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唐长安市。
流水绿,落花红。青瓦红墙,飞檐突兀。行人川流不息,车马粼粼而来。大街小巷繁忙喧闹,歌舞升平。
闹中取静处,是梁王武三思的府邸。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园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
在武三思的寝室里,渗着一股令人血液和骨髓都冷透的森寒。一男一女相对而立,那女子一身镐素却雍容优雅,深邃的双眸清透淡然。站在她对面的武三思却怒目而视,手中的一把长剑对准了那女子的喉咙,厉声呵斥:“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吗婉儿,迫不及待地把自己送到新主子的床上?我说过你是属于我的,你敢背叛我我就会杀了你,你以为我是说着玩的吗?”
“好吧那你就杀了我吧。反正你的末日已经不远了,与其看着你灭亡,不如你就杀了我,来吧,拿去吧!”婉儿说着便奋力向前。
武三思始料不及,他只觉得他举着长剑的手一震,婉儿脖子上就立刻渗出殷红的血。
婉儿脸色惨白,周身瘫软,她闻到了血液咸腥的味道,瘫倒在武三思的怀中。她奄奄一息,呼吸变得急促,她想原来死是如此轻易。她对着武三思的耳朵说:“好吧,就这样死在你的剑下,你我今生今世就扯平了。”
武三思紧紧抱着这个他爱入骨髓的女人,眼泪一颗一颗的滴落在婉儿的脸上,他不停地呼唤着婉儿:“婉儿你不能死,你不能把我丢下,我们同呼吸共命运,你不能死在我前面,不能我活着,而这世间已经没有了你......”
2.
在暗夜中,她看到了一片迷蒙的红色。她后来才知道那就是血。是血的颜色在她的家中弥漫着,点点滴滴地飘洒着,落到了她的身上脸上,那么温暖的,带着咸腥的甜丝丝的味道。那时她还在襁褓中,不知道亲人的血意味着什么,更不懂政治的冷酷和凶残。
小小的婉儿。
当朝重臣西台侍郎上官仪家唯一的后代,唯一的女公子。
上天降她于苦难之中,让她在襁褓里就沐浴了血雨腥风。
红色消退成为掖庭宫的漫漫长夜。那漫漫的无尽无休的永巷,那紧连着的阴暗潮湿的木头房子,那一张张向外张望的女人的脸,那么凄惨的苍白的而又是美丽的。
婉儿像一株仙草,在永巷那一道狭窄的蓝天下,纯纯真真的长大。清晨她总是踩着星月,听着房檐上玉石缀成的美妙的风铃声,走进暮气沉沉的内文学馆,听那个老迈的但却有着很高学问的宦官老师讲课。
那是一个寂静的下午,内文学馆中只有婉儿一个人在看书。就是那么突然的,仿佛从天而降,一个凤冠霞帔美轮美奂的女人就款款出现在昏暗的文学馆内。
仿佛一轮太阳,骤然照亮了那个寂静的午后。
是文学馆的老师向武皇后举荐了婉儿。
婉儿得体的走到皇后面前叩谢请安,优雅大气,质朴纯真,她一出现就攫走了皇后的心。然后婉儿就在桌前奋笔疾书,草拟诏令,又赋诗数首,当她抬起头,她从皇后眼里看到的,是惊喜而爱慕。
婉儿成为了女皇身边那个中庸狡黠、八面玲珑的女官。
3.
