蹋自己的人生,也不会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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