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人

(小说)

        文/高  旗

        回家乡县城办事。

        所办的事都很顺利解决了。就是所遇到的事，却让我有些忧抑。

        原单位的两位同事，才刚刚50多岁，竟然因病致残了:一个股骨坏死，靠拄拐才能走路；一个是糖尿病足部被截肢，坐上了轮椅。他们成了名副其实的病人。

        为啥给我这么大的触动呢？就是对这俩人太熟悉了，而且他们年纪还都比我小……这就是“打骡子马也惊”吧？

        我在大街上徘徊，心不在焉地走着。多亏刚刚和亲友们吃了一顿家乡的特色饭:“农家一锅出”，冲淡了许多心中的忧绪……

        在街头的拐弯处，急匆匆地走来一个人。因为她在街头拐角另一面，我在这一面，我们同时在从两个拐角出现，所以差一点撞上。

        “哦，对不起。”我说。

        来人往旁边闪了一下。对方是一位50多岁的中年女性。

        她很仔细地看了看我。我也看了看她，竟 然 有 些 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突然说:“你是——高老师！”

        我一惊，这才仔细端相她。

        “高老师，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谈迎霞呀！”她说。

        “啊，对呀。你是谈迎霞！你的笔名叫昙花呀。”我想起来了。

        “高老师，你记性真好。咱们已经20多年没见了，你还记得我的笔名呢。”她热情地说。

        这个叫谈迎霞的女子，是在一次县里召开的，全县优秀新闻通讯员表彰大会上认识的。

        那时候她才20多岁，美丽又大方。在一家事业单位工作，是一个文学爱好者，也喜欢新闻写作。

        谈迎霞为人热情开朗。跟人打招呼时，总是在姓氏后面加上“老师”，是一个勤奋好学的文学青年。

        一晃有20多年没见面，她变化很大。青春的容颜不再依旧了:头发已是灰白，脸色蜡黄且皱纹密布……

        我心中不由地涌上感慨的涟漪:岁月啊，你真是手下不留情啊……

        我问她:“现在还上班吗？”

        她说:“我都退休两年了。”

        “还写东西吗？”我又问。她苦笑着，“早就撂荒了，也不感兴趣啦……”

        “当年你可是全县出类拔萃的文学创作的骨干啊！”我很婉惜地说。

        “快别提当年啦……”她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我想再询问她的一些情况，却见她环顾一下四周后，神色有些神秘地靠近我，悄声说，“高老师，跟您说一个事，我有一个投资创收的好项目，看您有没有兴趣参加？”

        我以为是“投资创作”的什么项目，便说，“好啊，你讲讲具体内容吧。“

        “这个项目叫‘夕阳红佘太君财富军团‘。”她说，“具体内容，就是吸收广大中老年朋友积极参与军团的活动，发挥出晚年余热，焕发夕阳风彩。具体操作是:每人先投入一部分资金，购卖军团内部发行的积分币，每个币售价2元。每人购买一千个积分币，就升级为排长；购买一万个币，就晋升为连长。以 此 类推，你投入的资金越多，购买的积分币就越多，你 晋 级 的级别就越高。军团每两个月兑现一次积分分红。那些达到师级以上的会员，每次会得到5万多元的分红呢。特别强调一点，如果你资金不足，无法购买更多的积分币，但也不要紧，你可以联系和发展别人来参加咱们的军团。你介绍进来一个人，可提成50个积分币。你发展的越多，提成就越多。你设想一下，如果发展到20人，就可提成一千个积分币，你就能晋升一级。你要是发展了上百人的话，即可升为军级啦！到那时，你发展进来的人他们再拉人的话，那你就是躺着睡觉都挣钱了！”

        谈迎霞眉飞色舞地侃侃而谈，引来了一些路人好奇的目光。

        这时，我也听明白了。

        她所说的，什么“夕阳红佘太君财富军团”的项目，说白了，就跟传销和非法集资的性质差不多。基本就是“换汤不换药”的老套路。

        坏了，这个谈迎霞女士，她这是误入传销组织了！我应该提醒和点拨一下才对的。

        我问她:“你每个月的退休金不少吧？”

        “每月三千多呢。”她说。

        “那你应该不缺钱啊 。”  我 问道，“你参加的这个项目投入了多少资金？”

        一听我问起她的 “项目” ，她 马上又有了兴致，说:“我刚参加不长时间，才投入了2万元。”

        “你现在已经升为连长了？” 我说。

        “可我毕竟资金有限。为了能尽快进级，多得提成，我现在只有靠多多地发展成员了。”她说。

        我顺着她的话题，指着对面街上那一排排的、人流进进出出的门市店铺说，“你应该去联系那些商家们，发展他们来参与。要知道，他们的资全是雄厚的，个个都是‘仓禀实‘的主哇。你要是把他们发展进来的话，你得到的提成，简直是无法估量的！”

        听了我的话，谈迎霞却苦笑了:“人家又不认识我，才不会相信呢！那些经商的，个个都猴尖猴尖的，想拉他们入伙，比登天还难！”

        我借机调侃道:“不对呀，现在商界上都流行这样时髦的说法，叫什么:‘穷人洗澡 ，富人洗脑‘。你应该去向他们加大宣传力度，好好地给他们洗洗脑。告诉他们:有这么好轻松赚大钱的机会，可比整天死守着摊位强多了。我看，只要你死缠烂打地把宣传工作做到家，就不信他们不上套！”

        “ 高 老 师 ，你 这 么 说 不 妥吧？”谈迎霞听出我的话外音，开始反驳我，“我们做的这个项目可不是乱忽悠的，是正规的创业新平台。别人不相信，那是他目光短浅，对咱们不熟悉。所以我们才从身边的熟人和亲朋好友们入手，让他们再去发展身边的熟人，就这样滚雪球式的发展，未来的市场和前景可是无限量的。”

        “我明白了，你们做这个项目，想搞出效益和名堂，首先从发展熟人入手的。实其就是搞传销的老路子！”我干脆明说了。

        “高，高老师，你这么说就离谱啦！我们才不是那种搞传销骗人的把戏。我们的本意就是，让身边的亲 戚 朋 友 们 把手中的闲钱利用起来，通过这个平台融资，迅速地让财富增值，使广大中老年人发挥晚年余热，让大家的生活更富裕……”谈迎霞一脸严肃、认真地说。

        我也不婉转了,说道:“我实话对你说，谈迎霞，如果你参加的是带有传销或非法集资性质的项目，希望你赶快退出来，以免再坑亲害友；你要是想真正创业的话，你就选一个力所能及的好项目。自己先做成了，给中老年人和亲友们打出个样来。等你真正做大做强了，大家看到你的业绩了，自然就纷纷找你了，就像人家马云……”

        也 许 我 的话太呛她的 “ 肺 管子”了，使她已经无法忍耐了。只见她板起脸来，说道:“高——，原来你没有参与这个项目的诚意呀！我对你说了这些，都 白 费 了 …… 真 是的！”

        她停了一下，看了看手表，“坏了，我和人家约定的时间都过了。我得抓紧时间拉人呢，要不，我那4万元就快打水漂了……”

        说完，她扭身匆忙地走了。看出来，她是边走边嘟囔着什么……

        望着她那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身影，我很快消除了因她不辞而别的尴尬。不 由 得 也 自言自语起来:“唉，这个‘昙花‘呀，你刚才还说才投资2万，这会儿又变4万了？可真是走火入魔了！你这脑袋，得撞出多大的包，才能清醒啊？！”

        难道她，是我这次回家乡，又知道的一个有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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