在轧轧的牛车中,如此漫长的旅程。几十天的风风雨雨,几十天的长途跋涉。
牛车中的那个少年武三思已经精疲力尽。临近都城,牛车才换上了豪华马车。远方那壮丽辉煌的龙门由远而近,那是怎样的气象万千。巍峨壮观的皇宫使他望而生畏,他异常兴奋,简直不敢相信从此就要生活在这样的都城里了。这是从他记事以来就没有离开过的穷乡僻壤的龙州所不能比的,沧海桑田竟只在姑母武皇后的三言两语之间。这世间的事真的是太神奇了。
他手脚冰凉,周身颤抖,战战兢兢的走进皇后政务殿。哆哆嗦嗦地伫立在门边,他趴在地上,将头撞在石板地上,叩出胆战心惊的响声。珠帘后一串浓郁的乡音,武皇后一个温暖的微笑,就泯灭了武三思十几年来刻骨的仇恨。那个天仙一般美丽的女人,有着巨大的吸附力量,那美所昭示的,是无条件的服从和永不背叛的忠诚。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姑母的身边,极尽阿谀之能事。他不仅呕心沥血竭尽全力地为他的姑母效尽犬马之劳,而且心甘情愿不厌其烦地为他姑母的情人牵马执鞭。
武三思每每为姑母屈尊折节,时常引来朝臣们的侧目,但是他全不在乎。
后来直到武姓的子嗣们接连不断的组织民众吁请太后登基,又献上所谓的洛河宝图,提出所谓的弥勒转世,经过这种种的宣传造势,满朝文武恍然大悟,哦!原来太后不能满足她垂帘听政的现状,她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武姓的皇帝!
太后对皇权的欲望使武三思他们这些武姓的子嗣们突然变得无比重要。彼时武三思已官至右卫将军,在朝中有了举足轻重的位置,且他又是在苦难之中被姑母接进皇宫豢养,使他彻底脱离了随父流放的苦海,他从少年进宫时就对这位母亲一般而又贵为皇后的女人怀了一种感恩戴德的感情。
他始终不渝,忠实可靠,唯姑母之命是从。加之三思天生聪明,乖觉伶俐,于是他总能将他的姑母侍候得很舒服,让她在阿谀奉承和溜须拍马中感受到她的伟大和尊贵。于是,武皇后便对她的侄子们投桃报李,不断为他们升官进爵,提高俸禄,特别是武皇后登基以后,天下便仿佛是武姓的了。
4.
女皇开始了她辉煌的帝业,婉儿也开始了她的政治生涯。因为女皇只信任婉儿,朝中事无巨细最终都要通过婉儿,她在女皇身边的举足轻重已然超过了朝中宰相。以至于在偌大的男性朝廷中,唯有婉儿才堪称智慧的主宰。也唯有婉儿才能真正的权秉国政,叱咤风云。
很久了,婉儿一直没有注意过那些蝇营狗苟的武姓子嗣们,她一直认为他们都是些令人不齿的势利小人。
婉儿清楚地记得武三思第一次为女皇的情人薛怀义牵马时,她是怎样的嫌恶。
武三思在奴颜婢膝地侍候着薛怀义骑马时,他也注意到了站在一边的婉儿冷漠不屑甚至是轻蔑的目光,他怎么可以忍受姑母的一个婢女的轻视呢?
当婉儿准备回她自己的屋子的时候,骤然地,一个怒目而视的男人就横在了婉儿面前,用最难听的语言羞辱了她,婉儿怒不可遏,将一记耳光打在了武三思的脸上。
两人第一次剑拔弩张。
几年后,婉儿用计逼迫薛怀义烧了女皇无比珍爱的明堂和天堂,薛怀义遭到棒杀。武三思告密,女皇盛怒,将婉儿处以黥刑。
婉儿最后一次在铜镜中看到了她自己那张令人恐惧的丑陋的脸,她踩烂了铜镜,随即平静了下来,她甚至觉得丑陋也是一种武器,可以伤害他人洞穿他人。
婉儿就是怀着这一份坦然出现在武三思面前的。她没有闪躲,而是把她那张武器一般丑陋的脸直逼着武三思的眼睛。这个男人仿佛看到了一个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恐惧。他被吓坏了。
冤家路窄,随后在回廊里,在远处靡靡的丝竹管弦之声中,他们相遇了。
武三思周身开始颤抖,不停地说:“对不起,婉儿,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
“我发誓我会杀了你。但不是现在。”
“不婉儿,我本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出身低微,可我也像你一样有决心有抱负,我也希望有一天能飞黄腾达从此不离圣上左右,甚至我也想赢得你的心,可是你多少年来从来就没有正经看过我一眼。我受不了你鄙视的目光,受不了你那一记高傲的耳光……”
“够了,我们已经不共戴天了。”婉儿平静地说完,拂袖而去。
5.
