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木棉是在大学毕业到深圳半年后,2006年的春天。
那时,我在一所私立学校任教,办公室窗外,操场边就有一棵高大的木棉树。春节过后开学的第一周,它就热烈绽放了,木棉树的身躯笔直伟岸,满树的花朵灿烂恣意地开着,红色的花瓣饱满多汁,花开灼灼,远远望去,似一簇簇火苗要把天空烧着似的,所以木棉花素有“英雄花”的美称。正是这一树的春天抚慰着我思家的情绪,点燃了我奋斗的激情。
那个时候,工作的失落、家庭的变故、个人身体的不适总让我容易沉醉于自伤自艾中不可自拔。每天下午放学后,我围着操场一圈又一圈地跑着,想让悲伤伴着汗水挥洒而去,每次跑累了,我就坐到这株木棉树下,默默地从这一团团火苗中望向天空,从这团鲜红中寻找温暖和抚慰。可它们总是不言不语,很快就从枝头落下,投进了大地的怀抱,不知是自主勇敢的选择还是向宿命的妥协低头。
有时一阵春雨过后,地面上铺满了红花朵朵,过不了两天,这些花朵的颜色就由深红变成殷红,逐渐变成腐烂的黑色彻底失去了昔日的光彩,最终融入了土里,回归到大自然。校园清洁工阿姨有时候会拾捡一些干净完整的花朵,放在报纸上铺晒到操场一角的位置,我询问缘由,她告诉我,木棉花晒干后可以用来泡水,如同饮茶,或是煲粥,可以健胃利尿降血糖。我不得不佩服广东人的膳食养生文化,他们能从一草一木中挖掘出植物的药性并融入到美食中,做成既美味又滋补的药膳。
后来,我还从同事口中得知,木棉花不仅有极高的药用价值,木棉花絮还可以用来制作棉衣和枕芯,轻巧柔软,比棉花还舒服。大自然总是以无私的馈赠来满足人们日常生活起居的需求。
再后来,我离开了那所学校,但那株木棉的形象却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成了美好回忆中一道炽热的风景。
舒婷在《致橡树》中有“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的诗句,可是我在木棉树旁却从未发现过橡树。直到去年我参加了区里语文组的一个活动,主办方邀请到了舒婷本人与会,那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舒婷,开心之情自不必说。在现场互动环节,也有同行抛出了我的疑问,舒婷当场也作了解答,原来橡树在南方不易存活,即便是能生根,也是长得没精打采百无聊赖,若要长到可以托付终身的模样,需要漫长的岁月。所以要让喜暖的木棉和生长在朔雪之乡的橡树终生相依,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事情!知道真相的我顿时唏嘘不已,这到底是伟大的爱情还是悲剧的爱情呢?如果真正的爱情,一定需要一方的妥协甚至牺牲作为代价,那这样的爱情不要也罢,无爱则不伤。傲然绽放,不妥协不将就,木棉花依然有它火红的春天。
初春时节,深圳的大街小巷,校园公园到处都有木棉花的身影。每阵风过,花朵“噗”落,溅红一地,仿佛呕心沥血的沉重叹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离别枝头既是结束,未尝不是新的开始,这世间所有的事物自有它的轮回。
“木棉花落絮飞初”,过不了多久,就会看到飘飞的花絮了,就像那遗落在岁月里的旧时光。花开花落,花絮飘飞,到底是各自的命运,还是生命中的偶然,亦或是两者同时发生,谁又说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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