公元695年,武三思又得到了一次升迁,累进为春官尚书。同时也奉召修撰国史,女皇当然不能把她自己的历史当儿戏,所以这部国史修撰的好坏优劣至关重要。
这二十年来,婉儿和女皇一道经历了时代的变迁,而且还目睹甚至参与了她所作出的所有重大决定,所以女皇派婉儿去帮助武三思。面对如此重要的使命,婉儿摒弃前嫌,在修撰国史的过程中为武三思提供了大量无私的帮助,武三思在见到婉儿的时候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他丝毫不觉得那留着印记的脸丑陋,反而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独特的优雅气质,有一种无比巨大的力量让人尊重和倾慕。随着他们合作的默契,这尊重和倾慕就化为了一股浓浓的爱。
那个美丽的傍晚,夕阳淡了,暮色浓了。
在文史馆长长的甬道上,他们竟然不期而遇了。
狭路相逢,无言以对。
婉儿正准备离去的时候,却被武三思一把攥住,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让她紧贴在他胸前,他用异常急切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我该怎样才能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呢?”
婉儿在他怀中奋力挣脱着:“就用我脸上这印记吗?”
“我已经对你说过无数次了。你就不能相信我吗?我并不是有意要伤害你。”
“我从来没有忘记我发过的誓言,我要杀了你。”
“婉儿,不要这样,不要让我们为敌。我们本该是同病相怜彼此理解的。我们都是从小就失去了父亲,遭遇生活的磨难,后来我们又都被圣上接进朝堂,都被圣上宠爱和信任。婉儿,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还有谁能比你我更了解对方的心吗?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成为朋友呢?婉儿……”
婉儿听着她此生最恨的那个男人说出的话,竟然痛哭了起来,她在武三思的怀中不停的抽泣。她也许真的感受到了那种惺惺相惜的真情,总之她不再反抗不再挣扎不再唇枪舌剑。
于是他更紧的抱住了瘫软的婉儿,他抚摸她亲吻她,在急切中在疯狂中在火焰中,他抱着这个朝思暮想的女人,感觉今生今世足矣。
武三思再也不能推迟那一刻的到来,他一边亲着婉儿一边奋力撕扯着她的衣裙,在他们为女皇修撰国史的大殿上。婉儿努力挣扎,但很快,她被她身体里那种无比美妙的欲望带走了,她任凭那种被劫持的激荡,那是不能抵御的一种强力。
呼喊和乞求。
流着血和泪的感动。
急切的武三思把迷乱的婉儿放倒在石砖铺成的冰冷的地上,那砖缝中透出的缕缕凉气就那样渗透进了他们不着寸缕的身体中。
于是便有了无数的文史馆大殿的夜晚。
他们总是能在暮色苍茫时分相见。在冷漠疏离的表情掩盖下,是如火般炙热的目光。他们一先一后走进大殿,无需任何语言 ,便热烈的拥抱,疯狂的撕扯,澎湃的激情势不可挡。
穿过一条很长很长的甬道,在文史馆深处,有一处被苍郁古树环绕的小院落,隐蔽深幽,这是武三思为婉儿精心修筑的一座庭院,他们每日就是在这里缱绻柔情。
久而久之,他们觉得他们这种关系不但是美妙而和谐的,而且是最实用最有力量的,唯有将他们两个人的智慧和谋略合在一起,他们才是最强大、所向披靡的。他们变得心心相印,无论在怎样紧急的关头,都能首先考虑到对方的安危,都能挺身而出,拔刀相助。
这是婉儿冷酷的政治面孔之后的一副女人心肠,她在每一次武三思遭遇几近灭顶之灾的时候,都会不遗余力,挽狂澜于即倒。
6.
踏着阑珊的夜色,婉儿回到文史馆,几个时辰前她刚见过女皇,她洞察了女皇想要接庐陵王李显回朝的心思。在复杂的宫廷格局中,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婉儿对于每一件事情都审时度势,反复斟酌,她这一路如履薄冰。如今她又站在了一个十字路口。
大殿的灯光孤单地亮着,埋在案卷中的武三思抬起头,看到了从门缝中挤进来的面色憔悴的婉儿。
武三思愤怒地一把抓住婉儿:“你不知道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吗?听说你出了宫城,你去哪里了?”
“我去了东宫。”
“你是重新去找靠山去了吗?我一直以为你是令人敬重的女人,我看错你了。”
“我不得不那么做,只要庐陵王回来,你就不能再保护我了,可是我还得活着。”
“所以你就上了东宫的床?”
“我没有,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
“你是属于我的,是我把你刻上了我的印记,可你竟然拿属于我的身体去寻找新主人,你个不要脸的臭婊子......”
婉儿再一次伸出手狠狠给了武三思一个耳光。
这是婉儿第二次伸手教训武三思。
武三思的嘴角立即流出了鲜红的血。
转瞬之间强壮的武三思就把婉儿的手拧在了她身后,拖着她走向文史馆深处的院落,婉儿的衣裙被磨破了,皮肤被碰伤了,长长的甬道一片血印,那血是婉儿的也是武三思的,直到他们终于遍体鳞伤地来到了盛满他们欲望的那个小屋。
武三思反锁了门,抓住婉儿就凶狠地抽打,直到婉儿满脸血污,气若游丝,武三思又抱紧了婉儿,呼唤她亲吻她,他绝望地流着眼泪,嘴里汩汩冒出的血遍布了婉儿周身。此时他才知道这个女人对他来说是何等宝贵,他是多么的离不开她。他流着泪疯狂撕扯掉她的衣服,疯狂地亲吻索取,直到朝着他脑袋和背部砸来的拳头停息,直到欲望被点燃。
身体的扭动,欢乐的呻吟。
硝烟散尽,万籁俱寂。
只为了一个目标,那就是由身体所传达出来的,那深深的爱和强烈的恨。
对于他们来说,身体就是政治。
7.
婉儿在满朝文武的朝堂上提出,复立庐陵王为太子的建议,满座哗然,却深得女皇的心。
婉儿知道此时她必得从武三思身边悄悄抽身,竭尽全力打通未来太子李显这条路。尽管如此,她并不想真的舍弃武三思,她知道此生她和武三思是绑在一起了,他们已然是一个整体。
当武三思看到倏然站在他面前的庐陵王李显时,他百感交集,痛彻心扉。他在心里痛骂着那两个女人,却以惊人的忍性,将打碎的牙咽进肚里,在百般逢迎中口蜜腹剑。
武三思好久都不曾见到婉儿了,他每个夜晚都在文史馆的庭院里心急如焚地等待她,他有千言万语要对这个他无比信赖亲爱的女人说,可她好像在故意躲着他。
在那些隆重欢迎庐陵王的宴会上,武三思看到婉儿如鱼得水地前后应酬着,女皇又在酒意阑珊中,对婉儿如此精心的安排大加赞赏,他就怒不可遏,恨不能将这个势利的女人杀死。
于是武三思在众人面前,突然大声地向姑母请求:“陛下,臣也要为庐陵王接风洗尘,共叙我们多年的兄弟情。臣深知婉儿是铺排宴会的行家里手,可否将婉儿借臣一用?”女皇慷慨允诺。
于是武三思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婉儿带到了他的府邸,又踉踉跄跄地将婉儿扯进了他的寝室。他们冷笑着,怒骂着,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对方,直到武三思拿着剑对准了婉儿的喉咙,直到婉儿奋力往剑锋上一扑,直到婉儿倒下。
医官赶来,为婉儿包扎了伤口之后,血终于不再流了。婉儿清醒过来,武三思无限柔情地把婉儿抱在了他的床上。他彻夜地守着她,当得知婉儿的生命不再危险,武三思就再也不能控制他的欲望,他要拥有她。
武三思说:“想死我了,婉儿,我今生今世只爱你。”
婉儿说:“此刻,就是死,我也死而无憾。”
床上泯恩仇。
因为彼此相爱,才彼此仇恨。
婉儿说:“我怎么会丢下你呢?自从婉儿奏请圣上复立庐陵王为太子,我就开始为我们未来能站稳脚跟而努力。李显是未来的天子,婉儿就是看清了这一点,才努力想成为显的朋友。我们趋炎附势,无非是为了能活下来。我们都不是能选择自己命运的人,更不能计较人格尊严,只有审时度势看清未来,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今后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伤害大人,甚至是为了保护大人,大人迟早会看到婉儿的真意。刚才婉儿以血明证,难道还不能证明婉儿对大人的一片真心吗?”
武三思无言以对,他只能把他心爱的女人更紧地搂在怀中。
8.
庐陵王被复立为太子后,在婉儿的极力促成和操持下,太子的安乐公主嫁给了武三思的儿子,婉儿所以任劳任怨,始终是为了武三思。她知道只有武三思成了李显的亲家,未来李唐王朝复辟时,三思才可能因一层亲家的关系得到显的庇护。可武三思对这场婚姻始终淡漠。
后来婉儿又精心为韦太子妃和武三思安排了几次私人的会面。当日,韦太子妃第一次见到武三思时,那异常欣喜的目光,那溢于言表的爱慕之情,都被婉儿尽收眼底。
武三思却对这位太子妃极度反感,他反感她的浅薄庸俗、搔首弄姿,几次想推掉这种毫无意义的会面。
然而婉儿不愠不火,反问道:“你难道看不出显早就没了思维吗?他实际就是那个女人身后的傀儡,如果你今天不同意见她,有可能你性命难保。”
“我不信这个女人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她能杀了我?”
“当然现在她还不能杀了你,但迟早有一天,她的羽翼丰满了,她是一定会杀人的。难道你真的愿意成为她刀下的鬼吗?”
“行了行了,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未来她可以杀你,但同样也可以救你。幸运的是她喜欢你,如果你现在拒绝了她,那你对她的伤害将是致命的,将来只要她有了还手之力,她第一个要杀的人肯定是你。”
“什么杀不杀的,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迎合她,利用她,让她觉得你也是喜欢她的。”
“你的意思不是叫我陪她上床吧?”
“如果需要,那也不是不可以。”
“用我的身体?”
“你的身体有什么金贵的?身体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斗争的武器。”
“婉儿你为什么要把我给她呢?难道我就这么让你厌烦吗?”
“相信我,我怎会害你呢?我又怎么愿意把我的男人让给别的女人呢?我是真心为你着想啊。”
武三思紧紧地抱住了婉儿。
东宫。婉儿看到武三思此刻正和韦太子妃一道坐在大殿中。
婉儿寒暄两句就退了出来,走在回廊上,她才惊觉自己已是满脸泪痕,指甲深深嵌入了手臂,血迹斑斑,她恨不能把那个风骚愚蠢的白痴一样的女人撕碎,她恨武三思竟如此背叛她,风一吹,她清醒过来,不是她要求武三思取悦这个女人吗?不是她逼迫武三思献上他的身体吗?她还有什么可指责武三思的?
她又想起她那个卑微的梦想:活下去。
9.
李显登基后,立重俊为太子。
重俊非韦皇后所生,朝堂之上暗流涌动,风波又起。朝中掀起了一股请废太子的风潮。重俊当然知道这是韦皇后、武三思、安乐公主和婉儿所为。
重俊满怀悲愤和压抑,召集了李唐王朝的飘零子弟,起兵造反。他们夜袭了武三思的梁王府,这当然是自以为高枕无忧的武三思所想不到的。所以骤然之间面对高头大马上那些英姿勃发的李氏子嗣们,武三思毫无思想准备。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已经被刀砍于重俊马下。
重俊兵败,落荒而逃。疾风暴雨终于停下。
婉儿冷漠的坐在那里,仿佛又回到那被废黜之后漂泊如转蓬的日子。无论命运怎样安排她,她都听之任之。上天如果要她死,她就陪着武三思一道去做鬼,好在两个恶鬼在一起不会寂寞,他们说不定在地狱之中,还能燃烧出一团恶的火焰。所以她对武三思的死,说不上悲伤也说不上淡然,她只觉得那是个必然,就像她迟早要死去也是个必然一样。
月光的清辉洒在高高的宫墙上,婉儿木然地转身,穿过长长的甬道,走向文史馆深处那一处院落,那承载了她和武三思全部缱绻柔情的小屋,身后那扇沉重的木门轰然关上。夜,死一般的寂静。
是谁,在这样的夜里唱起了离歌?
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馀。霜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
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
一元短篇小说训练营~10~水清小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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